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王邵在离开北城之后郁闷的心情就被眼前的景象一扫而光,当他看到辽军仓皇收拾行囊的狼狈景象,就感到自己此行不太可能有多大危险,或许能够得到某些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收获,只不过现在他还没有察觉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他唯一认为自己要坚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的头脑,去应付那位现在在他看来还蒙着一层神秘光环的萧太后,意想不到的危险随时会突然降临在他面前,决不能掉以轻心。www.26dd.Cn
当他到达了雄州大营的时候,辽军各寨已经纷纷开拔,原本营寨遍野的壮观景象变成了一片空空如也的残破,到处是丢弃的破损物件,到处是忙忙碌碌的人群,只有中军御营和几个禁卫军拱卫寨子还孤零零地竖立在原野里,王邵无奈地笑了,仅仅打扫这片空旷的地域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场仗打的真他娘地憋气。
所以在王邵见到了萧绰的时候,也没有一丝温和的颜色,反而把冷冰冰的态度摆在台面上,令萧绰也不太好看,一场接见在沉闷和尴尬中匆匆结束了。
也就是那么回事,撤军是令人沉闷压抑的,跟随敌军撤军也是非常不舒坦的。王邵尽量使自己远离契丹贵酋,尤其是离萧绰和耶律隆绪远一,以免造成被人误解他和契丹皇族走的过近,但他并没有消极的避让,每每路过宋军防御的关防,他都要亲自进关和守臣、将帅明缘由,尽可能地用谦虚、低沉的调子,把这场原本已经在战场上即将取得胜利却又在谈判桌上被扳平的战争的较为委婉,尽可能地把赵恒优柔寡断、曲意求和掩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要求守臣、将帅遵从朝廷旨意。
在王邵的竭力权衡之下,各路辽军在撤退过程中几乎没有发生被宋河朔禁军袭击的事情,倒是一些地方发生了义军袭击辽军股部队,辽军也有股部队对一些村镇打打草谷,造成了双方在停战之后的流血事件,但这些都属于规模的非主流事件,充其量只不过是鸡毛蒜皮的事,宋、契丹双方既然都达成了各自的目的,对于这些自发性的袭击也就得过且过,最多也就是飞书相互指责几句,结果是都没有了下文。
辽军的御营离边境也不算太远,毕竟是契丹的太后和皇帝,纵然亲征也不能过于深入大宋腹地,不然一个不心将是契丹的百年之耻。所以,自雄州缓缓北上的契丹御营数万大军左右都有从前线撤回来的主力部队掩护,倒是没有发生被袭击的事端,一路到了雄州北部边界,眼看就要进入霸州西北地界,要是过了巨马河就是契丹燕京的地界了,萧绰下令就在巨马河扎下大营,收拢各路部队准备最后的回国。
王邵也被安排在一个偏僻却守备森严的营地内,这里属于中军御营的一部分,由于行动也受到一定的拘束,令他很不高兴,闷闷不乐地在营地里漫步,在他身后有两名身材魁梧的辽军壮汉几步外形影不离,虽然能够除了帝后所在的营地外随意溜达,但两个壮汉冷冰冰的目光令他在烦闷上又增加了几分不快。
正当他在靠近耶律隆绪的皇帝行在周边溜达的时候,却冷不防地看到几名骑着高大战马的人向这边而来,至于是哪个他根本无心去想,能在营地内飞马奔驰的要不是契丹皇帝亲从显贵、要不就是传报紧急军情的急脚子。
却正在慢慢度步的时候,不想那几名骑者就在他身前不远处勒住了战马,为首一名身穿黄袍的汉子笑眯眯地下了马,快步向他走了过来,其他几人纷纷下马疾步跟上来。
“这不是耶律隆绪嘛!”王邵一怔,旋即稳了稳心神,不失大度地迎了上去,以上国使节面对下国君主的便宜礼仪见过礼,道:“外臣见过国主……”
来者正是契丹皇帝耶律隆绪,他在出外巡视回来时看到了王邵正在慢慢度步,尽管王邵尖刻的辩风和执着的意志令他很不满意,但想想毕竟是在为大宋效力,王邵能够做到这一步已属难能可贵,所以他对王邵还是抱有一层看重的。索性打马过来想和王邵单独非正式地话,却没想到王邵态度相当冷淡,还是一口一个国主的称呼,令他极为不爽,当下本着脸道:“侍制,如今南北已经盟誓,天下自此分为南北,换句话就是朕和南朝皇帝同为天下之主,侍制称呼国主是否有些太无礼了?”
王邵并不在意耶律隆绪的不悦,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在即将把辽军送出国界之际,更加烦闷难耐,于是冷冷地道:“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天子历来是居中原者为之,大宋天子居中国君临天下,何况盟约誓书上白纸黑字大宋天子为长兄,天下间哪有兄为天子弟并立的道理,国主亦是熟读历代圣贤书,必然能体察其中道理。”
耶律隆绪一怔,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辩解,他所受到的儒家教育也令他认为天无二日、人无二主是正理,但在他内心深处却非常渴望自己能够成为天下之主,他甚至在有些时候私下感叹上天为何这么不公平,自己为什么没有生在南朝。
王邵见耶律隆绪无言以对,又看到那张脸上的无限愁绪,他忽然产生对这位契丹皇帝的一同情。做为一位才智平庸、深受汉化的契丹君主,耶律隆绪或许真是位悲剧性人物,在强势的母后羽翼之下,根本不可能有大的作为和抱负,很悲哀、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无限怜悯,他禁不住叹了口气,用充满同情的温和声音道:“国主——如今南北盟约和好,界河就在前面,陛下虽非天子却也是人中龙凤,当代天子怀治北国,假以时日主持大政,他日青史亦会留下万世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