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咱们,咱们怎的办……”
陶颖儿的声音已经有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嘶哑,腿早已经软了,死死的靠在了李春来身上。
现在,她根本就不是怕死人的问题了,而是,他们明显是撞到了一个局里啊……
李春来这时已经稍稍冷静下来,眼神一片凛冽!
这登州的水,俨然比他想的还要更深那!
孙老四居然死了???
这……
他李三爷前面的计划不仅全面泡汤了,而且,极大可能,这脏水反倒是朝着他李三爷身上反泼过来……
淅淅沥沥的雨丝很快打湿了李春来头发,肩头,却也让李春来迅速的冷静下来。
这事情绝对是有不对!
依照孙老四的身份,怎的可能在这不起眼的偏房里,用一根绳索结束了生命?
说白了,他就算是要死,肯定也是要挣扎的!
而且,李春来调查孙老四这几天,俨然也是捕捉到了一些偏核心的情况,孙老四这厮手中,绝对是有底牌的!
换言之!
他都没来找他李三爷聊聊呢,怎么就选了这条路?
这一来!
结局已经昭然若揭!
这厮,是被人弄死的!
眼见前院那边的噪杂越来越近,李春来一把拉着陶颖儿蹲了下来,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低低道:“别慌!这事情有大蹊跷!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
“唔……”
陶颖儿还想说些什么,李春来却已经是掏出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狸猫般便是灵巧的翻过了窗户。
却是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把鞋子脱下来,递给了陶颖儿。
饶是陶颖儿已经慌得不成模样,却俨然也明白了李春来的意思,忙是提好了李春来的鞋子。
片晌,李春来这才是赤着脚进入到了房间内。
而这时,随着前院的噪杂声越来越多,这边也有人被吵醒了,几个房间里都是亮起了灯火。
李春来这时已经摸到了孙老四的尸体之前,顺着裤子轻轻一摸他的腿,竟然还有些许的余温!
俨然!
这厮才挂了没多久!
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前院那帮人又是怎么回事?
饶是此时雨夜噪杂,一时半会间听不清那边到底是喊的什么,可李春来已经是捕捉到了一部分核心。
这他娘的,贼喊抓贼啊!
但此时李春来也来不及思虑许多,搬来把椅子,迅速搜起了孙老四的身。
饶是现在很多东西都是云雾缭绕,但有一点李春来已然可以确定,孙老四这厮,死的时候,肯定是极为不甘心的,极大可能,会留下痕迹。
果然,没片刻,李春来便是在孙老四紧握的拳头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绳结。
借着外面幽幽的月光,李春来小心查看了一下。
这绳结虽不起眼,但明显颇为精致,肯定不是一般人的。
这一来,有一个结论可以出炉了。
害孙老四的,极大可能,是他的身边人!
但到底是他身边的女人,还是他的哥哥们,这就需要更多证据了。
饶是李春来还想搜查整个房间,可这时声音明显已经进入到了后院,李春来也不再恋战,迅速翻窗而出。
很快,便是拉着落汤鸡般惊悚的陶颖儿,找了个可以攀爬的地方,悄然翻出了这院子。
……
直到两人一路回到这边一家铺面的后门,与接应的陶大郎、田景等人汇合,这才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爷,怎么样了,情况如何?”
看到李春来和陶颖儿都
安然无恙,陶大郎也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但他刚才也是隐隐听到了一些噪杂的动静,加之李春来和陶颖儿神色都有些不善,忙是小心问道。
李春来的脸色有些止不住的阴沉,对田景使了个眼色,让他警戒好周边,低低道:“进屋再说!”
……
“什么?”
“孙老四他,他死了????”
穆然听到了这个消息,陶大郎也是如遭雷击,半晌会不过神来。
陶颖儿这时反而缓过来不少,低低道:“爷,会不会,是孙家内部出了什么岔子,想把这脏水往咱们这边泼?”
李春来不由赞赏的看了陶颖儿一眼,这妞儿,虽说身上的大小姐脾气不少,但关键时候,还是有着几分靠谱的。
点头道:“有可能!不过,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今晚是回不去了,便先在这边歇一晚吧!赶紧灭灯,以防生变!”
“……”
陶颖儿止不住对李春来翻了个白眼。
这个混蛋,自己辛苦陪了他一大晚上了,便宜都给他占尽了,都不知道表扬自己一下吗?
但看李春来已经回房间休息,陶颖儿就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作罢。
她究竟还是个黄花闺女,总不能现在跑到李春来的房间吧?
……
次日一早,孙老四的死便在登州城流传开来,紧接着便是一片风声鹤唳!
特别是现在这般状态,根本就不用人怎么指引的,一柄柄无声无色、却又真实存在的矛头,便是竟自指向了他李三爷的身上。
什么‘一定是青州兵狗急跳墙,杀人灭口’了,又什么‘青州兵最会玩阴招了’。
一个个大帽子,止不住的便是往李春来和青州左营头上扣。
到了后面,都不怎么遮掩了,就差对李春来指名道姓的大骂!
李春来虽是一大早便通过不起眼的马车回到了驿馆这边,清除了所有痕迹,心里也有了一定的准备。
可。
穆然听到这些脏水铺天盖地而来,还是有些止不住的意难平!
这他娘的,真是要‘仰望一下这帮高端玩家’啊!
他真的小瞧了天下英雄那!
可此时,既定事实已经这般,李春来一时间有力都是发不上,这才是最尴尬的……
……
到了午时左右,虽说登州府衙方面,已经开始大力压制舆论,称正在紧密调查这件大案,市井间的局面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此时既定事实早已经成行,完全是马后炮!
乃至,对李春来都有些挑衅般的意思了!
而李春来这边虽还有些意难平,但内心中已经逐步安稳下来。
现在这般状态,反而正好给了李春来一个契机,一个正式以孙老四为突破口,介入这个局的契机!
但李春来刚要去登州府衙,外面陈六子忽然快步过来禀报:“沈有容来了!”
李春来楞了一下,片刻才回神来,忙道:“请!”
片晌,李春来便是看着沈有容在沈寿崇、以及上次那个沈季明的陪伴下,来到了院子里。
“老哥哥,您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呀……”
李春来忙是快步迎上前来,脸上满是感动。
不说其他,单单是沈有容此时这个动作,便值得李春来记着这个大人情了。
沈有容不由苦笑,“老弟啊,谁能想到,一夜之间,竟然会出了这等事情呢?”
寒暄片刻,屏退了所有人,堂内只剩下两人,沈有容苦笑道:“老弟,知道咱们这登州,形势复杂了吧?”
李春来忙恭敬拱手道:“老哥
哥何以教我?”
沈有容不由赞赏的看了李春来一眼,跟这等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啊。
他也不再隐瞒,当即低低道:“老弟,现在这般,估计你已经要强势入局了吧?老哥哥我其实与登州这帮人牵扯也不深,但是,就在不久之前,我无意间得到了一个消息……”
……
“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四爷,为我青州百姓做主哇……”
“四爷死的冤枉啊……”
不多时,等李春来赶到登州府衙门口的时候,已经是百多号人,一个个披麻戴孝的跪在衙门口,扯着嗓子便是哀嚎。
看到李春来一行人过来,有人马上便是来了精神,怼着李春来一行人便是大骂道:“老少爷们啊,看,是那帮青州兵来了哇!”
“天杀的哟,这些青州兵都该死啊!他们不来,咱们登州一直安居乐业,可他们以来,咱们这登州,还有模样吗……”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进府衙……”
很快,这帮人便是连哭带叫的拦在了府衙之前。
里面的衙役们也慌了,赶忙冲上前来,连踢带踹的就要把他们搞开。
毕竟。
神仙们打架是一回事,但他们这些小喽啰,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春来是何人?
这可是堂堂的山东副总兵,山东军中最有权势、也最强势的人之一啊,公然在明面上得罪了这等人,那还能有好吗?
可这帮混子俨然有着主心骨,根本就不理会这帮衙役的。
李春来见到这一幕,不怒反笑,直接对陈六子一摆手。
陈六子早就忍这些无赖多时了,当即便是狞笑着上前去,暴虐道:“前方何人,竟敢冲撞我家帅爷仪仗?“
这帮混子哪会理会?
继续哭爹喊娘的哀呼惨嚎。
陈六子的那等狞笑不由更甚,当即便扯着嗓子道:“我家帅爷接到线报,登州城有人私通鞑子,正欲在城内大行不轨!你们这帮人,你看便不像是好人,许是那鞑子奸细!来人,给我尽数拿下!”
“是!”
转瞬,早就忍了许久的儿郎们,登时便是犹如猛虎下山,直接杀入了这些混子群中。
片刻间,便是将这些混子们揍的哭爹喊娘,血溅当场。
“亲爹啊,杀人了,杀人了啊……”
“哇,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哇……”
如果说刚才他们只是无病呻吟的假哭,那此时,可就真的是断胳膊断脚的真哭了。
穆然发生了这等事情,里面的那帮爷们还怎能坐得住?
没片刻。
高知府,同知吴凤来等人,都是急急迎了出来。
高知府城府很深,倒是并未着急,马前卒吴凤来已经止不住的开炮了,当即便是质问道:“李军门,这,这是闹哪样啊?怎的好好的,竟然动起手来?”
说着,他故作讨巧的快步朝着李春来这边而来,低低道:“军门,这些人,虽然都不太光彩,却是我登州的一群名人,怕,怕事后不太好处置啊……”
“呵。”
李春来不由一笑。
这他娘的。
什么叫双标?
这便是啊。
刚才这帮杂碎堵他李三爷的路,满嘴喷粪的时候,你在哪呢?怎的不出来打这个圆场呢?
但转瞬李春来心中便平和下来,他何等人物,怎会跟这等鼠目寸光的大硕鼠一般见识?
当即便冷声道:“吴同知,本帅接到线报,已有确凿证据,登州城有人与鞑子私通,贩卖我大明机密!吴同知,你,想在这里谈吗?”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