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早已经关了, 半夏是翻|墙出的。
衣服淋得半湿,冷透了不好骑车,好沿着路慢慢往回走。
雨停之后, 天空的乌云散开,月亮像被水洗过一般清亮。
夜风很冷, 吹在湿漉漉的衣服上, 更让人冷得直哆嗦。
“小莲, 你冷不冷?”半夏问袋里的小莲。
“嗯。有一点。”
“小莲,你变形的时候会疼吗?”
“嗯,有点疼。”
从前小莲不太爱说话,半夏自言自语个十句八句, 他才会轻轻嗯上那么一两声。
今天不道是不是因为一起淋了一场雨的缘故, 小莲自亲近了很多, 有问必答的。
半夏觉得身上很冷,心里却热烘烘的,高兴得很。觉得这一场雨淋得真值。
地面的积水倒映着夜晚的影子,天空的明月伴着她的脚步同行。长长的街道上空一人, 两侧树木枝叶上残留的雨滴落下,滴滴答答敲打在人心上。
这样寒冷安静的夜晚, 让孤独的人更渴望亲近。
“我从小, 就没有见过我父亲。”半夏里说着话, 脚下的步子很轻快, 一下一下轻盈地跳过那些坑坑洼洼的积水。
“我是妈妈带着在外婆长大的。到了我初二那一年, 妈妈也走了, 从那以后我就住在学校里,一个人生活。”
深夜昏黄的路灯照着道路,纤瘦的女孩在人的街道上蹦跶, 和藏在自袋里的精灵说着自的故事,像夜游在童话世界的孩子。
“我那时候啊,一边打工攒学费,一边上学。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吃过早餐。”
“不舍得吃,忘记了吃,没人提醒我要吃。”
“刚读大一的那一年,交完学费就彻底没钱了。有一天饿晕在房间里,是英姐上收房租时,把我拉起,给我灌了一碗她们的八宝粥,我才侥幸捡回一条命。从那以后,我的胃就有点不太好。”
半夏说说着,慢慢在一杆路灯下停下脚步,低头看脚边水洼里自的倒影,伸手摸了摸藏着小莲的袋。
小莲扒拉着袋边缘,露出一双黑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昂头看着自。
“我觉得可能是某位神灵觉得我有点可怜,才在一个特别寒冷的夜晚里,让一位神奇的蜥蜴先生,从我的窗外爬进。”
路灯边的半夏,看着水洼的灯影笑起,
“他每天悄悄给我煮早餐,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会认认真真地听我拉琴。有他待在我里,我真的很高兴,很想谢谢他。”
她移过视线,和藏在袋里的那双眼睛上了,冲他眨眨眼。
藏在阴暗黑沉沉的双眸,仿佛也在灯光下亮起了一点点细碎的萤辉。
“我之前就一直想说的,几次没好意说出。”
半夏摸摸自的鼻子,感觉鼻梁微微有些出汗。她发现哪怕是自,在说这样的话的时候,也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那什么,我想说,如果你没有可以的地方,就别再到处跑了,以后都一直住在我吧。”
“你都看到了,”袋里,低沉的声音从幽暗处响起,“不觉得害怕我吗?”
半夏想要回答点什么。
这时恰巧一阵夜风吹皱了水的灯影,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的全身都是半湿的,袋里自然也冷冰冰的。
她想了想,索性把袋里的小莲托了出,拢在自的袖子里。
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小莲的这个问题。
袖子里的空间不大,冰冰凉凉的小爪子触碰到了柔软的手臂肌肤,一阵慌乱,不得不在晃动的脚步,局促地抱紧了那温暖的手腕。
赖以生存的体温透过柔软的肌肤传递过,把冷血动物冰冷的身体给捂热了。
藏身在狭窄而温暖的袖里,可以清晰地听见贴着自的肌肤传的脉搏跳动声,那声音奇妙地令人感到安心。
小小的黑色脑袋从袖钻出一点,抬头看着半夏。
半夏笼了笼袖子,捂暖了彼,迈开脚步向的方向走。
深夜长长的街道上,明明是独行的身影,却响起了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回到里的半夏,先迅速给自洗了一个热水澡。再找了一个长柄小锅,装一点温水,把小莲放进洗洗刷刷。
小莲前爪趴着锅的边缘,十分窘迫地任凭半夏用一柄软毛的牙刷,轻轻刷掉他小爪子缝隙里的那些淤泥。
“感觉好像在用铁锅炖蜥蜴。”半夏哈哈笑起,拿着牙刷恶趣味地左挠挠右挠挠,“我像不像童话故事里,那种炼制毒药的邪恶女巫?”
拖在水的那尾巴尖尖弹了起,甩着水花抖了一抖,低沉的声音而可奈何地响起,“你不要那么过分。”
半夏嘻嘻哈哈的玩闹声,充斥着整个洗澡的过程。
“你是什么时候,才可以变成人类的?”
“每到天黑了以后。”
“变身是可以自控制的吗?”
“在……情绪比较稳定时。”
“以后小莲不用特意出找食物,挣钱的事就交给我吧。毕竟我会吃饭嘛,嘿嘿。”
“……”
“小莲想要买什么,和我说就好。不想做饭的时候,待在里玩也可以。”
“嗯。”
半夏把洗干净的小守宫从锅里捞出,包在一条毛巾里举在半空,
“我们小莲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呢?”
“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我们小莲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
小莲努挣扎着从毛巾里冒出脑袋,“没,没有。”
“小莲有没有害怕什么呢?”
“没有,并没有。”
夜晚的窗外,传几声野猫的叫唤声。
小莲一下从毛巾里窜出,沿着半夏的手臂窜到肩头,绷紧脊背,双瞳竖成两条竖线。
“哎呀,原我们小莲怕猫啊。”
半夏把洗干净的小莲放进开了加热垫的饲养盒里。自趴在床尾伸手就可以摸到他的位置,打着哈欠,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窝里的小莲说话。
“你有没听我今天的演奏?演出很成功呢,这多亏了隔壁凌冬学长的帮忙。改天遇到了,要好好地和他道谢。”
“嗯,我听见了。”
“我演奏完发现你不见了,都快急死了。在音乐厅里找了一晚上,生怕你被人踩到了。”
“我……抱歉……”
夜色渐渐浓,屋子里熄灭了灯火。
趴在床上的半夏,眼皮已经困得几乎要黏住了,她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了……你每一次变成人的时间……能有多久啊?”
“最开始,尚且保持得比较久。”漆黑一片的屋子内,角落里的守宫静静地凝视着她,“后……便越越短。到了现在,哪怕状态稳定,最多也能维持一个小时左右。”
半夏闭着眼睛从床上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垂下手,陷入了彻底的沉睡。
黑暗的屋子安静下,听见细缓平和的呼吸声。
月光静静照在屋内,流云在天空慢慢走动。
不过了多久,窗边出现了一个人型的身影,那人披上了衣物,伸出手将半夏掉落床沿的手臂轻轻抬起,小心安置在身侧。
又轻手轻脚地抖开折叠在床头的棉被,披在她的肩头。
那人在黑暗站立良久,月光照在俊美的脸庞上,打出明暗不同的光影。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触摸一下床榻上熟睡之人的鬓发。寒玉似的手指凝在月色,微微动了动,终究蜷了起,慢慢握成了拳。
睡衣的衣角在玄关闪过,屋门被轻轻拉上。
一墙之隔的隔壁屋门,响起了密码锁按动的声响。
***
半夏醒的时候,发现小莲在窝里半翻着肚皮,睡得比她沉。
桌面上摆着两片烤过的吐司,一杯牛奶,和一小袋子的巧克饼干。
半夏打了个哈欠,顺手帮小莲把毛巾盖好。感觉自像是捞着了媳妇的渣男,自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好日子了。
她美滋滋地将饼干装进书包,叼着吐司,拿着牛奶就想往外走。
走到玄关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这的不劲之处。
吐司松软可,牛奶香醇浓郁。根本不是自买回的那种便宜货,哪怕手里精致的手工小饼干,也一看就不便宜。
这是因为昨天折腾得太晚,伙食算是比较简单化了。
半夏疑惑地打开自屋子里的冰箱,发现里面不何时,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塞满了各种食物。
琳琅满目的各色食材几乎亮瞎了她的眼。
小莲到底是怎么做到地呢?
毕竟以昨夜所见,小莲变为人形之后是不着|片|缕,身长物的。
半夏看着窗外飘飘荡荡的衣物,呆呆地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小莲怎么得到这些食物。
或许他根本就会使用魔法?
她脑补出一个奇怪的画面。每天夜里,自外出打工,屋子里的小莲便化身为人形,围着粉红色的围裙,贤惠地处理好各种食材,煮好精美的食物,摆上餐桌。
不道为何,脑海立刻闪过了昨夜记忆。那双在大雨被淋湿了的双腿,和那躺在竹林隐隐约约的身|躯。
半夏用拍了一下自胡乱想的脑袋,把袋里零零碎碎的现金全拿出,整齐地叠在桌子上,留了一张“随便花”的字条,红着脸叼着自的早餐上学。
***
清晨的校园里,充满了年轻人处释放的旺盛精。
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挨着脑袋共享一耳机。
“我发现了一首非常厉害的曲子,特别好听,推送给你呀。”
“嗯,叫什么名字?”
“《迷雾森林》,发布在一个比较小众的平台上。不过昨天被一位音乐大v转发了,流量开始冲上了。”
“我听听看。呀……真的是好特别的嗓子。歌手叫什么名字。”
“这首歌的唱作,编曲,配乐,全是一个人。名字我不记得,让我查查看。”
“好厉害,竟然是自配乐的。你有没发现里面的钢琴伴奏,太有了。钢琴系的我甘拜下风。词曲,编曲全是一个人?我真想看看这位音乐人长什么样,是有三头六臂的吗?”
“哈哈哈,那你会失望了。他肯定长得不怎么样,一般长得好看的,都不甘于躲在幕后作曲,早开直播当爱豆了。”
两个提着热水壶的男孩,在讨论昨天的选拔赛,
“你听说了吗?最后的时候,凌冬居然出场了。”
“是啊,我好在现场。凌冬的那个实,真太令人震撼了。”他的同连连摇头,“之前我以为自稍微追上了他一点,昨天一听现场,被打击得那叫一个片体鳞伤啊。”
“那些小提琴系的学妹也算是手段尽出,晏鹏、凌冬这些大佬,居然都自降身份给她们做配。”
“妹子就是有优势啊,换了你我,哪里请这样的大佬伴奏?”
“啧啧,女的就是比较爽。”
路过的潘雪梅朝他们翻了一个白眼,“干啥啥不行,眼红第一名,这酸得都快熏死我了。”
她扭过头问半夏昨夜后续的情况。
“嗯,找到小莲了。”半夏把雨伞给她,顺便将书包里的巧克饼干拿出和她一起分享,
“怎么又有零食,是手工做的?你最近是有什么奇遇吗?”
“我都说了,会有的嘛。”半夏嘴里塞了一块巧克饼干,感觉从喉咙到心头都是甜滋滋的。
“少,”潘雪梅推她一把,“你是不是又想说,你能有这么多好吃的,都是因为养了一蜥蜴先生。”
半夏嘿嘿是笑。
“下一次,不要再把突然拿出吓我了。”
“别这样,小莲真的很可爱的。”
“好吧,算了,算了,昨天看多了以后,好像是有一点习惯了。”
“你道吗?”潘雪梅说道,“班长昨天晚上,回宿舍就发烧了。医生说,是这段时间太过疲惫导致的。她爸妈已经把她接回里休息了。”
半夏轻轻嗯了一声,低着头若有所。
“实小月她从大一起,就卯足了劲以你为目标。昨天晚上的她,真的也很耀眼呢。”潘雪梅打量着自朋友的神色、看她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于是小心咕噜了一句,“小月有点可惜了。”
半夏点点头不说话,是踢了踢脚边的石头。
“了,你老实交代!”潘雪梅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为什么昨天晚上,凌冬学长会突然出现,特意给你一个人伴奏?”
身为凌冬迷妹的她,掐着半夏的肩膀使劲摇晃,“快说,你是不是和他认识?你道昨天晚上学校的论坛里,凌冬伴奏的视频都快霸版了吗?”
“没有,我真的不算认识他。”半夏被摇晃得受不了,连连举起手保证,“我见过他一次,连两句话都没说到。”
半夏掰着指头数字数,“当时我说,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凌冬学长。他就回答了我两个字——你好。”
潘雪梅:“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半夏摊摊手,“一共两个字。转身就走,异常高冷。”
“额,”潘雪梅也被噎了一下,“或许天才都是这样的,比较有个性一点。”
“确实是啊,他表面虽然冷冰冰的,琴声却炙热得很,我要收回曾经他的评价。”半夏惋惜地说道,“昨天晚上,我真的很想和他道个谢,可惜他走得太快,一句话都没得及说。”
刻的半夏,没有想到和学长好好道谢的机会,得这么快。
当天晚上琴行里上课的一个学生有事请了假,早早回的半夏连蹦带跳地跑着上楼,就在楼梯撞上了那位以冰雪为名的学长。
这么冷的季节,那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依旧穿着一身单薄的衣物,柔软的羊绒外套搭在肩头,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
听见了楼道的动静,他那白得像雪一般的面容转过,看见了半夏,微微愣了一愣,不动声色地将自手里的袋子,换了一个方向挡在身后——那是外送人员刚刚送到楼下的一包食材。
凌冬的视线从半夏的脸上扫过,垂下睫毛,一言不发,伸手握住了自屋门的把手,转身准备进屋。
“等一下,凌冬学长。”半夏三两步跑上楼梯,撑着腿直喘气,“我没有想要打扰你的意。就想好好和你道个谢。”
凌冬握着门把的手顿住了,微微侧目,没有说话,也并没有直接关门进屋。
“是这样的,昨天的比赛,多亏学长出手相助,我心里很感谢学长。”半夏站在楼道的窗户前,直起身笑着说,“但真让我高兴的,是那一场演奏本身。”
“我是第一次在舞台上体会过那样的高峰时刻。我想学长你或许会明白我的意。”她伸手在半空比划了一下,“那种完美的音乐体验,真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和快乐。我想要和学长道谢,谢谢你和我一起完成了那样让我感动的音乐。谢谢你让我得到那样的快乐。”
晚风从她身后吹,撩起了鬓边细碎的头发,好像连那闪闪发光的笑容,也一并随风扬了起。
站在门边的凌冬看着她,平静的双眸看不出悲喜,他白皙的手指始终握着门把,迟迟没有做出一点反应。
时间久到半夏以为他甚至走神了的时候,他才伸手推开门,冰雪般清冷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如果你真的想和我道谢,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半夏跟着凌冬进入屋子,注意到凌冬伸手推开门,把门扇碰在了墙壁的门吸上,请自进屋的同时,让房间的屋门保持着敞开的状态。
这是一位虽然不太爱说话,却很注重礼节的人,半夏在心里,他的评价更好了一些。
凌冬的屋子,比自那拥挤的小窝看起大得很多。装饰简约,电齐全,墙壁和屋顶贴了吸音海棉。
屋里的床单和被褥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生活用品全是单调而统一的冷色调。
唯一让人觉得比较不解的是那些靠着窗摆放着的音乐设备。
那些小巧的midi键盘,笔记本电脑,以及监听音箱,耳机,电容麦克风全都摆放在一种异常低矮的位置上。
除非是趴坐在地面操作,否则在这些设备上编写音乐,肯定是十分辛苦的。
天才果然都有许多怪癖啊。
半夏悄悄打量了一眼站在屋子,身着白衣,冷若冰川的神仙学长。
想不通他日常是以什么样的姿势摆弄这些电子设备。
整个屋子里,唯一比较常的乐器,算是靠墙摆放的那台电子钢琴。
琴看起不太新,有一点陈旧。半夏想起那天晚上,自和他,两个素不相识的人,隔着这扇墙壁合奏的那首流浪者之歌。心底便微微热了起。
音乐,有时候像是人类的另一种语言。
哪怕不曾见面,哪怕不曾开,两个陌生的人也可以用这种奇妙的语言彼交流。
“原学长喜欢编曲。”半夏伸手摸到电子钢琴的白键,随手按了两个和弦,“学这些会不会影响到练琴?”
凌冬在加高一个电容麦克风,闻声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你也……这样觉得吗?”他背着半夏,微长的黑发耷在肩头,没有转过身,仿佛在低声自言自语,“我练了这么多年的琴,如今却想不务业,很荒唐可笑吧?”
“那倒是没有,编曲不也一样是音乐的一种表达吗?”半夏笑了起,“我是看见学长这样,突然想起了自童年时的一个好朋友。他也很喜欢作曲,并且非常有天赋。那时候,他总是背着父母和老师,悄悄把自做的曲子弹给我听。”
半夏随手在琴键上,弹出了一个简单的小调。回想起在那明亮的窗前度过的日子。
那时候,身边的小伙伴弹着稚气却动人的歌谣,年幼的自用十分拙劣的琴技,快乐地附和着他自编写的乐曲。
“那样的夏天,真是幸福啊。”半夏悄悄感慨了一句,没有意识到自随手弹出的曲调,是前几日在梦,那位小男孩涨红着面孔坐在窗前,弹给自听的乐章。
“哎呀,不好意。我不太会弹钢琴,让学长笑话了。”半夏转过身,“学长是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忙?”
凌冬仿佛没听见半夏那随手弹奏的短短旋律一般,依旧低着头埋首摆弄电容麦的支架。
额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不道在想些什么。那纯黑的金属支架衬着他手指的肌肤,血色褪尽一般的苍白。
过了片刻,他方才站起身,把调整到高度适合的话筒摆到半夏身前,
“我做了一首曲子,伴奏里有一段小提琴音轨,想请你帮忙实录一下。”
他伸手拿谱架,不怎么的手里打了个滑,噼里啪啦散了一地的曲谱,好又手忙脚乱地弯腰捡。
在他弯下腰的时候,半夏发现了他原本洁白的耳廓,泛起了明显的粉红色。
半夏突然就觉得,这位居住在雪山上高冷的仙子,一下就从云端降到了凡尘里,变成了一个和自一样,染着红尘,有血有肉的人类。
“学长你慢慢的,我先回放一下书包,马上就过帮忙。”半夏宽慰忙乱的凌冬,转回了自的屋子,想和屋子里的小莲交代一声。
她的屋里没有点灯,灶台上一圈蓝色的火苗泛着温暖的光,小火上炖一个砂锅,锅盖微微溢出水气,诱人的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
半夏揭开盖子看了一下,一锅鲜嫩的鸡肉煨着小鲍鱼,锅里的汤汁没收住,黄姜白蒜红辣椒在秘制的啫喱回翻滚,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
半夏忍不住咽了咽水,满屋里到处翻找一遍,没有发现小莲。
她好在冰箱上贴了一张纸条:
“我在隔壁呢,学长找我有些事,一会就回哈。
锅里这个,记得给我留点,看起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署名的位置画了一个流着水的表情。
贴完纸条,围着灶台,吸了几香味,半夏方才按捺着肚子里叫嚣的馋虫,依依不舍地拿着小提琴了隔壁。
学长写的歌,需要一段小提琴伴奏。会是一首怎么样的歌呢?
***
在大洋的另一边,威廉大师的儿子乔治看见了手机里的关注提醒,点开那个红色橘子图标的软件。
他那位越老越青春活泼的父亲,很快在他的椅子上挤下。
“e on,亲爱的乔治,让我听一听,我们的mr lian 又有了什么新鲜的歌曲。”
“恐怕他这一次会让您失望。”威廉的儿子乔治笑着耸了耸肩,伸手调大了音响的音量,“再有才华的音乐人,也很难在短短的时间内不断推陈出新,最多也就是延续一下前期的风格。”
“嘘,请保持安静。”他的父亲竖起肌肤苍老的手指,微微闭上了满是皱纹的眼睛,花白的头发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微微摇晃。
“噢,天呐。瞧我听见了什么。”一曲结束之后,他睁开双眼,兴奋地站起身,“有趣的钢琴表达,你发现了吗,这次多出了一位能和他并肩齐行的小提琴。”
“mr lian太让我惊喜了,我感觉他在这首歌曲里彻底地打开了自。我听见金子一般的声音,不是一个,而是两个。要道这个世界上,天才总是孤独的,他是个幸运儿。”他兴奋起,转头问自的儿子,“了,乔治,这首曲子的名字叫什么?”
“有一个属于东方的名字,翻译过,大概叫做《雨的怪物》。”乔治移动鼠标,点开歌曲信息,顿时笑了,“确实和父亲您说的一样,这首歌多了一位器乐伴奏者,让我看看他的名字——summer?真有趣,为lotus伴奏的人,好是summer。”
res的写字楼里,身材魁梧的小萧摘下了耳机,捧住了自微微发红的脸。
在他天天的念叨被洗了脑两个同事走过,伸手搭着他的肩,“赤莲又发了什么新歌?”
“《雨的怪物》。”小萧捂住脸说。
“《雨怪物》?看名字应该和《迷雾森林》一个类型的吧?走那种黑暗诡异风格。”
“no,no,no,你们都想错了。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风格。我等凡人,他的理解都太肤浅。”小萧伸出手指,回摇晃,“赤莲他不是人,他是一个迟早会站上神台的人。”
他哗啦一下站起身,“我觉得我应该再和柏哥谈一下。”
在他离开之后,柏总监的办公室里很快传拍桌子的声音。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给他开一个双倍工资。如果他不愿意,从今以后,就请你忘掉这个人,把心放到经的工作!”
随后是‘萧妹妹’惯常抱大腿的嘤嘤声,“呜呜呜,柏哥,老大,你听一听这首新曲子啊。这首既欢快又特别,和他从前的风格都不一样。我觉得我们应该把的版权买下,定位成下一部专辑的大概念。我的直觉告诉我肯定能大火的。”
同事们心发笑,移动他的鼠标点开桌面上那首新鲜发布的单曲。
曲子的基调和阴暗低迷的标题不同。
首先是钢琴轻快愉悦的声响,描绘出了一片欢快的雨滴声。贝斯魅惑厚重的声音铺底,小提琴声在骤然之间强势突现。
那美丽的琴声游荡在雨,如魅似幻,诱人心魄,勾人生魂。
人声骤起时,电脑边的听众咽了咽水,彼交换了一下眼神,面色微微泛红。
原是这样的林之鬼,雨精怪啊。
榕音的一间女生宿舍内,几个女孩子一起放下了耳机。她们咬着嘴唇,在黑暗借着手机的灯光,互相看了一眼。
“好欲。赤莲的这首新歌。”
“和想象的完全不同。既不是他从前悲愤的风格,也不是那种媚俗的涩情,这歌欲在了骨子里。”
“特别是那段chorus,那个模拟怪物的人声,表达的太到位了,惶恐惊惧却又隐隐藏着点期待。低哑的声音里,透着一点隐秘的愉悦。好像被欺负到了极点却又不敢声张的模样。太勾我了。”
“我以为赤莲会做悲伤阴暗的歌曲。想不到啊,想不啊,你居然是这样的莲。”
“嘻嘻嘻,所以说这个名字里的赤字,不是赤子之心的意,而是别有意吗?”
“哈哈哈。”
“这个迷人的小妖精,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一个女孩从她的床铺上坐起身,戴着宝格丽戒指的手指头在手机屏幕上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我发誓,不论美丑,我一定要看到他的容貌。哪怕他是一个两百斤的大胖子。”
着手机屏幕精打细算买东西的凌冬,收到了几个后台弹出短信的提醒。
他切换屏幕点开红橘子的后台。
前两条私信,都是工作邀请。
一条至海外,另一条是那位熟悉的‘小萧爱音乐’。
小萧爱音乐:听了小哥哥的新曲子,恨不能飞到你身边,和你见上一面。实是心向往之,身不能至,深深为感到烦恼。我们总监大人说了,哪怕是付出双倍的工资,也希望你能我们公司工作。我们公司的年薪六位数起步,赤莲小哥哥,你真的不认真考虑一下吗?
后面跟着一大堆花里胡哨的颜字。
大概是一位刚刚工作没多久的小姑娘吧?凌冬没再回复“她”,关掉了这两条私信。
第三条私信,显得十分邪魅狷狂,至一位名为‘霸道总裁就是我’的橘友,
“嗨,男人,开一次直播吧。要你愿意直播,哪怕不露全貌,我也必定承包你的果园。”
承包果园,是红橘子里的一句行话。
在红橘子app上,打赏一个青橘子,音乐创作人可以分到收益一元。一个红橘子,分到收益十元。一个水果篮子,得收入一百。
如果在直播的时候,有人点击“承包你的水果园”,那么屏幕上将会出现一阵水果雨的特效。音乐人能一次性得到打赏收入三千。
在红橘子这样的小众网站上,这算是一种比较难得的巨额收入。
凌冬的视线在那位霸道总裁的留言上停留了片刻,手指动了动,切换到了购买页面。
在他的购物车里,有一条漂亮的黑色礼服裙子,售价是三千多元。
他的手指在两个软件间回切换了几遍,微微露出了一点屈辱的神色。
从前,自经常在国际舞台上登台,随便一件衣服都是成千上万元。如今,为了给那个人买一件最便宜的演出礼服。居然要依靠出卖自的第一次直播。
黑暗,俊美的王子捂住脸,叹息了一声,生活真是不容易啊。
***
尚小月的屋子里,她的母亲敲开了屋门,
“小月,你同学看你。”
母亲的身后钻出半夏笑嘻嘻的脑袋,她的手里捧着一束焉了吧唧的向日葵。
等母亲离开之后,尚小月狠狠地瞪了人一眼,
“你干什么?看手下败将很得意吗?”
半夏把那束花放在床头柜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笑嘻嘻地道,“我看看我命注定的敌人,看她有没有好一点呀。”
尚小月白了她一眼,漂亮的眸子在眼眶里转转ɦ 24;,脸上的表情不道为什么,看起有些阴晴不定。一会似乎想要笑,一会又瘪着嘴。
最终她是忍不住,问了半夏一句看起很傻的话,
“你……你也把我视为敌人吗?”
“以前是没留意到你。”半夏坐在椅子上,把一条腿盘上膝头,“那天晚上,听到了你演奏,我突然有了很强大的危机感。虽然说哈,你是比我差点。但我感觉要一个不留心,就会被你追上了。所以我从现在开始要加倍努些才行。”
尚小月用哼了一声,不说话了。明明是撅起的小嘴,却仿佛挂上了一点笑。
她的视线落在了床头向日葵上,“这么丑,你买的?”
“哪能呢,”半夏没脸没皮地说,“我又没什么钱,这是我打工的咖啡厅里插剩的,被我和老板要了。”
尚小月已经被她的厚脸皮气得没脾气了。她看了看半夏那一身过于朴素的着装,想起曾经听过关于半夏的某些传言。
于是微微带着点迟疑问道,“你……你真的每天晚上都在打工吗?所以,不是体验生活什么的?”
“当然,谁没事累死累活地体验生活。”半夏不以为然地说,从背包里翻出一叠笔记本,“诺,这几天的笔记。平时都是抄你的,这几天我特意没上课睡觉,认真记了。”
尚小月接过那几本抄写得工工整整的笔记,低着头捏在手指间慢慢摩挲了一会,终于自和自和解了。
“学院杯的比赛,一共有三场,要准备三首曲目,你想好上报什么曲子了吗?”尚小月抬起头说。
“嗯,没有。这要和老郁讨论一下。”半夏突然说道,“但初赛,我想拉你的那首曲子。”
“我的曲子?柴小协?你为什么要拉柴小协?”
“因为你拉得很好。”半夏在尚小月的床边坐直了,笑嘻嘻的脸看起慎重了许多,“你拉得那么好,使我不得不视这首曲子。我不想回避,也想用自的风格挑战一下。”
尚小月看着坐在床边的半夏。
那个自一直以为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劲敌,眼眸实是这样的清亮,她的眼里有着不愿随便屈服的光,也有着自的倒影。
尚小月认真回望着那双眼眸,“用这首曲子参加初赛,你要是输了,我可要是要生气的。”
半夏转了半天手指,弹了弹衣服站起身,“听班长的,我全以赴。”
她走到门的时候,尚小月突然又喊住了她,“半夏。”
半夏扭过头,“啥?”
“我说你这身衣服。”尚小月伸手比划了一下,“选拔赛就算了,式比赛的时候,要准备一身好一点的礼服。印象分也是很重要的。”
“可是我没礼服,”半夏耍赖道,“要不小月你的衣服借一件给我。”
“你!你明道我比你矮那么多。”尚小月气得拿枕头丢她,“找潘雪梅。”
半夏离开之后,尚小月愣愣地看了一会半夏带的向日葵。她找了个花瓶装点水,把那些花枝插了进。
焉焉的花朵喝饱了水之后,很快又精神了起,肆意张扬,炙热如火地开在床头柜上。
不愧是开在夏日的野花,生命就是强大。尚小月伸手戳了戳那些颜色艳丽的花瓣。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父亲尚程远一脸严肃地站在门边,
“如果身体好了,就到琴房一趟。”
尚小月带着一点忐忑,跟着父亲的背影进了琴房。她吸了一气站直身体,不道父亲要和自说些什么。
是要批评她比赛的失利,是要指出她技巧的不足?
尚程远背着她,低头拿着一柄漆色偏红,被保养得十分精致的古董小提琴。
他握着那把自收藏多年的名琴,放在手爱怜地轻轻摩挲片刻,终于转过身,郑重事地把琴递到了尚小月身前。
尚小月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抬头看面前那如同山岳一般高大的父亲,
“这是——‘女王’?所以,所以您的意是?”
“从今天开始,这是你的了。”长年严苛的父亲着她点了点头,“你的琴声,和你的心,都已经配得上使用她了。”
父亲伸出手,微微露出一点局促的神色,像尚小月小时候那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好好爱惜她,我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