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年轻男人的哭声,过于压抑和悲伤,又或者是中年男人的话语,过于沉重和无奈,苏溪和莫宁同时停下脚步,扭头朝身后看去。
父子俩越说越伤心,最后索性抱头痛哭。
与此同时,一个神情凄惶的中年女人,背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慌慌张张跑进了派出所的大门,然后直直朝父子俩奔去。
“阿华!”中年女人见父子俩正抱头痛哭,便撕心裂肺的朝儿子大喊了一声。
阿华见到母亲和妹妹,心里更加愧疚,他从父亲肩头挣开,然后直接动手扇自己的脸,“对不起,阿秋,哥哥对不起你!”
中年女人见儿子如此这般,心如刀绞的拦着儿子继续自虐,“阿华!是妈妈对不起你啊!
你本该在上大学,是妈妈非要把阿秋带回来,害你连大学都上不成!”
苏溪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感到一阵鼻酸,尤其是小女孩阿秋痴傻的表情,深深刺痛了她自以为无比坚硬的心。
晓涵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会追着妈妈撒娇,跟妈妈做鬼脸,有时候还会追问爸爸去哪了...
一家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引起派出所工作人员的不满,很快有警员出来驱逐,
“别在这嚎丧了,快走!”
一家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动作便有些缓慢,警员不耐烦地用警棍在阿华一家人面前指来指去,恶狠狠道,
“派出所不是你们家灵堂!赶紧滚蛋!一群刁民!”
林童听到一家人的对话和哭声,早就内疚的不行,此时见警员如此持强凌弱,便气愤的爆了句国骂,直接跑到警员面前呛声道,
“你特么算个什么东西!以为自己穿了身警服就有资格做警察了吗!”
警员一愣,拿着警棍的手也顿时僵住,这二逼青年是什么套路?
他不是被这父子俩给揍得鼻青脸肿吗?这会儿倒帮他们说话了?
警员自然不敢顶撞林童,尽管他不知道那个自称律师的男人是什么身份。
但凭所长都恨不得对他下跪磕头的态度,警员自知,那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人物。
那么很自然,眼前这个二逼青年,也不是他这个小小警员能得罪的。
警员讪讪收回警棍,装模作样地朝阿华一家说了句,“别哭了,赶紧走。”便逃也似的转身进了办公大楼。
阿华父子对林童倒也没太大怨恨,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阿华有错在先。
他们把林童揍了,林童反倒为他们说话,这让阿华父亲有些过意不去。
“谢谢你,小伙子。”阿华父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还有,对不起。”
“算啦,都是误会。”林童大度的挥了挥手,然后看了一眼小女孩,“她就是阿秋?”
“是啊,阿秋,阿华的妹妹,我女儿。”阿华父亲长叹一口气。
“你们等我一下。”林童对阿华父亲说道,“我去一下就来。”
林童返回到几个人中间,对陆奕辰说道,“小舅,你们先回去吧,我想...”
陆奕辰看了一眼苏溪,然后垂眸思索了几秒,才开口,“一起吧。”
林童再次深感意外的看着陆奕辰,他知道,他这个小舅,从来都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别说这家人看起来还能自食其力,就算是再悲惨一百倍的人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现在,他竟然说要跟他一起,一起去看看他们能为这个悲剧的家庭做些什么。
最后,四个人跟着阿华一家,来到了阿华家里,阿华的家,用一贫如洗来形容,并不过分。
即便苏溪曾经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当她走进那间低矮的土墙房之后,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而陆奕辰和林童则需要弯着腰,才能勉强进门。
屋内空间本来就小,突然多了四个人,就显得更加逼仄。
阿华父亲十分窘迫的开口,
“不好意思,都快没地方下脚了,阿华妈,你去搬两条凳子过来,让客人们坐下来歇一下。”
阿华妈很快搬过来两条长形木凳,木凳看起来有些破旧,但尚算干净。
“不好意思,都请坐吧。”阿华妈放下凳子,双手胶着,看起来有些局促和不安。
“谢谢。”苏溪朝阿华妈微笑道,随后便大方的坐了下来。
一出生便享尽荣华富贵的陆奕辰,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
他还是他,一脸的淡然甚至可以说是淡漠,在苏溪坐下后,他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然后握起她的手。
苏溪看了一眼陆奕辰,即便是在如此贫穷狭小的空间里,他身上的矜贵之气,并没有丝毫减弱。
林童和莫宁在另一条长凳上坐下,阿华妈去厨房忙活。
阿华父亲坐在一个低矮的凳子上,阿华则拘谨的站在几个人对面。
小女孩阿秋身形不稳的抱着阿华的腿,躲在阿华身后,脸上始终是痴傻的表情。
苏溪温柔的朝小女孩笑了笑,然后看向阿华父亲,开口问道,“大叔,阿秋她...是什么情况?”
“出生的时候难产,生下来之后,说是缺氧导致脑瘫,还伴有先天性心脏病。”
阿华父亲的表情十分沉重,然后开始讲述小女孩给这个家庭带来的艰难和无助,
“她出生之前,我们的经济条件还算过得去,家里盖了小洋房,还买了小车,阿华学习成绩也好,生活算得上幸福,
也是我和他妈妈贪心,觉得一个孩子太少,年过四十,还商量着再要一个,结果呢?哎!自从阿秋出生后,
我们为了给她治病,将家里房子车子卖了,后来又到处借钱,亲戚朋友全借个遍,
借的多了,亲戚朋友连电话都不接,更别说见面了,到最后,我真是山穷水尽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好瞒着阿华妈把她送去弃婴岛,阿华妈发现阿秋不见了,就像疯了一样到处找,
我没办法,只好告诉她阿秋在弃婴岛,结果她二话不说,直接把阿秋带回来,
可带回来,我也没钱给她治病啊,医生说,根本就不可能治好的,全是徒劳,呜呜...徒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