06
时光是怎样的呢？
岁月是怎样的呢？
接下来，是二十多年后的事情了。
就好像当年曹雪芹那样一句“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之后的十年时光，恐怕就连荒唐言都不会留下多少。
但辛酸泪却不知流淌了几何。
十年，
十二年，
二十年，
由少年变为青年，由青年变为中年，
由独身保持着独身，再由独身……依旧是独身。
被批斗，被污蔑，下放？改造？
终于等到了算是拨云见日的一天。
重新的生活，不知蹉跎了多少时光。
不过蹉跎的时光比他更狠更多的有的是。
曾经的少年，却依然能够保持着原本的爱好与操守，
一直在偷偷摸摸的复习与阅读终于派上了用场。
数年后成为了教师。
准确的说，是大学的讲师。
然后——
有一个女学生顶着新时代的女性的名头，向他告白了。
07
“事情大约就是这样了。”
老师静静地说完，
然后平和坦然的看着我。
“我心中并不是空空如也，在伴侣这个位置上，恐怕没有留给你的余地……”
我没说话。
魏先生是我的老师，会说这种话，会拒绝我的表白，那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这种时候要顺着他的话去说，
“那么，那位……何羽歌是吗？”
老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是因为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其实是很沉重的吗？
“何羽歌……后来怎么样了呢？”
“怎么样了啊…………”
老师似乎有一点茫然，
这可真是少见的事情，魏老师在给我们讲课的时候，一直是那样沉稳悠然的——十分吸引人。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十年的动乱啊…………”
老师犹豫了一下，四十几岁的人了，眼角都有些湿润，
“像我这种家庭成分的，当然是一开始就被打下去了。那段时候……”
摇了摇头，
“这些就不用管了。”
不用管了吗？！
老师！导师！这可是蹉跎了你十几年人生的大事啊！怎么能就这么不当回事呢！
啊啊啊！等这次的谈话结束了，我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说说你！
不管我怎么想，老师还在继续说：
“那时候我们这些人就已经分开了，等到我再次回到那里的时候…………早就是物是人非了。”
物是人非。
“我还是打听过的……不过当时那些人的消息，已经是……基本找不到了。”
基本找不到……
那就是没有消息了。
毕竟在就是物是人非了啊……这样想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老师的感受。
记忆是会升华的。
所以他才会，即使过了二十年，依旧念念不忘，
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
——拒绝我的告白。
08
“不仅是这个原因。”
这是临近傍晚的时候，不大的教室里除了我们俩没有一个人。
这是我以前听说过的，好像这种场景告白的话成功率会升高，虽然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不过试一试总归没错。
虽然我是鼓着莫大的勇气，向自己的老师告白了，但是，老师却没有答应。
还搬出了自己以往的青梅竹马——虽然早就已经消失了。
原因只有这些吗？
当然不是。
“许平英，”
老师叫着我的名字，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了。”
“唉…………”老师看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多大了你知道吗？”
“三十九！”
“…………明白了吗？”
“老师！”我怎么可能就这样屈服，“我是在知道这种事情的基础上才来和您说这些话的！”
“知道还这样胡闹——”
“不是胡闹！”
啊！我真是受不了！为什么都说我在胡闹！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上了你！爱上了你！怎么了？难道不可以吗？！”
老师噎住了，
哈，好害羞——但是要是这个时候泄了气，那么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你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老师沉吟着说，
啊……我最喜欢老师这个样子了……就算是面对着我这样咄咄逼人的语气，还是能够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风度——这就是风度啊，陆游说腹有诗书气自华，陆务观果然没有骗人！
“我已经三十九岁了，当年苏轼三十九岁的时候，就已经在说‘老夫聊发少年狂’了，我现在是一个老夫，怎么能配得上你？”
“那苏轼三十三岁的时候还娶了王润之呢！再说了我们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怎么还能用以往的那些观念看事情呢！”
再说了！难道毛先生他们就没有这方面的前例吗？听说孙先生娶的还是自己的小一辈呢！
“就算这样……”老师依旧从容的拒绝，“你是我的学生，哪有这种事情……”
“沈从文就娶了自己的学生！还是他主动的！不对——鲁迅不也是去了自己的学生吗！”
还自作主张的单方面把原配休了呢！
所以啊——老师啊！不要再反抗了！
快投降吧！
更何况——
09
老师心里不是完全拒绝的。
我知道，我能够感觉得到。
我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学生，自信容貌才华也不输给谁。
而且老师一向是心软的，我都说到这种地步了，难道他还忍心拒绝吗？
若果他真的一点都没有动心的话，一开始就会拒绝我了，而不是——
而不是在这里试图说服我主动退缩。
也就是说，老师没有在我的坚持下依旧拒绝我的自信！
哦！很棒！
啊！老师！快来臣服于我的美丽之下吧！
我可是新时代的女性！为了自己的幸福，一定要伸手去抓住！
老师！你不是很欣赏张籍还有李商隐的诗作吗？快来快来，也在人生这本书上，留下风流潇洒的一笔吧！
10
“老师，那么，还有你说的那个班长呢？”
“啊…………？”
老师似乎有一点惊讶，
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吗？
“何羽歌，我当初是询问过的。在我离开了之后，应该是不知所踪——或者说，类似于失踪了。当时我的班长……好像是在不久之后，那个学校出了一起命案。”
“命案？死人了？”
我真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想到的是，那个时候，恐怕全国各地都会有这种人命被不值一提的淹没的事情吧。
“嗯，
好像是我么那时候的教导主任，因为我还有何羽歌对于当时的很多事情一点都不热忱，所以也挺不喜欢我们的。不过没想到他会在我离开之后不久就死了……班长
啊，她的家里面是手艺人，做人偶的，但又好像和一些迷信的东西有关系，刚开始的时候还勉强待着，这件事之后就被人术式她家干的事情，在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没和你说过什么吗？”
老师显的是真的惊讶，“什么？”
“………………”
悄悄的告诉他，通过我女性敏感的心，能够感觉到这个班长大概也对老师你有点意思？
别傻了，这种事情我还是自己知道就好了。
不过，有鉴于彼，我还是应该果断一些——
让老师你！见识一下新时代女性的决心吧！
“怎么了？”
面对老师的询问，我没有说话，
不用说话，语言在这种时候虽然也很重要但是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面对着惊讶的老师，我主动——
献上自己的唇。
——甩不掉我了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