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就在青州左营的主力船队绕行皮岛,李春来不断给毛文龙种草、推行他的战略规划之时。
辽西腹地,几十匹快马,正一路兼程,带起一阵烟尘,直奔前屯卫方向。
带队之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赵爷、赵参将。
他们此时明显风尘仆仆,一个个的嘴唇、脸颊都是被割裂了一般,却根本没有人叫苦,反而一个个眼神中都是充满了旺盛的斗志。
终于。
一番奔波,前屯卫已经是近在眼前。
“站住!”
“你们是干什么的?”
此时前屯卫这个小屯堡,级别竟突然比寻常高了不止一倍,还没等赵参将等人赶到门口,便是已经有雄兵将他们拦了下来。
赵参将也吓了一跳。
以他的关系和渠道,自是知道朝中此时已经有钦差下来,督办辽地颓败的事务。
却是想不到,朝中钦差居然下来的这么快,现在便已经到前屯了……
但转念他又是一喜,迅速改变了直接去京师的主意。
早在广宁时他便探知,这次下来的钦差,很大可能是当今天子天启小皇帝的帝师孙承宗!
若是此时碰到了的是孙承宗,他又何必舍近求远,再平白无故去京师跑一趟?
毕竟,他在辽地虽然根基深厚,可在京师能发上的力却绝不多。
当即便扯着嗓子嘶哑道:“诸位兄弟,我们是刚从辽阳逃出来的,有重要军务要对上面禀报,还请诸位兄弟行个方便……”
说着,他想去掏银子,却是发现,此时的他,兜里比他的脸还干净,又有个毛线的银子了?
一时止不住的尴尬。
“辽阳过来的?”
守城的千总神色陡然郑重了不少,也不敢怠慢,忙道:“这位爷,那您先稍待,正巧钦差孙大人便在堡中,卑职马上便为您通报!”
现在,辽地大局虽是颓败的不行,直让人都没法看了,但后金这条小蛇,想把象吞下去却并没有那么容易。
此时,在辽地各处,还散乱着诸多大明的溃兵。
尤其是听说当初在沈阳城下的浑河之畔,戚继光戚爷爷的余脉浙兵,与西南秦良玉秦将爷的土司兵,跟鞑子狠狠的干了一场。
虽说最终还是败了,却是狠狠的杀了下鞑子的风头。
最让人庆幸的是,他们虽然损失惨重,却还是突围成功了,只是此时不知道已经突围到哪里了。
朝廷方面此时早已经发下了命令,派出了大量夜不收,要接应这些英雄归来。
但说完,这千总又故作为难的道:“这位将军,只是这流程……”
赵参将何等精明?
又岂能不明白这千总的意思?
忙是翻身下马道:“兄弟客气,这究竟事关重大,怎么检查都不为过!兄弟们请随便查。对了,哥哥我这里还有块玉佩,已经带了有些年岁,今日与兄弟你如此投缘,便赠与有缘人了……”
“将爷,这,这怎使得啊……”
“嗳~,怎么就使不得?我给我兄弟送块玉怎么了?谁还能多说什么不是?若有人敢多说,便直管来来找我赵率教!”
“啊?“
“您,您就是赵率教赵将爷吗?”
“怎么?兄弟你听过哥哥我的名头……”
……
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赵率教赵将爷虽是辽阳城的逃兵,很不光彩,家族也是落寞很久,但他这十几二十年在辽地也不是白混
的,不仅交友广泛,也还是有着不少名气的。
不多时,在他的舌灿莲花之下,便是被带到了前屯卫孙承宗的驻地。
此时的孙承宗,俨然也是被赶鸭子上架。
尽管朝中已经有人多次上奏,要给孙承宗加兵部右侍郎的衔,让年轻时四处游历、经验丰富、懂军事的他,来负责辽地战事。
便是此时的兵部尚书、本兵张鹤鸣,也隐隐有退位让贤之意,把孙承宗给推上去。
却都是被天启小皇帝给否了。
身为天启小皇帝的帝师,孙承宗还是很得这位少年天子爱护的。
但前面朝中又有突发情况,有人非要清算熊廷弼,这么吵吵肯定不是办法,天启小皇帝无奈,也只能是先让孙承宗来救个急了。
厅堂内,头发稍有几许花白、但整个人勉强也算正当年的孙承宗,正在仔细的查阅着诸多战报。
他虽是已经快六十的人了,但按照神州的传统,这个年纪,才正是政治生涯的黄金期。
孙承宗也不例外。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随着天启小皇帝的登基,他的春天也来了。
只可惜,此时翻了半天战报,却是没有半点有用的,孙承宗也止不住有些头大。
他其实一直在关注辽地战事,知道形势不容乐观,不太好处置。
却是做梦都有想到,辽地的局面已经糜烂到了这个程度,说‘一溃千里’都不为过了……
饶是他此时只是出来震场,估计天启小皇帝短时间肯定不会放他到这边来任职,但孙承宗还是有些止不住的感伤。
这好好的天下,巍巍大明,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身为帝师,享用如此高的圣眷,又岂能不为他学生的江山好好出力,出谋划策,打好根基?
但便是他,一时都找不到什么头绪了。
着实无从下手啊。
“报——”
“原辽阳参将赵率教,有紧急军务,要向大人汇报!”
正当孙承宗脑壳都有点疼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亲随大声禀报。
“嗯?”
孙承宗不由一个机灵,忙是道:“请他进来!”
“是!”
不多时,已经稍稍收拾了下,但依然止不住狼狈的赵率教,便是来到了厅内,忙‘扑通’跪地给孙承宗磕头行礼。
带着止不住的哭腔道:“卑职辽阳参将赵率教,见过钦差大人……”
“免礼!”
孙承宗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向赵率教的眼睛道:“你,是从辽阳城杀出来的?现在那边情况如何?”
听孙承宗用的是个‘杀’字,而不是‘逃’字,赵率教心底里也安稳了大半。
他本就对此事胸有成竹,忙是恭敬对孙承宗汇报起来。
辽阳当初的陷落,跟沈阳城几乎是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守将并没有沈阳的贺世贤和尤世功那么猪,仗还没打呢,便已经直接出门去送死了。
现在想,或许贺世贤想的,是鞑子不过是来打秋风的,他这般出去冲杀一遭,肯定是能赚下威名的。
这一来,位置自然便是稳了。
却是想不到,老奴怎能看得上沈阳周边的瓶瓶罐罐?
人家是来要你命的!
而赵率教本身在辽阳的表现,显然也绝算不上是光彩。
城刚破,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便是提前带着他的精锐亲卫突围了。
不过,这厮也有个旁人不具备的优点,那便是他的‘大哥’属性。
逃出辽
阳后,他又收拢了不少溃兵。
并且,没有着急逃回广宁,而是稳住了,并且,找到了突破的契机!
听赵率教汇报完辽阳战事,孙承宗老眼中也止不住露出了痛苦之色,叹息道:“国事艰难那,赵将军,当共勉啊!”
赵率教眼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场儿暖过来不说,孙承宗明显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忙是恭敬道:“大人,国事虽艰难,却未必没有喜讯!前段时间,卑职带领麾下弟兄窝在海州,本想找机会杀几个鞑子,洗刷辽阳沈阳的委屈,却不料,发现了鞑子主力一次更大规模的调动,至少有数万人,而且是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等三大贝勒齐出!”
“哦?”
“有这等事?”
孙承宗陡然提起了精神,忙道:“赵将军,说下去!”
“是。”
赵率教俨然早已经是胸有成竹,忙又道:“大人,卑职带着麾下弟兄,接连跟踪、尾行他们数日,付出了不少代价,终于是探听到了里面的一些详情!后金鞑子的腹心,老寨城,被我明军精锐给偷袭了,损失似乎颇为惨重!”
“什么?”
“竟,竟有这等事?”
孙承宗本以为是斩获了些鞑子首级之事,本没有太在意,可慕的听到赵率教说出这等惊天动地的话,直接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忙急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那,那股明军精锐,又是何人所率领?”
赵率教越发淡定,恭敬道:“回大人的话,正是我大明第一勇将,青州左营参将李春来、李三爷!”
说着,他忙又仔细解释道:“大人,李将军前番在沈阳城,曾经主动做过一番姿态,与整个沈阳都是为敌,后被发配到奉集堡前线!让的众人都以为,他小李三儿是个目中无人的嚣张跋扈之辈,几如中山狼!却是不料,那不过是李将军高瞻远瞩,麻痹鞑子的计策罢了……”
不得不说。
赵率教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他的消息很多虽只是捕风捉影而来,但在他的总汇和润色之下,竟将李春来的计划,说了个七七八八。
饶是孙承宗之前是听天启小皇帝提过一嘴李春来的事情的,当时却并没有当一回事。
毕竟,这简直太玄乎了,根本就不可能么。
谁曾想……
等他到了辽地,这一切,竟然生生的成为了现实……
忙急急道:“赵将军,那,那李将军,现在身在何处?有无脱离险境?”
赵率教早有准备,忙恭敬道:“大人,此事卑职也说不好,毕竟距离太远,鞑子也严密封锁了消息。但卑职观鞑子的动向,应该还没有抓到李将军的征兆!而且,李将军忠勇无敌,身手选超越常人,麾下好手更是众多。想来,此时怕已经脱身出来!”
“好!”
“好!”
“好啊!”
看赵率教说的言之凿凿的模样,孙承宗心神也是大慰,只感觉多少年了,都没有像是此时这般畅快过。
若这等消息传出去,那必将是天下震动,大大提高朝廷的威严啊!
但片刻,孙承宗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忙道:“赵将军,这么说,你与那位李将军,很熟悉了?”
“额……”
赵率教愣了片刻,忙理直气壮道:“大人,那是自然。卑职自幼便喜欢结交英雄豪杰!李将军那等豪杰之辈,自是卑职神往的对像!恰巧前些时日在沈阳,卑职通过宣府军的杨老四引荐,得以与李将军见面,引为知己,一直以兄弟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