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衣女人身材不高,也未施粉黛,穿着棉衣也看不出太多身材,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揽客的白手巾,平添了几分市侩的市井气息。
可她这模样却并不让人讨厌。
特别是她一笑起来,肉嘟嘟小圆脸上的那两个精致的小酒窝,让人止不住便是心生好感。
不是李春来‘儿时的梦’刘秀娘,又是谁?
“三儿,你看啥呢?丢了魂似的?”
这时,胡关山也注意到了李春来的失态,忙是也朝着这边瞅过来。
可瞅了几眼,刘秀娘显然不够吸引胡关山的目光,便又折回来,狐疑的看向了李春来。
李春来不由一笑:“胡.爷,你想啥呢,做贼似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点事儿,走神了而已。刚才咱们说到哪了?”
胡关山不疑有他,忙是又低低对李春来说起了事情。
此时,因为李春来‘钓鱼’的成果不大,刘家、徐家那边暂时又没有新的反馈,李春来此时的行动,事实上已经是陷入了僵局。
不过,一天的调整适应,李春来的网也撒出去了。
根据靳爷之前的消息综汇,又理出来一个大框架,想来,可能用不了多久,便是会有新的消息传过来。
若是短时间内,正常渠道走不通——
那,他李三爷也只能使用些非常手段了!
“胡.爷,这事儿你先别着急,咱爷们再走一个。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看李春来拿起酒杯跟自己敬酒,胡关山不由无奈的摇头失笑。
这个小三子,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严了,便是他也不可能问出来什么,只能是跟李春来碰了下酒杯,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
虽是找到了刘秀娘的小店,李春来却并没有着急去找她。
刘秀娘究竟已经成家了,即便找到她也不会发生什么,可李春来此时究竟是‘不祥之人’,身上事情太多了。
若因此给刘秀娘带去无妄之灾,岂不是罪过了?
美好的东西,并不一定就要自己去占有,很多时候,能远远看一眼,便已经是足够了。
南阳.水阁那边,李春来已经让山子带人去‘坐镇’。
此时这般状态,只要有人在那边镇着,他李三爷又不着急露面,便是能稳稳的压着南阳.水阁一头。
纵然这肯定压不了太长时间,但李春来只要这几天便是足够了。
不出意外,回到客栈这边,今天派出去的人手,已经带回来一些消息。
包括刘振邦的几处宅院的详细位置,刘家与徐家矛盾的根由,以及刘家在青州范围内几个其他不友好势力的诸多信息。
只可惜,刘振邦显然也对过山风那小相好的信息很重视,众人暂时没有打探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房间内,李春来捏着下巴来回踱步。
现在脉络已经趋向于清晰,以他李三爷此时的实力,真要搞暴力行动,也是有着很大把握的。
但暴力显然就落入了下乘,哪怕李春来在之后能全身而退。
这毕竟是‘掀桌子’的行为,肯定是要犯忌讳的。
不到最后一步,李春来自不会这么贸然。
再次把诸多消息又条理一遍,李春来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这就像是桌子上的玻璃罩里,摆满了一堆丰盛的佳肴,他李三爷却像是个小孩子,一时打不开这玻璃罩,只能是干看着。
“到底该怎么搞呢?”
李春来一时也有些烦躁了。
来时,黄老太监虽是给李春来留下了一些资源,可现在李春来梳理出来之后发现,这些资源,一个都不能
用。
乃至别说用了,怕是他李三爷去打探一下,都要引火烧身。
人家早就更换门庭多少年了,黄公公若是有翻盘的机会也就罢了,可这老太监已经行将木就,还能活几天呢?
谁又肯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行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拜托。
这是大明朝,不是以风骨著称的三国两晋那。
“当当。”
“三爷,有最新消息传过来,徐少爷托人找到了咱们,想要见您……”
正当李春来思虑间,外面,马五忽然轻轻敲门恭敬禀报。
“嗯?”
李春来眉头登时一皱,“什么时候的事儿?”
马五忙恭敬道:“就在刚刚,他没有走南阳.水阁那边,是通过外面的中人找上咱们的……”
李春来眉头不由皱的更紧,这事情有意思了啊。
他之所以感觉棘手,没有着急做决定,就是在等赌局事.件的后续反应。
但李春来也没想到的是,率先做出反应的,竟不是锦衣卫的刘家,反而是徐家。
此时这般状态,肯定不是徐少爷找他李三爷,必定是徐家人,乃至是那位徐将军!
思虑一会儿,纵然知道其中有着不弱风险,李春来还是决定去试一试,见见徐家人。
当然,事前却必须要把事情安排周全,好手都要带上!
……
“徐少爷,一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呵呵,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大半个时辰之后,李春来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见到了徐少爷。
昨夜之事,刘公子那边瞒肯定是好瞒一些的,毕竟,他只输了一匹好马,可徐少爷这边,那老仆忠叔差点都给李春来给做掉了,又怎好再瞒?
“杨,杨爷,您,您就别笑话小弟了哇……”
徐少爷明显比昨天时谨慎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后面有人点拨过他,还是他自己也悟到了,他跟李春来不是一个水平线的。
稍稍寒暄片刻,他便是有些紧张的说出了正题:“杨爷,是,是这样,今天来找杨爷您,并不是小弟,而是,而是家父……不知杨爷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可否能跟家父见上一面?”
“徐兄的意思是,徐将军要见我?”
看着徐少爷紧张中又带有一丝审视的目光,李春来不由笑着看向他的眼睛,转而又道:“徐兄,可我不知道你们徐家到底是哪来的底气,凭什么就认为,你父亲徐将军想见我,我杨某人就一定要过去呢?”
“这,杨爷……”
看着盛气凌人的李春来,徐少爷一时根本无言以对。
拼气势,他又怎可能是李春来的对手?
唯一的依仗,他的父亲,竟然都不被李春来看在眼里了,他又该如何是好?
李春来这时也不再吓唬他,道:“徐兄,徐将军想要见我,未必不可以!但是你们徐家这个态度,我很不爽呢!你回去告诉你父亲,见面可以。但我杨某不会去徐家!咱们找个中立的地方!日落之前,给我回信!不给,这事情便作罢吧!”
说完,李春来转头便走。
“杨,杨爷,这……”
徐少爷一时凌乱当场。
本以为,借着这个机会,能稍稍弥补一下昨晚的过错呢,谁曾想,这位杨爷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的。
偏偏他还无法发作……
无奈之下,这可怜的娃也只能回去交差。
……
徐家位于青州城腹心,紧邻南阳.水,是一座有着明显历史沉淀的古朴大宅。
外面看着是略有破败一般,可更多的却是
积累已久的底蕴与恢弘。
正如‘徐’这个姓氏之于大明,天生便带着几分高贵一般。
“他,他真是这么说的?”
徐家现任家主、青州游击将军徐怀玉的外书房内,看着傻儿子说出这番话,徐怀玉一双狭长的三角眼,止不住直勾勾的盯上了他的傻儿子。
他是个身材略有肥胖的中年男人,胡须并未怎么修剪,看着凌乱又充满霸道。
而且,他的肥胖也并非是真正的肥胖,而是一种壮,是虎背熊腰发福后的状况。
显然。
这徐怀玉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却也并非是个酒囊饭袋,单单是外表的威严,还是很唬人的。
“爹,正是,孩儿一个字也不敢骗您啊。他,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啊。好像,根本就没把咱们徐家放在眼里一样……”
“不把咱们徐家放在眼里?”
徐怀玉不由嗤鼻冷笑。
这大明朝谁敢不把徐家放在眼里?做梦呢。
但这话他肯定不会跟自己的傻儿子说。
想了想道:“既然这位杨爷这么大的排场,那本将倒还真想见他一见了!这样,你马上去通知他,见面的地方嘛,就由他来定!”
“额,是……”
……
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还是徐少爷挑的那家小酒馆,李春来见到了便装而来的徐怀玉。
只是单单看到徐怀玉的外表,特别是他一双幽深的老眼,李春来的心里已经有了数。
忙上前拱手笑道:“区区雕虫小技,竟让徐将军您亲自跑一趟,杨某这边真是罪过了。还望徐将军您大人大量,不跟杨某这晚辈一般见识那。”
“呵。”
徐怀玉也止不住笑起来:“杨爷不愧是年轻俊杰啊,这般年纪,便能有这等心机手段,便是徐某也佩服不止啊。杨爷,请!”
“徐将军,您太客气了,请!”
这等场合,徐少爷都是没有陪同的余地,不多时,这个略有简陋却足够清净的包厢内,便只剩下李春来和徐怀玉两人。
李春来刚要招呼上菜,一边去热酒。
徐怀玉却是直接摆手打断,笑道:“杨爷,吃喝就不必了,咱们先谈事情便是。若谈得拢,咱们再吃喝不迟。杨爷以为如何?”
看着徐怀玉肆意又霸道的眼神,李春来也止不住笑起来:“成。徐将军是这青州的地头蛇,那便依徐将军的规矩来!”
徐怀玉面色登时一变,片刻这才是恢复如初,却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想了一会儿,这才道:“杨爷,若徐某所料不错,杨爷此行来青州,应该不是为我徐家而来吧?”
李春来不由对徐怀玉伸了个大拇指:“一切都瞒不过徐将军的眼睛那。只是不知,这件事,徐将军想不想跟杨某聊一聊了?”
“嘶。”
徐怀玉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更为谨慎的审视着李春来。
他之前本以为他的傻儿子是碰到了江湖套路,有人想从他们徐家扣点银子花花,也没太当回事。
后面与徐少爷聊了几句之后,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所以才决定亲自跑一趟,威慑一下宵小,让他们不要惦记他们徐家。
可此时,真正见到了李春来,徐怀玉这才是明白……他想的还是有点简单了!
眼前这个看似温润的年轻人,就像是一头蛰伏着的豹子,根本就不是寻常江湖人可比!
纵然还没有与李春来说几句话,可徐怀玉已经是很明白,这年轻人,是个真狠人那!
思虑片刻,他已经不敢再有托大,几如平等般看向李春来:“杨爷,你,你想怎么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