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朝这‘突然袭击’,李春来自不可能跟上溜。
他这一离开,对丁公公可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对他李三爷而言,俨然是轻松多了。
而这事情看似有些唐突了,也不知道到底是魏朝还是魏忠贤的主意,却是让李春来明白!
白莲事务的敏感,比他前面想的还要严重的多的多!
到这儿,有人可能会问。
为何,白莲在鲁中南都猖獗的不成模样了,朝廷却不去搞,反而要搞沂源这等又穷、白莲也已经被压住了的破地方呢?
刚开始李春来也不明白,可仔细思虑没多久,便是豁然开朗!
柿子挑软的捏呗。
像是鲁中南那等富裕又人口稠密的膏腴之地,一旦用力过猛,出了乱子——算谁的呢?
还嫌现在天下的局面不够崩坏吗?
便是万历皇爷,又怎能轻易背的起这等锅?
……
那位孔小姐显然也不傻。
魏朝离去之后,原本在沂源活跃的白莲众人,恍如一下子销声匿迹了,迅速便是缩了起来。
这让李春来一时也有些止不住的头疼。
一个个都跟泥鳅一般滑溜,刻意制造难度吗?
不过,虽是不能即刻解决白莲的祸患,李春来却也并不着急。
这种事情根本急不得。
越急,怕要越适得其反。
当然,这主要也是李春来手中有底牌,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到了目前这个局面,李春来早已经看的通透。
不论是万历皇爷还是朝廷,都是有心无力!
只要有合适的替罪羊便够了。
恰巧,那位孔七公子,始终牢牢的掌握在李春来手里。
什么时候顶不住了,把这位爷推出去便是,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也别怪李春来残忍。
这世道,本便是如此啊。
但这件事也给李春来提了个大醒,他,必须要尽快设立真正的情报体系了。
……
“第一排,发射!”
“砰砰!”
“砰砰砰……”
山沟营地的大校场中,一排十名鸟铳兵,迅疾又精准的发射出了他们的弹丸。
顿时,对面七八十步外的木靶,噼里啪啦碎裂一片。
这个效果,明显比之之前时要好了许多。
“第二排,发射!”
“砰砰砰……”
很快,第二排的鸟铳兵也不甘示弱,同样精准的发射。
效果也是差不多模样,都不错。
一时间,天地间到处都是白色的硝烟弥漫。
而这紧紧只是开始而已。
不多时,两排鸟铳兵,已经接连发射了七八轮,手中的鸟铳这才是撑不住,要停火散热了。
“将军,请检查俺们的战果!”
“将军,您也看看俺们的……”
这时,海州盘蛇岭的匠户们,加之李春来麾下神机营的匠户们,纷纷围上前来,让李春来勘验他们的战果。
李春来此时心中早已经有了数。
说白了,这世间事,最怕的便是‘认真’二字。
在前面自己给了两边人高压之后,他们新打制的鸟铳,都是相当优良的。
虽然说在细节上略有偏差,但整体节奏却是很一致,无怪乎是外观上有细微差异
罢了。
真让李春来做决定,到底选哪个不选哪个,李春来心里还真没谱。
这玩意,究竟没有超脱时代,而只是时代中的上品而已。
可和稀泥肯定也不行。
李春来看着两边激动的人群,忽的一笑:“诸位,诸位老少爷们,你们此次的表现,都不算错。但是,我一时却不能给你们评判胜负。老祖宗有句名言是怎么说的?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见众人被自己唬的一愣一愣,李春来继续意气风发道:“这样,既然暂时不能评出胜负,那便两边都有赏。不过,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接下来半个月内,我会给你们两边,都提供充裕的原料,希望你们各打制出一百杆精良鸟铳出来,到时候,咱们再继续比,如何?”
“这……”
众人听到人人有赏,本来都很欢喜,可又听到后面,这只是开始,又要新一轮竞赛,都有些发堵。
不过,看着对手很快便提升起士气来,谁又肯轻易放弃?
当即便是胸脯拍的‘噼啪响’,对李春来保证,他们一定会胜过对方。
……
离开山沟营地,李春来不由也长舒了一口气。
国虽大,好战必亡。
军备竞赛俨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可对此时的李春来而言,他并没有其他选择!
幸运的是,此时诸多事务都还在轨道上,不仅大明有着广阔的市场,世界市场更是一片广袤又肥沃的处.女地。
他李三爷有着雄浑的信心,可以将这场竞赛控制在掌控之内,并且,能在短时间便转化为切实的经济利益。
只是还没回到李家新宅,南面方向便传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沉寂老实了许久的马哨子部,又有了新的异动模样!
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之前魏朝和魏忠贤离开时,李春来虽是没有刻意派人保护,但他们本身便带着小二百随行,多半都是精骑,实力很不弱。
马哨子就算狂,怕也绝不敢直接对这等朝廷钦差下手。
但此时,马哨子居然这么明显,很多东西,便都不好说了……
万一,那位孔小姐真的有某种手段,把马哨子这铁憨憨给说动了心,他就是想怼着魏朝他们做一票呢?
纵然此时魏朝和魏忠贤他们早就到了莱芜,原则上已经跟李春来关系不大,都是丁公公的锅了。
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别看李春来对丁公公的评价不咋地,但种种原因纠结,起码在目前这个阶段,李春来与他还是一体的。
一旦丁公公出事,李春来就算不至于灭顶之灾,一身骚腥却是免不了的。
另外,若魏朝和魏忠贤真在莱芜的地头上遭遇到了什么不测,连带着莱芜矿业受损,对周围的经济和民心必将是重大打击。
这让李春来也有些止不住的难受起来。
怪不得老祖宗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这孔小姐不除,他李三爷难安那!
……
得到消息之后,李春来第一时间便给莱芜发了讯,并利用独眼虎他们赵家、包括沂源民间的诸多渠道,想与马哨子联络上,劝劝这个憨憨。
另外,李春来也大肆动用他并不多,但多少还有点用的关系,打探孔小姐等人的行踪。
莱芜那边的消息回的很快。
李春来当日
下午发出,次日天将亮,丁公公便传回来消息,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已经提前加强戒备,并嘱咐李春来这边也要小心。
却是对剿灭马哨子的事情,只字未提。
李春来稍一思量,便是明白了丁公公的深意。
眼下这个阶段,同行在旁边盯着他,稳定还是要压倒一切啊。
纵然这会让李春来也很被动,但仔细思量后,李春来还是认可了丁公公这个选择。
因为,有时候被动一点,并非就是坏事……
可惜,马哨子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根本就不甩李春来这边。
而另一边,这孔小姐也恍如隐身了一般,沂源、青州都快要被李春来翻的底朝天了,依然是没有她的下落。
这天下午,李春来着实忍不了了,过来寻玉娘,亲自询问她这边的进展。
玉娘这些天比李春来还要疲惫,本来很有神的眼睛,此时已经布满了血丝,到处都是黑眼圈。
她也没有收获。
房间内,李春来揽着疲惫的玉娘,一起躺在软塌上,都是一动不想动。
玉娘止不住喃喃道:“三儿,你说,你说这孔小姐,到底躲哪儿去了呢?还是说,她,她一直便是在马哨子哪里,而不是咱们一直以为的青州?”
李春来闻言不由一个机灵。
片刻,止不住用力的‘啪啪’拍起了脑门子。
终日打雁,这是要被雁给啄瞎眼睛吗?
之前,玉娘去青州处理躁动的白莲事务,许多消息传递到沂源其实都算及时的,这让李春来也以为,这位孔小姐,首要拿下的还是青州这个肥沃的膏腴之地。
可此时,怎么找也找不到,特别是冷静下来之后,李春来也有点明白,他和玉娘,都有点‘灯下黑’了!
马哨子从开年以来的这大半年时间,一直在猫着,老实的根本就不像他,恍如转了性子。
但这怎么可能?
须知,这货可是个真亡命,之前白莲搞的那什么土匪联盟,他可一直都是冲锋陷阵的狠角色。
怎的今年突然就转性子了呢?
李春来皱眉道:“玉娘,这位孔小姐,是不是年前的时候,在济宁那边便不太顺了?”
“这个……”
玉娘忙是柳眉紧蹙,思虑了起来。
半晌,道:“三儿,这事儿,我一时也说不太准。你知道的,我去年都在东昌府那边,今年踩在沂源。而且,济宁那边的消息,传出来的并不多。这些人,就算受了委屈,怕是也不会宣扬的……”
说着,她忍不住苦涩:“三儿,你,你别看我在面上人模狗样的,其实,在白莲中,真不算啥……不过,这位孔小姐我与她有过几面之缘。别看她面上长的很甜美,可心机很深。若,若她真提前便与马哨子有筹谋,怕是,真不足为奇啊……”
李春来缓缓点头,心中许多东西也开始通透起来。
这片河山内外,多少英雄豪杰?
纵然另一个时空,明末的历史是汉人颓败成片、兵败如山倒的历史,但是内斗内行、外斗外行,可不是闹着玩的。
目前的种种现状都在表明,关于孔小姐和马哨子的这个猜测,八九不离十啊。
若是这般,他李三爷又当如何?
真要发大兵,攻伐马哨子这个底子深厚的真亡命吗?
李春来也止不住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