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回事?!”
“这到底是怎回事?!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
不多时,天色终于渐渐放亮了,翘首以待的莽古尔泰众人,也终于是看清了青州左营战阵的情况。
只见。
此时青州左营战阵周围虽依然有着不少洪水的残留,但本身的营地明显没有遭受到什么损害。
而且,青州左营四周,都是燃起了诸多的火堆,明显是在烘干内外的湿气。
特别是出现在莽古尔泰等人视野中的那些青州左营士兵,几乎每个人时而便是要肆意大笑,那种好心情,别说是人了,怕是狗都能感觉到。
但这般情况,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便是毫不留情的抽在了他莽古尔泰的老脸上……
合着。
他莽古尔泰辛苦忙活了这一通,非但鸟毛没捞着,反而要成全青州左营的士气,被他们这般羞辱的吗?
“……”
面对着几乎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的莽古尔泰,周围一众正蓝旗勋贵们谁又敢在此时多话?
不想活了么?
只是,这事情他们俨然也想不明白,真的是想破头皮都想不明白。
此次引洪水而来之计,他们可是仔细算过的,并且,眼前他们这处在高处的营地外不远处,依然还有许多水渍的残留。
可,明明处在低处,必定要被洪水淹没的青州左营部战阵,怎的就会存留下来,还这般完好呢?
这……
众人虽是不敢说,但心中却都是渐渐有了判断。
必定是……青州左营的这帮明狗,早就洞悉了他们的方略,提前便是有了准备啊……
……
噼里啪啦的发泄了一通,莽古尔泰倒也没有真的杀人。
他虽然莽,却绝不傻,甚至还很精明!
事情已经到此时,就算很不想承认,可莽古尔泰也明白,他‘吃独食’的计划已经是流产了……
不过,怼住了李春来的青州左营,在很大程度上,他又并没有吃什么亏。
毕竟,只怼住了李春来部青州左营主力的这个功绩,便不但能让他洗清他前面玩忽职守、私自脱离计划的罪名,还能不大不小的立上一功了。
因为费英东的事情,在大金内部很多东西虽是没有摆在明面上,但却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
放眼整个大明,除了那高高在上的明天子,怕是再没有谁的脑袋,能比那小李三儿的更值钱了。
这时,萨连也回来了,急急过来跟莽古尔泰请安。
他因为洪水的关系,是饶了很远的路才赶回来,回来才是知道了青州左营那边的事情,心中也是震惊不已。
莽古尔泰此时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并没有当众与萨连谈,而是把他招进了大帐内,私密私聊,询问萨连对下一步事态的看法。
“这个……”
萨连在进莽古尔泰帐内之前,已经是有了一定的预料,可真正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加倍的小心起来。
事到此时,萨连已然也是明白了,对面的那小李三儿,远非是他之前面对的任何一个明狗。
如果不能把计划想的周全,怕是根本不可能会起到什么作用,反倒要沦为把柄一般。
思虑良久,他这才恭敬道:“主子,当下的事态,怕已经失去了速决的条件。咱们若想稳妥,怕是只能稳扎稳打了……”
“稳扎稳打?”
莽古尔泰自也明白萨连这话的深意,可还是保留了一丝希望,又追问道:“就,就再没有别的什么
办法了吗?”
萨连不由苦笑着摇头:“主子,若论激进之策,倒未必没有。可,咱们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啊。而且,若万一失败……咱们付出与收获,怕是很难成正比啊……”
“呼。”
莽古尔泰不由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谁能想到,如此好的机会出现了,他莽古尔泰,却是生生的放过了,没有把握住呢……
但莽古尔泰也明白,萨连说的才是正确的。
而且,他心里隐隐也有着一种不好描述的希冀升腾起来。
他莽古尔泰的确是在这小李三儿身上吃瘪了,可,老二老八他们,难道就一定能拿下小李三儿这块硬骨头吗?
……
一直到中午,青州左营的欢喜依然没有退却,周围儿郎的脸上,时而便会露出兴奋的笑意。
李春来中午自也不会吝啬,直接杀猪宰羊的犒赏三军。
只是,看着对面始终按兵不动的莽古尔泰部,李春来那种不安的情绪,又迅速的升腾了起来。
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
青州左营,包括此时整个大明,在后金这等如狼似虎面前,还是太单薄了啊。
饶是奉集堡周边的这片区域,勉强还算是大明的控制范围,但事实却是,这里,已经成为了后金的后花园……
正如李春来前面对毛文龙所言。
他李三爷不怕莽古尔泰上心,却就怕这瘪犊子不上心……
一旦他不上心,只是怼着青州左营,却是并不主动进攻,那,李春来他们就要陷入巨大的被动了。
别看李春来此时粮草还算充盈,坚持一个月问题都不会太大。
又借助此次洪水,清除了内部的一部分隐患。
可!
一旦等后金再有什么主力援军过来——
哪怕不是来的主力,只有几千几百人的,那等不断叠加的心里效用力,能是己方能够承受的吗?
李春来仔细思量。
若凭借他李三爷的威势,强自压制,倒未必不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哪怕是面对后金主力。
奈何,这注定是一条没有前途的死路!
也与他李三爷想要奇袭走后门的计划差之千里。
到底该怎么办,如何抉择呢?
……
吃过午饭,李春来先是跟青州左营内部的核心军官们开了个小军议,进一步稳固人心。
随后则是找来了毛文龙,两人回到大帐内,关上门秘密商议。
“什么?”
“三儿,你,你想主动对莽古尔泰部出击?这,这……”
一听到李春来的计划,毛文龙都吓了一大跳,心脏止不住的剧烈跳动。
“大哥,你先别着急。我说的主动出击,并不是咱们现在便光着膀子跟莽古尔泰玩命,而是奇袭一波,争取斩破莽古尔泰部的锋锐!”
李春来用力跟毛文龙碰了下酒杯。
“奇袭?”
“三儿,你,你难道是想夜袭莽古尔泰部?”
毛文龙这时也稳下来很多,有些跟上了李春来的节奏。
“嗯。”
李春来重重点了点头:“大哥,你现在想来也看出来,现在这般事态,你我这般被动,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啊!咱们若想改变,便只能是主动起来!只能自己自渡!否则,这就是慢慢等死啊!”
毛文龙深以为意的重重点头:“三儿,现在沈阳那边虽是没有给咱们发消息过来,但恐怕,他们已经是默认了咱们的自主。昨天时
咱们的夜不收便是碰到了不少沈阳的那边的夜不收,想来他们早已经把这边的消息传回去。可,莽古尔泰这般汹涌,便是夜袭,咱们又当如何去做?”
“呼。”
李春来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大哥,我也在考虑此事啊。咱们有什么办法,能不用付出太大伤亡,却是能让莽古尔泰这龟儿子的,先把兵退了呢?”
毛文龙终于是真的跟上了李春来的线,老眼不由一亮:“三儿,你是说,正蓝旗这帮杂种的粮草?”
……
此时这般状态,李春来他们青州左营与莽古尔泰的正蓝旗主力,虽都能算是‘本土作战’。
可,这个本土作战中,差距却天壤之别!
得益于后金强大的骑兵支撑,他们的粮草运输,简直就像是在自家门口。
反之,李春来他们,却是根本得不到丝毫的支援,直如出门便深陷入无边沙海之中。
在这般状态下,李春来他们想去搞莽古尔泰部的粮草,跟天方夜谭都差不多了。
但是,事已至此,李春来他们俨然已经没有了什么选择,就算是事情再难,也必须要去尝试!
尝试或许还有那么一线生机,可若坐以待毙……
那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
直到傍晚,李春来还是没有什么头绪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此时,不论是兵力,粮草,自信心,宽容度,等等直关战事的各个要素,李春来他们青州左营,都与莽古尔泰部不对等。
唯一的优势,便是火器方面了。
但女真人几乎个个自幼便精通骑射,起码在目前这个阶段,李春来他们的火器优势,比之女真人的骑射,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最多也就半斤八两而已。
而别看莽古尔泰这厮‘骚不拉几’的,看似乖张,奈何他的用兵还是很稳健的。
他的粮草,都在他们营地后方,距离李春来他们的营地,就算没有十里怕是也差不多了。
而且,周围的空间内,早已被他们的游骑占据了大多数,牢牢的掌控着整个全局的节奏。
依照李春来此时的实力,倒不是没有力量,能驱赶一下这些后金的游骑,缓和一下空间。
但这却是相当困难的。
理由很简单。
李春来能用的精锐好手,还是太少了。
算上李元,再算上毛文龙的一些心腹,满打满算的加起来,也就二百多,都不到三百人。
而鞑子呢?
他们个个都是好手!
这已经不是数倍的问题了,怕至少是数十倍之巨。
最关键的一点。
这些鞑子现在必定也都憋了一口气,都想赚威名呢。
就算用屁股想李春来也能知道,一旦他把这些精锐夜不收放出去,怕只能让这些鞑子恍如狼见了肉一般,疯了一般扑上来。
或许这些精锐夜不收并不怕死,也渴望上战场,可作为最高统帅,李春来岂能在明知没有什么效用力的前提下,还拿他们的性命去冒险?
死局。
几近死局啊。
种种原因桎梏,青州左营就算是拼了性命,也很难有接近莽古尔泰部主力的机会。
所有的理想,所有的热血,所有的情怀,在此时这等血淋淋的现实面前,只能是个屁的……
随着暮色越来越深沉,新一天的黑夜又要降临了,李春来都快要陷入自闭的绝望状态了。
却忽然发现,他似乎,似乎是漏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