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嘿,鞑子咋走了呢?”
“哈,狗鞑子真走了,狗鞑子真走了哇!”
“咱们好像赢了,赢了啊!”
“咱们赢了,真赢了啊……”
李春来部战阵。
看着鞑子汹汹而来,不多时却是扭头便走,稍稍懵逼之后,人群止不住便是响起了欢呼声。
李春来俨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但很快他也明白过来,这,八成是塔山铺,乃至是海州那边的明军,已经发现这个方向的异常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这是鞑子的诱敌之计!
但此时,士气已经起来,李春来又不会傻头傻脑的现在便急急赶往塔山铺,当即便也兴奋的高呼起来。
看到李春来都欢呼起来,一众弟兄们哪还会多想?当即便是更为兴奋的欢呼雀跃起来。
很快,这冰封的天地恍如都要被李春来众人给融化开来。
不远处,俞瑶看着这一幕,一时急的直要跺脚。
这个小李三儿,怎么现在便开始庆祝了?
这才到哪儿啊。
万一这是鞑子的诡计,想用这种办法勾引他们出去,那……
然而俞瑶刚鼓足了勇气,准备跟李春来‘死谏’,却是忽然看到,李春来英挺的脸孔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这抹诡异虽是一闪而逝,却正好落到了俞瑶的眼里。
这让俞瑶不由逐渐冷静下来。
小李三儿这厮是个什么人?
那简直沾上毛就是猴儿啊!
她俞瑶能想明白的东西,难道,小李三儿会想不到?
怎么可能呢!
可现在这般……
俞瑶下意识看向周边兴奋的人群,那一张张欢呼雀跃的脸孔,几乎就不把鞑子当回事了。
转而又看向李全等人的埋骨地。
不由只觉遍体生寒……
心底里随之忽的升腾起一种……一种极为不好形容的感觉……
若……
若在即将爆发的大战中,只能有一人活下来,那,这小李三儿,怕便是其中最强而有力的争夺者哇……
……
兴奋的欢呼持续了好一会儿,这才是逐渐开始停息下来。
李春来在这种时候自不会再吝惜财货,直接便是令火兵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这让弟兄们本就兴奋的情绪,再次达到了一个高潮。
这时,张黄忽然兴奋的指着北面方向呼道:“大人,看,看那边啊,好像是咱们的哨骑!”
众人忙是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果然。
有十几骑艳红色的身影,正在一里出头之外,更谨慎的审视着这边。
李春来表面上虽是没有什么波动,缩在袖子里的手,却止不住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这些镶蓝旗的狗鞑子之所以退兵,果然并非没有理由的哇!
他们的胆子,比自己想的还要小很多!
李春来胸腹中的热血也止不住暴虐的升腾翻滚起来!
此时大明俨然还没有完全崩坏,纵然时间紧迫,可在这等优良的环境下,若他李三爷还把握不到机会,不能立下功绩,那就太菜了哇!
很快,李春来令懂旗语的胡关山,亲自给那些明军哨骑发讯号。
那些明军哨骑看到了旗语,这才是逐渐放松了警惕,小心的朝这边靠过来。
李春来自也在仔细的观察着他们。
这般程度,并不排除这些明军哨骑,是鞑子假扮的。
到此时,有了李全这帮人的经验,李春来已经有了深刻的教训!
在辽地这边广袤的黑土地上,这些当地的将门力量,怕是比残忍凶恶的鞑子,还要更为危险那!
不过,看着这些哨骑在与胡关山他们扯着嗓子交流一会儿,直接便是进入到营地里来,李春来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听他们的口音,观他们的动作,正所谓‘听其言,观其行’,他们是鞑子的可能性显然是不大的。
否则,他们这么点人进入到李春来这近千人的营地里,那还不是泥牛入海,自讨苦吃?
在胡关山确认了这些明军哨骑是塔山铺守军,通报给李春来之后,李春来赶忙是亲热的迎上去,又继续令人杀猪宰羊,款待这些明军哨骑。
……
一顿热络的小酒宴之后,李春来已经与这些明军哨骑很熟悉,也更为切实的印证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在明军中,但凡是选择干夜不收、成为夜不收的,那肯定是有性格的汉子!
否则,一般人谁能受得了这天天刀口舔血的活计?
这伙夜不收为首的是个总旗官,终于不姓李了,而是姓贺,正是此时辽地的实力派大将贺世贤的族人。
麾下也多半都是西北兵。
但李春来这边是释然了,俞瑶那边却是根本就控制不住的紧绷起来!
李春来也有点面上笑嘻嘻,心里MMP,暗暗揣测,这他娘的,不会是刚逃离虎口,又进入到贼窝子里了吧?
不过随着与这位贺总旗的深入交流,李春来也逐渐放心下来。
这位贺总旗并不是塔山铺的本土驻军,而是奉了现任奉集堡总兵贺世贤的命令,过来查探、清剿那些鞑子游骑的。
此时,与他们这样的明军精锐还有很多。
不论是刘綎,杜松,马林,李如柏,亦或是贺世贤、刘渠、尤世功等众将,麾下都是有精锐出动。
就是为了防止鞑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祸乱大明军心!
与这位贺总旗聊完,得知了诸多辽地最实时的消息,李春来也是士气大振,浑身都充满了斗志!
这是个多么美好的时代啊!
纵然前途未卜,阴云已经蔽日,可这些明军中真正的好汉子们,没一个是孬种!
到底是谁把这些好汉子生生变成了孬种,旋即又掏空了大明、掏干了整个汉民族的精气神呢?!
李春来此时并不愿意去多想!
但是——
只要是他再碰到李全这等吃里扒外的狗杂碎,一旦有机会,他李三爷是绝不会有丝毫心慈手软的!
……
聊完已经过了午时。
今天的天气,虽然颇为适合行军,但镶蓝旗鞑子主子并没有走远,李春来肯定不会贸然。
又一通胡侃海侃,直接把这位贺总旗侃懵了,也有越来越多的明军精锐夜不收赶过来。
拜托贺总旗派人去塔山铺方向传个信,李春来继续杀猪宰羊款待这些精锐夜不收。
饶是此时这个时代,消息传输很不畅,但李春来这边着实太豪气了,到了晚上,已经有二百多、小三百号明军各部精锐的夜不收,汇聚到李春来的营地中。
这虽然让李春来的粮草下的有点快了,但是,‘沂源来了位豪气的李三爷的消息’,却也是飞速在塔山铺,包括海州城周遭传播开来。
一夜过去。
时间已经来到了万历四十七年的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李春来这等豪气自不是没有收获的。
一大早,诸多明军夜不收,便是纷纷冲出营地,奔向各个方向,探寻这股鞑子镶蓝旗小主力的消息。
而这么多明军精锐‘护卫’,李春来也不再过于害怕,当即便是令部队拔营前行,赶往塔山铺方向。
因为心里有事,走的很快,刚刚中午出头,李春来一行人便是抵达了塔山铺。
这时,各方面也陆续有消息传回来,那股镶蓝旗的鞑子,早已经不知所
踪。
有经验丰富的老夜不收,根据他们留下的痕迹推测,他们此时应该已经退往东面深处方向了。
不过,饶是这般,李春来依然没有贸然,而是很狗的苟在了塔山铺,继续休整一日,待明日消息更准确之后,再继续前行。
今夜是上元佳夜,李春来少不了又破费一番,结交了更多的明军各部夜不收,包括一些塔山铺本土的基层军官。
一通折腾下来,都快要子时了。
营地内。
吹了吹冷风,消了消酒意,李春来刚要回自己的帐篷内休息,一身总旗官袍 的俞瑶,却是快步上前来堵住了李春来的路。
旋即蹙着柳眉,美眸死死的盯着李春来的眼睛,却是不说话。
“咋了?”
“俞小姐,嗝,这么看着我干甚?我这几天好像没得罪你吧?”
李春来止不住警惕起来,饶是他酒量很好,今晚却着实喝的有些多了,止不住的打了个酒嗝。
俞瑶柳眉不由蹙的更紧。
片刻,看的李春来都不自在了,这才低低道:“李大人,你,你知不知道,你这么无度的招待这些人,咱们的粮草,已经不多了!”
“嗯?”
李春来也一下子清醒了不少,看了看俞瑶,旋即拉开帐帘道:“现在还剩多少?咱们进帐里来谈!”
俞瑶其实是有些害怕李春来的。
她着实是看不透这个年轻却是深邃的男人,特别是今晚李春来又喝了这么多酒。
但此时外面北风呼啸,刀割一般,着实是太冷了,她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仰仗李春来,也不好撕破脸。
想了想,一咬牙,还是跟着李春来进入到帐内。
帐内,李春来往火盆里又添了些炭火,用扇子用力扇了一会儿,本来不太暖和的温度很快便上来了。
李春来也看着俞瑶的眼睛道:“咱们的牲畜,还有多少?”
俞瑶见李春来漆黑的眸子里已经一片清澈,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依然蹙眉道:“咱们从盖州过来时,一共带了一百多只羊,三十多头猪,现在,羊已经不到五十只了,猪还有九头,都不到十头了……”
“这,这么快?”
李春来也被吓了一大跳。
其实,他也很明白,用这种‘以色侍人’的方式,其实是很不理智的。
‘色究竟会衰’先不说了,万一,再碰到那盖州李福凯一般的人物,起了什么歹心——
李春来还真不好防!
哪怕是进入到了辽沈腹地。
可,若是不这么办,以李春来的身份和底子,显然很难打开局面!
他本身就是强自凑过来的‘自干五’……
这俨然陷入到了一个‘死循环’。
看着李春来尴尬的模样,俞瑶不由露出了一丝冷笑,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虽说这话不能说出来,可看到李春来吃瘪了,俞瑶心里还是有些止不住的小畅快。
能看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李三爷吃瘪,一般人怕是也没有这个机会啊。
然而还没等俞瑶心里乐完,李春来忽然很规整的深深对俞瑶一礼,道:“俞小姐,此事,说起来都怪我李三儿孟浪了。现在已经这般,我李三儿又该如何做,才能挽回局面呢?还请俞小姐教我。”
“……”
俞瑶登时愣住了,本来脱口就能出的话,却是看着李春来的恭敬模样,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
因为,当她真正的站在李春来的角度上来思考,忽然发现,她前面那些所谓的想法,尽是破绽的……
倘若李春来不这么‘豪气’——
他们,怕是还陷在那‘雪城’营地里,怎可能来到这安全的塔山铺军营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