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人在这边,您小心脚下……”
就在官军形势一片大好,无数的大头兵、衙役兵们都在兴奋的欢呼雀跃之时,李春来却没时间欣赏他的杰作。
因为他收到了‘滚地龙’田景联系上他们的消息。
在芦苇荡里饶了好几饶,很快,李春来便是看到了犹如小牛犊子般强壮矫健的田景。
“三爷,小的田景,见过三……”
这边,田景一直在焦急的等着李春来,一看到李春来过来,忙就要跪下磕头行礼。
却是被李春来一把拦住。
两人撑了片刻力气,田景一时竟有点不敌李春来,生生被李春来给拉起来。
“三爷,这,您,小的……”
田景本就慌乱,此时更是被李春来给震住了,不由一片凌乱。
李春来笑着跟他拥抱了一下:“田爷,咱爷们可是老相识了,来这套虚的可就远了。你别担心,这会儿只是放烟,待会才是放火。到底啥情况,你慢慢说。”
说完,李春来又亲自给田景倒了一碗水。
田景喝了几口水,看着李春来脸上熟悉而又温暖的笑意,眼圈一时都有些泛红了。
忙是将事情的经过仔细对李春来叙述一遍。
对于山上土匪之间会发生矛盾,李春来丝毫不意外,而且是早有预料,但是,李春来却是对田景他们几人,到底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很是好奇。
安抚住田景之后,李春来便巧妙的把话题引向了这边。
田景身体虽然刚猛,可玩心眼,他显然不是李春来的对手,不多时,便是将他们的路线对李春来叙说一遍。
李春来面上不动声色,头皮却止不住有些发麻。
田景他们,居然是从山另一侧下来的。
而且,又生生的跑到了这边,大白天的,官军竟根本就没人发现……
若不是他们绕到这边的时候,正巧碰到了认识的刘黑子等人,怕还要缩着,不会现身。
这他娘的!
若不是现实就生生发生在自己眼前,李春来简直感觉自己在看玄幻小说……
但稍稍冷静下来,李春来也明白田景几人为何会这般肆意、简直如鱼得水了。
一方面是他们熟悉地形,沟沟坎坎之间,官军就算人多,还真就不一定能跟得上他们。
另一方面,则是官军的管理太混乱了……
此时官军阵中不仅有京营的人,秦军的人,沂源、莱芜、新泰三部,还有诸多衙役兵,民夫,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豪绅武装。
就这般凌乱,谁又能认识谁?
丁公公本身又不善治军,都没有啥口令啥的,田景他们伪装民夫混进来,怕还真不用费什么力气……
不过,听田景无意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山那边,就算是能下来,地势却是很险峻,充满着危险。
他们有个弟兄,一不小心,直接摔到悬崖底下,当场就不行了。
李春来面上故作沉痛,心里却一下子踏实下来。
那边如果不能展开‘大规模作业’,事情便顺利多了。
过山风如果想跑路,恐怕只能走芦苇荡这边的。
其中原因,李春来几天前便是思量透了。
首先,过山风基本上是不可能跟丁公公投降的,丁公公这次过来,摆明了就是拿他祭旗,挑软柿子捏,他投降难道就能不死了?
以过山风的阅历,是不可能看不明白这一点的。
再者,像是过山风这种大土匪,平日里舒坦日子已经过惯了,他就算能舍得下他的老婆孩子,怕是也很难舍弃他的财物。
包括一些心腹手下。
老婆没了可
以再找,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可,这些东西,都是得需要前提条件的!
若没钱没人。
这沂源,怕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剁了他风爷祭旗呢。
这就跟后世的一些社会大哥一样。
表面上看着人五人六,风光无限,可,他们敢跟普通人一样,慵懒闲散的逛个街吗?
恐怕九成九都做不到。
正如那句老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万一就是有愣头青怼他,而且是不要命的怼他,在这等阴沟子里翻了船,找谁说理去呢?
阎王爷吗?
“田爷,你能来找我李三儿,那便是看得起我李三儿,把我李三儿当成兄弟了,我李三儿很高兴!”
不多时,把事情的脉络理清楚了,李春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当即便站起身来,笑着拍了拍田景的肩膀:
“这样,田爷,你在这稍待,我马上便去见公公他老人家,一定会给你和张爷、包括三当家的等爷们一个交代。”
说完,李春来便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走。
“三爷……”
看着李春来风风火火便是离去,田景的眼眶止不住又泛红了。
他也不傻。
三爷这般豪迈,他们这么大的人情,以后,又该怎么还呢?还要不要给老婆孩子报仇了?
刘黑子看着田景这般模样,不由一笑,重重拍了拍田景的肩膀道:“田爷,我知道你在担心啥。不过,你仔细想,这是不是一件好事?现在这个行情,你们还怕找不到报仇的机会吗?”
“额?”
田景登时一愣,忙是看向刘黑子。
旋即,眼睛止不住的亮起来,浑身都是激动的颤抖。
对啊。
现在这般行情,便是跟着李三爷,难道还愁没有报仇的机会吗?怕是只会更名正言顺啊。
……
李春来离开这边并没有直接去见丁公公,而是先跟洪斌、展鹏等人低语一番,待他们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急急去忙活,这才是来到中军这边。
“什么?”
“小三子,有土匪找上你了?”
丁公公的大帐内,一听到李春来的禀报,这大太监眼睛里都是冒出光来。
“嘿嘿。公公,托您的洪福,正是如此。这还得多亏了您,前面把小的调到芦苇荡那边。若不然,这个功绩,怕还轮不到小的呢。”
李春来笑着跟丁公公讨巧。
丁公公老脸不由一红。
就算明知道李春来这厮在挑他的刺儿,却又发作不出来,只能没好气的踢了李春来的屁股一脚:“行了行了,三儿,你个小猴子,还跟杂家记上仇了。杂家要跟你个小猴崽子记仇,那还不得被你给气死啊。”
丁公公看似生气,心情却不由更为愉悦。
而等他说完话,这才是发现,李春来这厮,正在嘿嘿笑着看着他,明显是用这个方式,把前面的过节过去。
这直让丁公公都有些无语了。
这小三子的悟性,真简直了啊。
便是当年八面玲珑的大太监冯宝,怕是也就这个水准吧?
两人稍稍说笑片刻,把事情揭过去,丁公公很快便转移到正题上,‘这般状态,李春来以为如何?’
俨然。
这几天切切实实的功绩摆在这里,丁公公已经是彻底信任了李春来。
李春来这时却是乖巧起来,恭敬道:“公公,若是论耍些小心眼儿,小的这可能确实有点小聪明,可,真论到这等大事,那便不是小的的长处了。公公,这等大事,自当还是您来决断那。您往哪儿指,小的便往哪儿打。”
丁公
公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止不住的摇头失笑:“小三子啊小三子,要不杂家说你是个小猴崽子呢。你他娘的,真是沾上毛就是猴儿了。你说的倒也不错,这事嘛,还真得好好合计合计。”
说着,他不由捏着下巴,来回踱步。
李春来忙是嘿嘿笑着,谦卑的陪在一旁,看着丁公公又恢复了思考能力。
无怪乎古人自古便有名言流传:“伴君如伴虎。”
身为臣子,你既要帮君王想办法、解决问题,同时,却又不能干扰到他的决断,必须让他感觉到舒服。
这俨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能力。
要不然古往今来,最终能善始善终的大佬,也没有几个呢。
因为不经意间,玩着玩着,很多事情便是过线了。
哪怕如国朝、乃至是整个华夏历史上第一等的‘权术大师’严阁老,到头来也没有能善这个终。
李春来肯定不能跟严阁老那等大才相比,更不会沾染严阁老老迈后的诸多恶习。
可,严阁老身上的闪光点,特别是那种临危不乱,怕要比晚清那两位出身三湘大地的‘剃头哥’通透多了。
则其善者而从之!
这自然是李春来要虚心学习的榜样。
丁公公思虑一会儿,眼睛里愈发的有了神采,却是恍如比赛的小孩一般,把李春来招过来,贴着李春来的耳边低低耳语一通。
旋即又止不住女人般得意道:“小三子,你看,这样如何啊?”
“……”
李春来只感觉头皮都是一阵发麻。
本以为丁公公没了那宝贝,也能有几分男人气概呢,谁曾想,这他娘的完全是练了‘辟邪剑谱’啊……
不过,丁公公玩弄这种事情的能力,李春来也不得不佩服,忙是乖巧的点头称是。
……
李春来再回到芦苇荡,天色已经黑下来,田景这边也早已经望眼欲穿。
而且,有李春来前面招呼洪斌的帮忙,他们的几个弟兄都是凑齐了。
“三爷,您回来了……”
一看到李春来回来,田景几人赶忙都是急急起身来行礼。
李春来一笑:“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事情我已经汇报给公公他老人家,公公非常欣赏你们的弃暗投明。事情只需这般……”
李春来当即便是将丁公公的筹谋,仔细对田景几人叙说一遍。
田景几人听完也止不住的振奋起来。
其中虽是有着一些风险,却也是将他们从悬崖上给拉了回来,只要此事做成,他们便能真正洗白,乃至是加入官军序列了。
“三爷,我姓田的不会说话,但是,我得代表我哥,还有后面的弟兄们,好好给您磕个头!要不然,我死……”
田景刚要对李春来感谢,却又被李春来制止,笑道:
“田爷,这话我李三儿不爱听了。从上次在三晋酒楼喝酒,我李三儿便已经把田爷、还有张爷等兄弟,当成了自家兄弟!
若田爷想要谢我,那便好好的把事情做利索,活着回来!我李三儿等你在三晋酒楼摆好酒请我!”
“三爷……”
田景几人眼睛再次止不住的红了。
什么叫豪气?
什么叫豪杰啊。
这便是啊。
他们当即也不再墨迹,特别是田景,恍如是誓言般重重抱拳道:“三爷,您稍等片刻,等事情忙完,我姓田的,必在三晋酒楼摆最好的酒,宴请三爷!”
……
看着田景等人风风火火的离去,李春来脸上的笑意却是逐渐冷却,眯起眼睛,看向了他早已经很是熟悉的那片悬崖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