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自己既然又当了这个露头鸟,那就好好地当一回,不要让这群老狐狸把自己看扁了,断然道:“多日来河朔、河东塘报中我军不仅对契丹军后方形成巨大威胁,且在河朔、河东北部的守军,频频出击契丹境内。知府州折惟昌率所部府州路禁军自火山军入契丹朔州境内,破契丹大狼水寨,斩首六千余级,生擒四百余人,获马牛羊、铠甲数万计。保州、莫州、岢岚军和威虏军都主动出击燕云,以张凝、田敏的偏师深入最远,他们在抵易州南大败契丹军,不仅获取了大量牛羊,而且接应数万燕云生民南下。所以在下认定朝廷在大河之上和契丹人拖的时间越长,契丹人就越受不了,只要咱们北城坚守不出,南城谨守大河要津,不出一月契丹必败无疑。”
“晋卿好见识、好见识!”寇准捻须含笑看着王邵,淡淡地称赞一句,他又何尝看不出其中道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力争天子御驾亲征,他虽然看不上冯拯、陈尧叟等枢府执政,自认为自己的见识要高出他们一筹,却没想到年纪轻轻的王邵竟然有这等见识,听口气还有未尽之言,他不能不在心中对王邵重新定位,这个浮夸公子不是人们眼中空谈政论那般不堪,而是一个眼光深远、还有些心机的子。
高琼却以军事角度道:“王直阁的都是方略,而今契丹二十余万大军进逼北城,断石保吉大军和我联系,所要石保吉联络外围禁军稳住阵脚,再打通粮道,但实施起来可不是读几本书、清谈几句就能解决问题的!”
杨亿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他坐在那里也不言语,心中却狠的咬牙切齿。王邵非常明白高琼的意思,他也承认打仗必须要靠武将才行,何况他对武人并没有任何偏见,不过他对高琼这些日子动不动就讥讽文官行径感到非常不满,生硬地道:“高太尉的也是,无论整个战局怎样对大宋有利,但就澶州形式来,咱们还是处于劣势的,如石保吉大军出了意外,恐怕是会生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枝节!”
“王直阁见识广博,但不知如何救援石保吉?”高琼眯着眼睛,轻轻捋着胡须,似笑非笑地看着王邵,等候他如何解这一招。
寇准亦是不言不语,捻须等着王邵话,他想再看看这个子的本事,多了解一对他没有坏处。
“以寇相公派遣出战兵力已经有五六万人,而北城兵马也就是数万之众,怎么去救援?”王邵到这里卖了个关子,飞速地察看寇准脸色之后,才道:“还是杨大人的在理,石太尉部众众多,只要严阵以待并有外围勤王大军增援,契丹军除非倾尽全力否则绝不可能轻易撼动。既然石太尉这支力量颇为强大,与其冒险分散北城兵力做冒险的救援,还不如让石太尉在外围勤王大军支撑下就地驻防,这样一来就和北城形成聊个互为犄角的支撑,使契丹人不能不对两面进行防备,他攻北城、石太尉出击,他攻石太尉、北城出击,使契丹主力部队不能集中力量对付一,这样一来北城必然稳如泰山。”
寇准淡淡一笑,他对于王邵的策略并不感到新鲜,不过是在刚才杨亿提出万一营救不出石保吉大军,就令其就地设防,利用外围部队开通粮道策略的升级版。不过,令石保吉大军和北城互为犄角的策略的确可行,宋军在契丹军的外围仍旧有很多赶来支援的禁军和乡军部队,利用这些部队完全可以在外围接触石保吉,让他有力量坚守下来,让契丹军形成在一个特定地域面对内外四个战场的尴尬局面。
高琼亦是感到此策可行,实际上他在刚刚退入城中之际就产生既然石保吉来不及退回来,那何不留在外围坐在的想法,只不过当时形势不容他多话而已。但他还是颇为担忧石保吉的部队能否在最初的一天坚持下来,因为是关防的防御战,大军出战每人仅仅带了一天吃的粮食,而且根本没有设置营寨障碍的器械,所以在北城部队和外围部队打通道路之前,石保吉的几万大军处境是相当危险的,尤其是夜间更加难以预测,万一发生骚乱性的军心不稳,很可能全军崩溃,再石保吉是太祖皇帝的驸马,当今天子的姑父,万一有事寇准也担待不起。
“相公,下将只是担心今夜和明日驸马能否守住阵脚,还有李继隆能不能和外围禁军打通道路……”高琼没有再下去,他也不需要下去,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几天内的危机局势。
寇准又何尝不担忧,他倒是不在乎石保吉是太祖皇帝的驸马、魏国大长公主的夫婿、当今天子的姑父,这些外人看来荣耀之极的头衔和光环在他眼中简直一钱不值。他最关心的无外乎就三件大事,首先是保证赵恒的安全,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马虎大意的,绝不能让契丹军有力量对南岸发动进攻,其次就是如何保证这场战争的胜利,这要取决于这场大战的胜负,而这场大战的胜负就要先保住北城,化解契丹军把宋军主力部队分割的战场形势转变为对宋军有利。最后,也是关键所在就是如何在最危险的时刻,保证被分割宋军能够稳妥扎下阵脚,一旦这支部队被契丹军击溃,那整个战场形势可就真被动了,以上两件大事不仅实现不了,而且还有危机江山、君主的可能,至于被他私下称之为粉侯的石保吉,在能够保全他的大军前提下,保全他的性命还是有必要的。
在文官的眼中,不要一个武官了,就是贵为皇家东床也算不上什么,引文他们都不是属于士大夫这个阶层。
“高太尉,看看能不能调动殿前司精锐,携带器械打通一条道路,能够把石保吉接应回来最好,至少也把粮草送过去……”
寇准的话可以是几近商量的肯求,他也明白如今北城的形势非常危急,李继隆节制的数万大军要在城外值戍南壁之南的地域,牵制契丹军孤注一掷的渡河,其他几个部队早已经退进城来或是归李继隆节制,唯一城下的能够进行机动作战的,就是城内由高琼统率的部分御营兵马,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是很强悍的,兵力也接近两万人,完全有可能集中兵力对契丹军进行一次突然地、急促的突击。
他对高琼客气是因为在很多事情上高琼和他配合的很到位,不能不以礼相待,再人家高琼是殿帅,所属殿前司兵马隶属赵恒的御营,不过是在战场上已经展开无法及时撤过大河而留下,他根本就无法节制,不能不已商量的口吻来话。
高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倒不是他不满或是不悦,而是着实的犯难,寇准的意思他一清二楚,时下能够救出或是稳住石保吉阵脚的也只有从内线发动一场短促的攻势了。但令他为难的是这场攻势必然会导致殿前司将吏很大的伤亡,还有全军覆没的可能,他在赵恒那里交不了差。
寇准见高琼为难,也明白他的心思,长长一叹道:“下策只能固守北城,希望能够住契丹人的进攻了!”
王邵虽然隐约能够对他二人之间对话领悟几分,但终究是阅历不深,还是有很多地方不甚明了,当下做了闭口不言的打算。
“相公若是用兵,当联络李继隆才是……”高琼欲言又止,向寇准轻轻颔首。
“今天就先商议到这里吧!高太尉随我巡视城防,你二位先休息片刻吧!”寇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想和高琼商量一下具体的战术,而杨亿和王邵在他看来虽有知兵谋略,却对于行伍战阵无所谓知晓,既然高琼已经暗示出兵,必然有事要,人多眼杂反而不好。
王邵也没什么,他和杨亿起身就告辞出来,外面的吏士自然为他们安排了相对舒坦的住所。
当王邵来到住所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吃了简单的晚膳之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正躺在床铺上闭目休息,却听到外面有叩门的声音。
“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