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亦是有心之人,岂能听不出此间玄妙所在.但她的处境毕竟非常微妙,虽赵恒十余年如一日对她有情有义,登上了九五之尊仍然把她接进宫来,并不惜天子的颜面有些低声下气地请宰执们上表立她为妃子,但这一切并不能代表什么,没有名份、没有子女的女人进入宫中反而会更加处境微妙,她原本那份害怕遭到抛弃的焦虑已经被怕遭到宫廷遗弃的惧怕所代替,毕竟已经三十多岁了,逝水年华不等人,尤其是她这样的女人更是经不起岁月的煎熬,待到真正人老珠黄的时候该怎办!有时候她真不敢想却又不得不去认真的想。
王邵的话似乎另有所指,或许是出于某种目的、也许是无心的,但她丝毫也不在乎,因为王邵到了她心内深入那份十多年来博览群书而引发的渴求,顷刻间对眼前这个年不满弱冠的少年有了某种好感,或者可以是某种程度的期望,一双明亮的秀眸顿时柔和了许多,想想王邵刚才那道充满男人**的目光,反倒有了一些女人羞涩。
“好、好、好——好一个九天玄女下凡间,不愧为王子明家的大哥,挥洒谈吐间果然与众不同。”
正当刘娥站在阶上若有所思,王邵紧张不安地等待结果的时候,偏殿大门传来一声赞誉之声,话间一个人迈着方步跨入了殿门。
王邵的脑袋一木,神经顿时绷的紧紧的,暗道:“赵恒啊!赵恒,你老兄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官家——臣妾恭迎官家。”刘娥的反应非常之快,对方话音刚刚落下、人刚刚进了门,她就快步走下丹阶迎上去万福到地。
“外臣叩见官家……”王邵在刘娥之后转身趋身几步拜服在地,声音拖的很长也很高,他心中实落第调侃赵恒,但对于皇帝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进来的人正是赵恒,他在常朝处理完公务后就记起和刘娥的约定,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陪伴,刚到了殿外就听到周怀政王邵刚刚到,在门口听到了王邵的九天玄女大论。
“爱妃请起……”赵恒轻柔地扶起了看是媚态百出的刘娥,才对跪在地上的王邵道:“卿家就是王爱卿家的大哥了?嗯——果然好才华!”
“陛下过誉,臣实是汗颜!”王邵跪伏在地上,心中颇为紧张,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进宫又是第一次见到皇帝。
赵恒见王邵诚惶诚恐的模样,这种谦卑的姿态令他感到舒坦,尽管每天都有很多人对他礼膜拜,但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他还没有过了新鲜头,尤其是具有蔑视皇权习气的士大夫集团几次否决他的旨意,令他非常的恼火,又非常希望享受绝对的君主感觉,尽管他也明白当今之世不可能任由他率意而行,王邵的姿态正合他的口味。当下淡淡地温声笑道:“好了,平身吧!”
“谢陛下——”王邵拖着长长的腔调心翼翼地站起身来,但还是稍稍躬身礼让赵恒和刘娥上了丹阶。
由于赵恒的到来,纱帘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早就被伶俐的宫女们给束了起来,赵恒和刘娥在那张宽大的檀木大椅子上坐了下来,才道:“前些日子看了爱卿的琴谏,昨夜又和爱妃起,看爱卿对今古甚是精通,怎么王卿家却你不喜读书……”
“回陛下话,臣是不喜读书不假,但臣并非全然不读。正如古今名士佐天子共治天下所为,对于安邦定国、民生国计有用的书读,对于家国、天下无用之书又读来作甚,臣可不愿把时光都浪费在皓首穷经之上,让年华白白的流失。”王邵早就揣摩着赵恒可能会问他读书的事情,他和一群官宦家的子弟在京城也算是有名气的浪荡,赵恒要是不知道,那皇城司可就真成皇家养的一群笨狗了。
赵恒似乎对王邵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他自幼深受大儒教诲、早就形成对士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一种固定式思维,虽风闻王邵一些风流浪荡事情,但在他看来做为标准士大夫家中的长子,绝不会一无是处,何况昨日他对王邵的政论稍有认可,先生为主的感觉已经形成,何况第一面的感观还不错,王邵似乎是个知趣的人物。
“看来衙内还是位有心人!”刘娥没有等赵恒话,用绣帕轻轻遮住樱唇,芊芊地笑道:“这才是古今贤士们用功之法,不知官家如何看?”
王邵微微动容,他忽然明白刘娥是在帮他,看来自己一连串奉承的官话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能够得到刘娥的援助,他的将来也就有了保障。
赵恒的眉头不经意地一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刘娥,继而淡淡地笑道:“爱妃所言极是,爱卿是什么出身?”
“陛下——臣前年举开封府乡试,却诗词欠佳、名落孙山。”王邵想像前年十五岁时参加开封府的乡试,通篇的诗赋令他脑袋都大了,想要盗用后世名人辞赋,却在紧张之下一句完整的也想不出来,按他自己的话是真他娘地倒霉。
“爱卿能在策论上有此成就,在读书人中亦是不多,为何没有参加今岁二月的会试?”赵恒对于王邵再开封府乡试中名落孙山有意外,以王邵的策论水平应该能够顺利通过科场的,怎么能名落孙山呢?他在诧异之后没有来得及多想,脱口而出今年年初的礼部会试。
刘娥显然一怔,她那双眸子愕然看了看赵恒,暗道官家今个怎么了?难不成劳累到糊涂了不成,连个秀才都不是如何参加礼部会试。
王邵听赵恒问话贡举,他仿佛没有听出来赵恒金口玉言中的口误,不紧不慢地道:“家大人以臣年轻不通世故,不愿臣过早涉足仕途,也是臣不肖,近年来不思进取荒废了许多学业,如今还是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