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这天都快亮透了,咋还不开城门哇?”
“哎,谁知道呢,保不准是军爷们睡着了还没醒吧,咱再等等。”
“这可咋办哟。我可急死了哇,前日老马家便要羊了,昨天正好有事给耽搁了,这……”
“这鬼天气,咋这么冷哩……”
次日一大早,沂源南门方向,已经汇聚了不少做生意的小商小贩,凛冽的北风也阻挡不了他们的活力。
旁边的卢家庄大集虽说功能人气都不少,可还是有着许多生意,是需要进城才能运转的。
一缕缕白烟喷吐间,太阳也逐渐露出了更多的头。
可城上守军显然还没有开城门的意思,明显还在墨迹,又让诸多小商贩一阵低低吐糟。
“唔,什么味道,咋这么冲?”
“钱老大,你不是卖活羊的吗?咋的,现在还连带着给杀羊了啊。”
“杀什么羊啊,这活我可干不了,不对哇,哪来这么多血腥味……”
“我,我滴个亲娘哇,快看,快看那边,那,那是……”
一片祥和的市井氛围中,突然,伴随着有人惊呼,气氛陡然一变。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看向南面的大路上,然后便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傻傻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便是城上几个慵懒的守军都是傻了眼,忙是一个劲的擦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呢。
可惜。
随着不远处那支几十号人的队伍越来越近,特别是七八辆地排子车上摆着的血淋淋尸首——
就像是一阵阴风陡然压过来,让所有人都是不能呼吸了一般。
“是李三爷,是李三爷哇……”
片刻,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滴个亲娘哇,真的是李三爷,真的是李三爷哇,李三爷这是……”
很快,南门这边值守的总旗官也被手下人叫醒了,急急上城门上来查看。
可便是这位号称是见惯了大阵仗的总旗官,一看清眼前的场面,也只觉一阵腿软,就快要尿裤子一般。
好半晌,待到李春来他们的队伍都赶到城下了,他这才是回过神来,颤抖着嗓子哆嗦道:“李,李,李三爷,这,这是怎的回事哇……咋,咋有这么多尸体……”
“呵。”
李春来不由一笑,呼出一口白烟,“也没啥。昨日不是有人寻我李三儿的晦气吗,我出城看了看,原来是一帮土匪在作祟,便顺便一起把他们都给宰了,省的再晦气!爷们,还劳烦你开个门,我等着去衙门报功呢。”
“……”
李春来此言一出,莫说是城上的总旗官了,周围的一众老百姓们也傻眼了,简直不能接受。
什么情况啊……
这李三爷就这么点人,可,这些土匪尸身明显比他们要多许多啊,他们,他们怎的就能剿了这么匪……
这……
没见便是丁公公大军出动,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是围剿掉了那老匪过山风吗。
可李三爷这,简直就像是过家家一般简单了……
不过,只看李春来等人周身的彪悍气息,特别是昨晚不可能洗衣服的,众人身上还都有着不少血腥。
让的这些老百姓们都是明白,这位李三爷麾下,有点好手如云了哇,有这等威风,怕也不奇怪了……
总旗官这时终于清醒了许多,怎还敢再怠慢?
赶忙急急招呼人手开城门。
周围的这帮小商贩们本来都要急急进城,可李春来来了,他们怎敢跟李春来抢道?
纷纷便是自觉让开了路。
李春来不由一笑,招呼众人道:“爷们们,你们来得早,在这边等的也久了吧?你们先走。我李三儿这也不着急。”
“三爷……”
“三爷,真是太谢谢您了哇……”
一众小商贩们千恩万谢间,城门终于开启。
这般状态,谁又会不给李春来面子?速度都是加快了不少。
很快,百多号人的规模,便是直入城中。
看着他们犹如洪水一般,已经在城中消失不见,李春来这才摆手招呼队伍进城,嘴角边却是止不住的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还有什么,是比这宣传效果更好的呢?
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满城尽带黄金甲’,都是知晓他李三爷昨夜的功绩了哇。
……
衙门每日开门还是有点晚的。
这个时代,虽也不缺少各种规章制度,但究竟与后世没法比,特别是沂源这种山旮旯里。
正常节奏,怎么着也要到辰时中以后才开门。
李春来一行人来到衙门门口,才刚刚辰时初,俨然还远到不了开门的点。
但李春来肯定不着急。
直接招呼人把附近几家开羊汤、羊杂子汤的地摊子,全搬到这边来,让众人能吃饱喝足。
不多时,衙门外便出现了一个‘盛景’。
不远处的地排子车上,恐怖的尸体堆积成了小山,而这边宽敞的空地上,一众猛男们却是在大吃大嚼,浑然不在意这些尸体的晦气,别提多畅快了。
这时,消息也被小商贩们通传开来,许多起早了的老百姓,纷纷过来看热闹,越聚越多。
李春来这时也吃饱喝足了,惬意的用热水洗了洗脸,这才招呼马五叫门。
今天衙门看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春来的老熟人王五五爷。
王五其实刚才那一会儿便是听到了隐隐有动静,但‘天下衙门朝南开’,不到点,他自然不会着急开,肯定要多睡一会儿。
一听到有人叫门,他刚要烦气呢,却是暮然听到马五报了李春来的名字。
这让王五登时便是一个机灵。
忙是急急带人过来开门。
然而一开门,饶是五爷也算是见惯了风浪,却也直要被吓腿软了。
这位李三爷,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啊,他这……
五爷根本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
李春来已经笑着上前来,恍如依旧是当初那个在衙门前不敢过来的少年,没有丝毫托大的跟王五寒暄,旋即,便是有着二两多银子,塞到了五爷的手里。
“三,三爷,这,您咋就不叫我一声呢。早知道是您在这边,我老五哪能不能给您开门,这,这不是造孽了吗……”
王五满脸懊恼。
李春来却是毫不在意,笑道:“五爷,您这声三爷可就没数了哇,我还是喜欢听您叫我三儿。再说,不开门刚好,爷们们还吃了顿饱饭呢。五爷,这会儿还得麻烦您,跟里面通报一声哇。”
王五这时老脸上已经要笑开了花,忙是拍着胸脯保证,一切都包在他的身上。
看着王五快步进了衙门里面,李春来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边止不住翘起弯弯弧度。
若是放在正常状态,他肯定是不会这么‘嚣张’的报功的。
毕竟,‘中庸之道’才是更为稳妥与长久之计。
不过,思前想后,李春来还是选择了嚣张这么一回!
理由并不复杂。
虽说‘狡兔死,走狗烹’,把土匪都剿灭了,也并不符合他李三爷的利益。
但李春来已经决定要开矿,包括搞酿酒大业,再夹杂一些其他赚钱的买卖,还是很需要一个安稳的外部环境的。
而此时丁公公这边汇聚的这么大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是一个非常好借势的机会。
再者。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李三爷摆明了要打马哨子的脸,依照当前的局面,马哨子恐怕也很难真正
做什么。
他李三爷的家眷,此时都在沂源城里,也不怕马哨子耍什么阴招。
只要把这场势造起来,官军和马哨子部的矛盾,必定会更加尖锐,像是马哨子这种人,怕是很难吃下这种哑巴亏的。
这一来,水势便会越浑。
而水变的越浑了,像是他李三爷这种人物,机会便也来了!
“这,这,这,这,李,李,李大捕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哇……”
李春来背负着双手,恍如一颗笔挺的青松般思虑间,赵师爷率先出来查看情况。
可一看清眼前的局面,他的腿都软了,几乎就要站不住,忙是扶着墙急急来到李春来身边,小声询问。
李春来此时早已经举重若轻,低低笑着把事情的经过对赵师爷说了一遍。
“这……”
赵师爷嘴巴止不住的张大开来,简直能塞进一个皮球去。
昨晚时,他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就生怕李春来会吃亏,让整个沂源县衙都陷入到被动呢。
谁曾想……
这位李三爷非但没吃亏,还把那什么毛老八那帮土匪,给一锅端了个干净……
有赵师爷主持局面,不多时,大老爷姜胖子、刘县丞、王主簿等人,纷纷到齐。
很快,连带着住在城里的诸多豪绅都是赶了过来,要看这一盛景。
李春来自浑然不惧,当即便是让仵作们现场查验尸首。
仵作们是与李春来都没啥交情,却又怎敢在此时给李春来上眼药?当即便是一一对姜胖子等大佬汇报。
看一个个检验效率太慢,李春来想了想,直接招呼道:“张大哥,六子,你们带人,把这些狗土匪的衣服都扒干净了,让大人们看看是不是都是壮年汉子!”
“是!”
张黄、陈六子、田景等人,马上便是直接上前来扒衣服。
他们显然不会跟仵作们那么精细,直接刀割便是了。
转瞬,衙门外的广场里,便是摆上了近四十具赤果着上身的尸体。
与此时明显瘦弱的老百姓们不同,这些尸首,明显都是精悍强壮之辈,特别是胳膊、手掌、虎口等部位,都是有着明显老茧,显然不是李春来‘杀良冒功’。
“嘶。”
等一一勘验完毕,便是姜胖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是深深倒抽了一口冷气。
刘县丞、王主簿众人也都是面如土色,一时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局面了。
能怎么办呢?
这位李三爷这,显然是大功一件,乃至是沂源县衙这十几年来最大的功绩了。
可……
这事儿的后续影响……
李春来自是一一注意到了姜胖子众人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慌乱,笑着对姜胖子拱手道:
“大人,小的有一个小小建议,不如,将这些土匪的首级,全部砍下来,挂到南门上示众,以儆效尤,可好?反正现在天气冷,稍微撒上点石灰便好,也不怕有啥疫病。”
“这……”
姜胖子愣了片刻才回神,忙是看向李春来的眼睛。
却正看到。
李春来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意。
姜胖子何等精明?
又岂能不明白李春来的意思?
就算心中害怕至极,面上却只能道:“李大捕头此言大善,便,便这么办吧……”
“是,大人!”
李春来忙恭敬对姜胖子一拱手,转身便是冷冽的对张黄、陈六子众人道:“把这些不知死活狗土匪的首级,全都就地割下来,以儆效尤!”
“是!”
眨眼,兴奋、狰狞、恐惧等各种情绪的综合之中,县衙门外的广场上,直接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