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宜晴跟在陈牧的身后,看着四周,真是越看越疑惑。
这里真是处处透着古怪,在田里做农活的,竟然是武者。虽然只是一二境低阶武者,但那也是武者。
正常来说,有哪个武者会自低身份,下地去做农活?
除了下地种田外,还有建房子的,挖沟渠的,最重的活,全都是武者在做。
而那些普通人,做的是一些比较轻的活。
甚至还有修行者在一旁帮忙,所使用的法术,分明是儒家子弟。
难道这是练功的一种方式?
冷宜晴也只能这样想了,只是依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这里的武者,似乎太多了些,这里有数百人,武者就占了约三成。而且年纪都不大,一个个粗手大脚,看那熟练的动作,就像是做惯农活的。
虽然,大多都是一境,少数是二境,但这个比例,已经高得有些不正常。
转念一想,这些说不定是雷继东最精锐的部下,她顿时又释然了。
冷宜晴在看到钱四海的时候,就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了。
雷继东是在这两年才异军突起,修为不算高,在领兵一道上,却有着极高的天份。面对西域诸国的军队,打了几场漂亮仗。也因此进入了她的视线。
去年,雷继东突然跟定州军闹翻,率着两千残军退到了永州,原以为他只能落草为寇,没想到,居然跑到这里来种田了。
冷宜晴忍不住猜测,雷继东跟陈牧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魔尊现身,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陈牧看去。
魔宗一直都是书院的死对头,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书院的亚圣将不死魔帝镇压在学海秘境中,两年前,不死魔帝破关而出,反手就将书院给毁了。
这过节可不小。
就在冷宜晴以为,陈牧会反掌将魔尊镇压,再引来不死魔帝,又是一场旷世大战的时候。却听陈牧用温和的声音说道,“是你啊,别来无恙。”
魔尊态度也很尊敬,“多谢先生挂怀,在下和师祖都很好。”
丝毫看不出两人是出自敌对势力,反倒像是一对许久不见的老友。
冷宜晴突然觉得自己格局小了,以陈牧的身份地位,又怎么会无端对魔尊出手。
对他而言,魔尊只是小辈,唯有不死魔帝,才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就像她没有杀自己一样。
这便是气度。
……
雷继东竟然跟魔宗联手了,这真是出乎冷宜晴的意料之外,最让人震惊的,就是他麾下还有书院的弟子。
书院的弟子,和魔宗的门人和平共处,齐心协力地建设这个营地。这样的场面,若非是亲眼所见,她真的很难相信。
冷宜晴不由得将雷继东的评价调高了好几个等级。
在天外楼,对于年轻一代的天才,自有一套评价的体系,以前的江梦洛是独一档,林景源和孟羽是第二档,接下来就是二十来岁的六境。
雷继东不过五境的修为,凭借领兵上的天赋,勉强挤进第三个档次。
如今,足以跟林景源和孟羽并列了。
之后一天,冷宜晴跟着陈牧就在这片“根据地”到处走了一遍,所见所闻,让她感到了一种震憾,还有深入骨髓的恐惧。
当离开的时候,乘坐着那艘飞舟,冷宜晴回头看向山中那片规模不大,只有数万人口的“根据地”,竟产生了一种出手将这里毁去的强烈冲动。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假以时日,这里蕴育出来的东西,会将整个旧世界都撕成粉碎。
这时,陈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什么感想?”
冷宜晴猛然清醒过来,手心里竟全是汗水,她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先生,你是想将整个世界都毁去吗?”
她已经知道,这个“根据地”的一切,都是按照陈牧所教的知识来实践的,雷继东,十几位书院的弟子,都是他的理论的践行者。
这个“怪物”,就是他一手催生出来的。
陈牧问道,“他们所做的事情,哪一件是错的?”
冷宜晴回想着这一天的见闻,不由语塞。
雷继东所做的,都是书院一直以来提倡的,有教无类。全民普通武道,只是,以前从来没有人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些普通平民身上。
雷继东和他的手下们,建立了武道学校,强令治下的每个人,不论男女,都要去习武。分为基础班,一年级,二年级等等,什么样的实力,就到对应的哪个班。
除此之外,还有修行班,有天赋的,可以学得修行之法。
雷继东建立了一个严密的组织,他们将之命名为赤色会,会员们无私地将自己的武道经验与他人分享。
冷宜晴旁听了一次他们的论武会议,被震惊了。
他们之中,境界最高的,也不过五境和六境,但是对武道的认知极深,一些奇思妙想在会议上面碰撞出来,让她都忍不住击节赞叹。
一场会议下来,她都自觉有所收获。
在冷宜晴看来,在场的这十二人,成为上三境,只是时间问题。甚至不少人有着元神之姿。
这样一个小势力,竟然冒出这么多天资卓绝之辈,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最后,他们还将会议的内容整理成册,供所有赤色会的成员浏览。
而这样的册子,他们有整整一屋子。
冷宜晴到里面翻看了一下之前的册子,脸色彻底变了。
一年前,这样的会议记录,还相当的稚嫩,包括雷继东在内,对武道的认识很浅薄,短短一年时间,就有了这样巨大的进步,简直不可思议。
被她视为元神之姿的那几人,也是一样,一年前还毫不出奇。
这时,冷宜晴终于意识到赤色会的可怕之处,在这样的机制之下,那些有天赋的人,很快就能脱颖而出。
如今,赤色会只有三百多人,就已经冒出这么多潜质的人,如果扩展到几千,甚至几万人,会是什么光景?
想到这里,冷宜晴就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种模式,是无法复制的。人人都有私心,在门派中,弟子之间都是竞争对手,谁都担心被同门超过去了,绝无可能毫无私心地将自己的经验告诉别人,就算有,也只是极少数。
而且,每个门派,对于功法都控制得极严,没有得到师门的允许,同门之间也不得互相传授功法武技。
赤色会之边,所有功法都是公开的,不管谁想学都可以。在学校里,有老师教。私底下,大家也可以相互交流经验。
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冷宜晴了解了一些赤色会的宗旨,就意识到这个势力有多么危险。跟当前这个世界,有着无可调和的矛盾。
赤色会要建立的,是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人人能吃饱饭,人人能练武。
这简直是离经叛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门派,任何一个世家,任何一个势力,都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武者跟普通平民怎么可能平等?
凡境还想跟元神平起平坐?
简直是痴人做梦。
至于人人能练武,若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世家,门派,皇朝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毫无疑问,等到赤色会出现在世人面前,必然会被所有门派世家视为死敌。到时候,将掀起无数的腥风血雨。
这是道途之争,绝不可能妥协,只有一方彻底灭亡为止。
冷宜晴相信,陈牧肯定也能想到日后的结局,她实在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没有继续问,陈牧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就算说了,她也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