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时辰之后,一众人等都已经酒饱饭足,兜里也都是揣上了银子。
李春来一声令下,一行五十多号彪形大汉,便是犹如一股洪流一般,气势汹汹的直奔县衙。
却并不是县衙正门,而是直接来到了县衙后门。
饶是此时是夜里,但夜还不深,也就戌时中、晚八点来的,马上便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许多周围的人,都是忍不住便偷偷尾随李春来一行人,想看看,李春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便是李春来队伍里的人,看竟直接来到了县衙后门,许多人心里也都是打起了鼓,萌生了退意。
但李春来这李三爷的威势究竟摆在这里,谁也不敢退,生幺蛾子。
“邦邦邦!”
县衙里俨然早就发现了这边的躁动,迅速关上了门,李春来却不理会,直接摆手让陈六子上前叫门。
哪怕这是县衙,是整个沂源的最高权力机构,陈六子却根本不二乎,当即便是熊一般剧烈的拍门。
剧烈的拍门声,登时让许多人的心都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见过狂的。
可……
真没见过这么狂的哇……
居然,居然如此堂而皇之的砸大老爷家的大门……
陈六子看着众人畏畏缩缩的模样,非但不惧,反而是充满了兴奋,一双铜铃大眼,不自禁便得意洋洋的扫视众人。
主要是这厮这些时日,早就被李春来调教的犹如条件反射一般,只要是李三爷发了话,管你是哪呢,搞就是了,大不了不就上山落草呗。
陈六子这厮甚至巴不得李春来能上山落草……
毕竟,三爷如此豪气,一旦落了草,那必定是鼎鼎大名的大当家哇。
李春来看着陈六子这模样,嘴角边也不由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有内味了啊。
“大晚上的,吵吵什么?你们这帮人,是想造反吗?!”
几分钟后,大门里不堪骚扰,终于是被人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肥胖身影,带着几个大小仆从,气势汹汹的顶出来。
那肥胖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给李春来带路、无比嫌弃的那胖丫鬟。
胖丫鬟依旧保持着她的嚣张,扫视周围一圈,目光便是竟自落到了李春来的身上,沉吟片刻,不由冷笑道:“小李三儿,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大晚上,你想干什么?”
她应该是得到了这边的消息,被人急急叫过来,脸上、身上火气都是不小。
“呵。”
李春来看了她一眼,忽的一笑,却是并未理会她,反而是抬头看向了天空。
“你——”
这胖丫鬟哪想到,前面来的时候还狗一般的李春来,此时,居然敢不甩她,直接不给她面子了?
特别是此时周围隐隐还有不少人在偷看。
这让立志要成为姜胖子小夫人的她,几如是犹如一只炸了毛的猫,直接就要爆炸了。
肥胖的手指登时便是无比愤怒的指着李春来:“小李三儿,姓李的,你要干什么?你想造反吗?你,哎哟……”
这胖丫鬟大嘴里就犹如连珠炮一般,刚要开足马力,却是随着‘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陡然中止。
旋即她便是一声惨呼,一个趔趄,差点就一屁股蹲了地上。
“呵。”
李春来活动了活动都有点发麻的手腕,笑着看向这胖丫鬟。
别说。
这胖丫鬟倒并非没有优点,吨位够啊。
他李春来刚才卯足了力气的一巴掌,居然没把她给扇趴下?
但此时周围众人却是全都傻了。
不管是远处偷看的围观人等,还是李春来队伍中的人。
包括洪斌和陈六子、刘黑子他们都是傻眼了。
谁,谁能想到……
李春来居然敢在衙门后院这大门口,公然动手,一巴掌
把大老爷姜胖子府里的丫鬟给打了?
这……
静。
周围登时便是一片安静。
所有人已经不是傻,而是开始慌了。
这位李三爷这,这是跟造反无异了啊,这还怎么玩……
“啊——”
“姓李的,小李三儿,你敢打老娘,老娘我跟你拼了哇……”
这时,胖丫鬟终于是反应过来,暴起的母熊一般,便是直朝着李春来扑过来。
“啪!”
但转瞬,空气中又是响起了一声无比清脆的掌声,同时伴随着的还有胖丫鬟的一声惨叫。
旋即,她便是直接扑倒在地上,已经满脸是血。
李春来大步上前来,一脚直接踩在了她的大肥脸上:“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怎么着?我李三儿真造了反,你高兴啊!老子现在便要把你放到油锅里烹了,让大家都尝尝你的骚腥!”
“唔,呜呜……”
胖丫鬟向来是横贯了,哪受过这等委屈?还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急急就想出声。
可惜。
李春来这般制着她,她根本就出不了声,只能是母猪一般哼哼,眼睛里委屈的眼泪都是止不住流出来。
“呵。”
见她还这般嚣张,李春来登时又加大了脚上的力气。
“唔……”
胖丫鬟一时连哼都哼不出来了,眼泪鲜血混杂着横流,再看向头上李春来,目光里已经是充满了说不出的畏惧。
饶是她已经知道这小李三儿亡命,却怎想到,这小李三儿竟会如此亡命啊。
早知道,说什么她也不敢对他这般啊,竟受到了这种委屈……
可这世间什么药都有卖,却就是没有后悔药。
衙门里的几个仆从丫鬟此时也都被吓傻了,一个个满脸惊恐,却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这小李三儿,竟然,生生把他们这位胖管事给放趴下了,这……
“都还傻愣着干什么?去,给我李三儿通秉大老爷,我李三儿要拜见!”
李春来冷声扫视几人道。
“是,是,三爷,三爷您稍待,小的等马上便去为您通秉……”
这些仆从哪还敢再怠慢李春来分毫?马上便是急急去里面通秉。
周围瞬时又恢复了安静。
唯有李春来恍如天神下凡一般,依旧在用力的踩着这胖丫鬟。
……
“求功啊,你说,这小李三儿想玩那样,还挺会收拢人心的嘛?可他又是哪来的这么多银子,又买宅子又招人的?”
此时,县衙姜胖子的外书房内,姜胖子正在惬意的喝着茶,与赵师爷聊天。
他这时已经知道了李春来气势汹汹的带人来拜见他,却是浑不在意。
李春来就算有些人手,又算个什么?
他姜某人才是这沂源的一县之主,光明正大的‘百里侯’!
对这区区一个泥腿子,还不是想怎么揉捏,便怎么揉捏?
“呵呵,东翁。这事情,学生这几天也一直在琢磨。以学生猜测,恐怕,是这小李三儿的舅,杨德山在后面推手。学生曾听闻,小李三儿这些时日数次往返沂水商行,应该是在那边借了不少银子吧。”
说着,赵师爷轻摇纸扇,笑道:“东翁,说起来,那位杨掌柜也够黑的哇,怕是已经吃了这小李三儿不少银子。”
姜胖子也不由哈哈大笑:“这倒也是个好事儿。等这边这些烂事儿完了,把这小李三儿弄去剿匪,咱们就可以跟这位杨掌柜好好‘聊聊’了。”
“东翁英明啊。”
姜胖子这话虽是很隐晦,但赵师爷却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忙是连连拍马。
两人都是会心而笑。
好一会儿,姜胖子这才将话题转移到正题上,笑道:“求功啊,那你以为,今晚,这小李三儿来做什么?”
赵师爷此时已经完全领会了这姜胖子的思路。
李春来这等不好控制,身上又有‘骚腥’的人,他是不可能提拔的。
现在这等时候,县里多少豪族的子侄,都想上位,又怎能轮到这没有啥根骨、就是单凭一股狠劲的小李三儿?
一条好咬人的小狗罢了!
赵师爷忙赔笑道:“东翁,这小李三儿,说起来还算是机灵的。他此次过来,想必是想跟您表功的。看他眼前这模样,还真有点不太好处置啊……”
赵师爷何等了解姜胖子?
既要做出收了李春来银子、要帮李春来说话的意思,却又要站在姜胖子的角度,给姜胖子考虑善后事宜。
姜胖子哈哈大笑:“求功啊求功,这种事儿,你不比本官更熟悉?若是制不住他,给他这个名头又何如?你难道还想本官给他造册?到时候,再派人递个话,本官还就不信了,他能活着回来!话说回来,你是收了这小李三儿多少银子,才这么卖力的给他说……”
“报,报——”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老爷,老爷,大门口出事了哇!那,那李三爷小李三儿,把,把过去开门的翠芹打了,几乎是打了个半死,在门口要见您那……”
姜胖子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是传来一个管家惊恐的禀报。
“什么?”
姜胖子和赵师爷登时便是被吓了一大跳。
本来还稳坐钓鱼台的姜胖子止不住便是一下子站起身来,满脸的肥肉都有些止不住的颤动,惊悚的看向赵师爷道:“求功,这,这小李三儿居然敢在本官的府上打人?他,他这是想造反吗?”
“这……”
赵师爷俨然也被吓坏了,哆哆嗦嗦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到这时他终于明白,他们虽然想的很好,吃了原告吃被告,好处尽让他们占了。
却是忘记了……
那小李三儿,与常人根本就不一样!
若是真的把这等人物给逼反了……
那他们,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若是放在十几年前,哪怕是七八年前,赵师爷也绝不担心会发生这等恐怖事.件,毕竟,朝廷的威严是不可动摇的。
但时过境迁,此时究竟非同往昔啊。
纵然煌煌大明王朝依旧高高在上,威严看似不可动摇,可此时辽东那边已经闹腾了好几年,始终没有平定,那些女真鞑子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而山东兵备本就松弛,这几年下来,更是不能看了。
特别是沂源境内,不仅兵备松弛,还白莲盛行!
纵然姜胖子跟他从没有正面说过此事,但两人谁都明白,白莲这么搞下去,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造反!
只不过,姜胖子的任期就快要到了,只要不是发生在他的任期内,他又怎会去捅这个马蜂窝?
却是不曾想……
这些大马蜂窝此时还算稳固,李春来这个‘小马蜂窝’,居然冒了出来……
“东翁,东翁,咱们先不能慌!”
究竟是职业师爷,靠这个吃饭的,哪怕赵师爷腿都有点软了,面上却已经缓过来,忙道:“东翁,那小李三儿,虽是狠辣肆意,却也不像是无法无天的人。这事情,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以学生之见,咱们现在,必须得先安抚住他,以防事情出现更大变故啊……”
赵师爷这话虽是略有含蓄,姜胖子却又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翠芹,脾气本就不好,极有可能,有什么话刺激到这小李三儿,惹毛他了。
而那小李三儿,便也借坡下驴,用这个傻胖娘们儿,对自己这边做出一些警告了。
饶是姜胖子不是担事的人,但他的脑子、智慧,还是远胜常人的。
想了想,道:“求功,你现在便亲自去,把这小李三儿迎进来。我招几个好手来,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