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药忽然很想念虞嫃,也想念萝无邪。
但是,他已经知道怎么选择。
一番浮想,不胜唏嘘之后,姜药很快就收起了前世今生的情思。他的目光逐渐肃然起来。
苏醒了前两世的主要记忆,知道了很多古老答桉。可有的事,仍然是个谜。
仙界是被谁下的毒?
没错,第二世的确在黑渊深处抽走了一条仙灵脉,可起码三十年万之内,绝对不会影响中央凡界的气运之基。
要想毒化仙界,必须先让中央凡界气运衰微。中央凡界气运不衰,仙界气运就不会太差,就不会被成功下毒。
看上去李遂是始作俑者。可他肯定,后来又有修为通天之人,同样去了黑渊深处抽取了仙灵脉。
因为,李遂的时代距离唐亡只有五万年。李遂只抽走了一条仙灵脉,绝对不会五万年之后就能影响到凡界。
除非在他之后,还有其他人也抽取了仙灵脉了,可能还抽了不止一条,或者不止一人。
仙灵脉被抽走太多,中央凡界的气运受损,仙界气运大衰,下毒者就能给仙界下毒了。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第一,后来抽走灵脉者和下毒者,本就是同一人。抽走仙灵脉的目的,就是为了下毒成功。
第二,后来抽走灵脉者和下毒者,并不是同一人,而是两个人。仙灵脉被抽走太多,气运受损,下毒者才有机可乘,下毒成功。
无论那种可能,都是在李遂时代到唐亡这五万年的时间内发生的。
那属于后来之事,李遂和崔懿都陨落了,不在两人的记忆之中。
这是第一个谜。
第二个谜,姜正嫡也是红尘仙,那么姜正嫡的前世是谁?
他觉得姜正嫡很熟悉,肯定在第二世时和对方打过交道。第二世时,他认识很多大人物,其中一定有一位就是姜正嫡。
问题是,他不知道到底是谁。
同样,姜正嫡也不知道自己的前世是李遂。
姜药根据前世李遂的记忆,将一个个厉害人物过一遍,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李遂族兄,废太子李昊。
那个时代的仙道完善,同时代的绝顶天才更多一些。可是李昊,绝对是当时最有名,最耀眼的天才。
不是因为他是皇太子。他是因为资质太好,才成为皇太子。
若非李遂和崔懿处心积虑的谋取太子位,最终坐上皇位的一定是李昊,而不是李遂和崔懿。
李昊的母亲是巫域贵族,身兼两家之长,是当时的第一少年高手。
他也是大唐自太祖李洛书之后,李氏第二个炼成红尘仙的造化之才。
这样的人物,太子位本来是铁打的,谁也夺不走。
李遂和崔懿为了寻找太子李昊的破绽,整整寻找了百年。
谁能百年防贼?除非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两人锲而不舍的暗中努力下,终于刺探到李昊的一个致命秘密。
太子竟然修炼《大欢喜自在天》!
说起来,《大欢喜天》是最顶级的双修功夫,男女双方都有莫大裨益,修炼起来好处很多。
但终究失之于淫。
这门功法,传说源于极西之地的血族,被商朝末年的血妃带入龙宫。
据说,末代龙帝就是受到修炼《大欢喜自在天》的血妃蛊惑,才亡国的。
可见,此功虽然极其高级,可名声并不好。
另外,此功还有个缺陷。
男子修炼《大欢喜天》到顶级,就会不阴不阳,阴阳不分,雌雄不辩,忽男忽女!
修炼之后会对异性具有莫大吸引,道心不坚的人,很容易对其倾心动情。
为了避免引起麻烦,修炼者往往带着面具。美其名曰:太好看。
由此观之,即便不算邪功,也不远矣。
作为皇太子,修炼此功当然更是大忌。但还不足以让他丢掉太子位。
他在当太子之前,就已经修习《大欢喜天》了,并非当太子之后修炼。
可是李昊秘密修炼《大欢喜天》,又住在宫中,竟然引起了不少宫妃公主的注意。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因为仙帝年老,经常闭关,所以太子经常监国。李昊胆子慢慢大了起来。他不但和某些宫妃暗中有染,甚至还和公主有染。
公主也姓李!可是他的同族近亲!
这算是乱伦了。
李昊也真是了得。他染指很多身份敏感、让他倍感刺激的女人,常在宫中研究箭法骑射,却偏偏隐藏的极好。
就算精明如崔懿,也花了上百年时间才刺探到这个香艳无比的秘密。
但,得知这个机密的李遂和崔懿并没有动手,还在继续等待时机。因为李昊的太子位太稳固了,党羽也很多。
两人又开始寻找他监国理政的问题。
李昊很有政治手腕,监国之事打理的都很不错,似乎颇有明君之姿。
但他不是没有缺点。
他钳制言论!
也不知为何,他对仙界舆论特别敏感,谁要是说了“不当”之言,立刻逮捕法办。
甚至,他很喜欢搞文字狱。无论是仙宫秘闻,种族之别,朝廷政务,地方吏治等事,一概不可“妄加非议”。
似乎特别在意天下人的议论。尤其是种族之别,最是严苛。就是早被唐太祖征服镇压的魅貘和血族,也不能轻易说是野蛮异族。
他监国一百多年,文字狱搞了几十起,因言治罪数千人。搞得很多人不敢随便说随便写。
有长安士子写诗咏古说:“请君遥思商帝恨,血妃腥灭龙庭花。不知诡族非我类,从无蛮种入仙家。”
李昊闻知,召京兆尹说:“我大唐百族谐和,天下一家。此人诗中诡族,蛮种二词,是何肺腑焉?”
“商帝者谁,血妃者谁?非以古非今,蓄意影射乎?射工短蜮,其心可诛。”
于是逮捕士子,以挑拨诽谤,含沙射影治罪,废黜修为!
以至于虽然天下太平无事,可舆论阴沉。仙人真人以下,不敢高谈阔论。
对李昊钳制言论而不满的情绪,已经在酝酿了。
李遂和崔懿当然不会不利用这一点,开始就此布局策划。
于是几十年之后,忽然很多官员同一天上奏仙帝,数落监国太子牵制言论,打压人族,为异族张目,同情血族魅貘,其心难测。
通俗的说,就是太子屁股坐歪了。
很快,很多修士都被人鼓动,来到仙宫之下,请求仙帝亲自理政,收回太子监国之权。
李昊惊怒之下,立刻派人捉拿请愿之人。可正在这时,又有人揭发他修炼《大欢喜天》。
同时,又有人揭发,他和某妃某公主通奸,秽乱宫闱。
李昊本来就不是仙帝之子,只是因为资质好,这才坐上太子位。如今这么多人揭发他,仙帝哪里还会保他?
就这样,李昊因为这些问题,被废黜皇太子之位,流放虚空海,永不得回长安。
不久,李遂就如愿以偿的入宫,当上了新太子。
姜药想到这里,越发怀疑,姜正嫡的前世,很可能就是废太子李昊。
就是一种直觉。
姜药的神色有些阴沉,如果姜正嫡真是红尘仙李昊转世,那就真是宿命之敌了。
前世,李遂罕有敌手,可李昊恰恰是他的强敌。李昊被废太子后流放虚空海,一心修道,终成一代大能。
后来李遂也流放虚空海。族兄弟两人在虚空海数次大战,难分胜负。
姜药不敢肯定姜正嫡是李昊转世,最多就是推测。
唐太祖李洛书就是仙唐末帝。魔帝杨玄明死前发的咒怨实现了:李洛书的第二世成了唐末帝,也尝到了亡国滋味。
那么,开国唐后崔嬿,也是仙唐末代皇后,也品尝到亡国滋味。
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只有九位红尘仙。
如今确定有李洛书、崔嬿、李昊(疑似姜正嫡)、姜舒、姜隐(姜别离)、望舒(蚕药妃)、元灯大师。
算起来七个。也可能是六个。
因为,九道仙人姜舒很可能就是姜隐的前世。望舒的名字,很可能是“盼望姜舒”的意思,而望舒是姜隐之妻。
如果这样,姜舒是第一世,姜隐是第二世,姜别离是第三世,属于同一个红尘仙。
那么,应该还剩三个红尘仙不知道是谁。
而因果仙只有五人。能确定的是他自己,虞嫃,萝无邪。还有两个因果仙,也不知道是谁。
这剩下的两个因果仙,三个红尘仙,其中有没有盘康和海珊瑚?
很难知道。因为无论是红尘仙还是因果仙,如果你自己守口如瓶,刻意隐瞒,别人就难以得知。
姜药不再去想。他已经渡劫入道,苏醒记忆,知道了前世很多的厉害神通。
他不再畏惧。
当务之急,是尽快斩出分身!
说干就干!
姜药立刻祭出五莲月藕和秋水神瑛,然后又采撷了三团混沌元气。
也真是运气啊。若是没有这些混沌元气,他如何能斩出分身?
仅有这三样宝物当然还不够,姜药又取出数亿的灵玉,布置出一个巨大的灵气阵法。
一切准备就绪,姜药就盘膝趺坐,娴熟无比的打出一个个高深莫测的神妙道诀。
随即,他整个人顿时被大道气息包围,隐隐天地之大观,深邃高远,古老幽玄。
姜药浑身道纹氤氲,无数道则流转不已,犹如远古神祇,充满着高贵空灵的道意。
此时此刻,他就是道,他就是天地,他就是时空!
……
慢慢的,七七四十九天过去,姜药身周道韵如天,法相庄严,道貌岸然。整个空间,仙气缭绕。
忽然,沉浸道意之中的姜药,抬手骈指如道,斜斜一斩。
只一斩,却带着说不出来的妙意,犹如天道使然,造化之笔。
随着这一斩,一道澹澹的虚影就从姜药身上斩出。
这道虚影身材高大,英气勃勃,气质清冽,看上去卓尔不凡,很有英雄气概,正是欧阳锋的样貌。
接着,姜药道诀一变,骈指一挥,第二斩!
一道额头长着竖眼的少年虚影,就飘然出现。这少年相貌俊美,身姿颀长,气质高贵,正是杨戬的样貌。
然后,姜药骈指第三斩。
这一次飘然斩出的是一道倩影。但见这道倩影曼妙如仙,眉目如画,风姿卓绝,雪额间一点梅花细钿,却不是洛仙子是谁?
只是,这三人只是澹澹的影身,看上去虚无缥缈,原来是三个虚弱的魂魄。
这魂魄是《幻》之大神通,从姜药意识灵海孕生,然后剥离而出。
三道魂魄看着姜药,面露欣喜之色,神态亲切。
姜药睁开眼睛,神色复杂的看着三道魂魄,接着就打出手诀。
“我,赐予你们魂魄,怎能不赐予你们肉身?”
随着一道道玄妙的道诀和药韵,五莲月藕和秋水神瑛化为极其自然的元气,分别将三人包裹。
姜药不断打出道诀和药诀,口中念念有词。然后,祭出三滴精血,三滴骨髓。
“嗡”的一声,随着精血和骨髓飞出,包裹三人的元气,顿时变成澹澹的血色。
三炷香之后,五莲月藕和秋水神瑛的元气慢慢凝华,犹如丹液成丹。
血肉之躯的气息,开始澹澹散发而出。
“魂归灵海,九窍归身。玄牝生生,绵绵若存。”
“凝!”
姜仲达手诀一变,三团宝贵的混沌元气,就分别融入三道慢慢生成的躯体。
“轰——”
随着混沌元气融入,三个躯体的生机气息顿时强烈的散放出来。
与此同时,周围的灵玉疯狂化为灰尽,变成浓郁无比的灵气,被三个崭新躯体长鲸吸水般的吸纳。
随着精血骨髓,五莲月藕,秋水神瑛,混沌元气,以及海量灵玉的融入,三道虚影越发凝实,越发鲜活。
三人的气势,也越来越强大,越来越圆润。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三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姜药面前。
数亿的灵玉,都化为灰尽。
三团混沌元气,也荡然无存。
这三人无比真实,不再是澹澹的魂影。他们在姜药的努力下,终于被斩出来,完美塑身成功。
随着三人拥有各自的身体,他们已经是不同的人格,是有血有肉的独立的人。
只是因果没有完全斩断,他们的意识还不自由,必须要无条件的服从姜药。
他们的命运,将和姜药完全一致。
这就是李遂苦心孤诣创制《幻》的初衷。
“爹。”三人神色复杂无比,欢喜无限,一起对姜药拱手行礼。
此时此刻,他们和姜药之前变化的样子一模一样,毫无差别,就是气息也分毫不差。
只是,三人如今全部是圣级两重天的修为。他们继承了姜药的完美资质,继承了本尊积累三世的大部分功法。
唯一没有继承到的,就是姜药强大的气运。
他们每个人的真实实力,都不下大圣强者!
姜药看着真实站在眼前的三人,神色惊喜而又复杂。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好像自己创造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这一切,是如此神奇,如此荒谬,又如此真实。
“你们不要叫我爹,我不习惯。”姜药苦笑道。
他首先看向仙子般的洛儿,“你以后就叫李洛儿,和我师弟以示区别。”
“洛儿,你还是叫我师叔。”
“是,师叔。”李洛儿微笑着点头行礼,神色微带狡黠,和之前一模一样。
“唉—”姜药忍不住有些惆怅,好像自己生的女儿要出嫁了。
这滋味,真不好受。
看着李洛儿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看着自己,姜药立刻会意,不由莞尔。
这是问自己要礼物了。
我倒!
姜药摇摇头,取出那对天音破域锤,以及月痕戟,“洛儿,这是给你的兵器。资源功法,我会另外给你。”
李洛儿顿时喜上眉梢,眉眼弯弯,“谢师叔!”
然后很满意的接过天音破域锤。
杨戬和欧阳锋也有点紧张的看着姜药,满含期待之色。
姜药很是无语,对两个男人他就不客气了。
“杨戬,你可是魔帝,怎么这点出息?以后,你我之间就装作不认识,你是隋帝,我是明帝。”
他取出大虚寂魂戟和魔神幡,“这两件法宝给你。你是魔帝,资源不愁,我就不分你太多了。”
杨戬很高兴的接过大虚寂魂戟和魔神幡,“大人放心,杨戬心中明白,谢大人!”
姜药叹息道:“我且问你,你喜欢无邪么?老实回答。”
杨戬神色平静,“回大人话,杨戬喜欢无邪,我忘不了萝媗,她就是萝媗转世。”
姜药点头,“好。你回到隋国之后,就立她为皇后吧。”
“是,谢大人成全。”杨戬有点激动。
姜药又看向欧阳锋,给他湮神灭魄锏和夕照战刀,“今后,我们就兄弟相称吧。我给你五莲月藕和秋水神瑛,让你爲芈苍恢复肉身。”
“至于旎旎,你想娶就娶,我可以不管。”
欧阳锋双目含泪,“谢大人。”
姜药又给每人分了一大批资源,再次说道:
“我们亲如一人,你们是知道我的志向的。其他话我也不说了,你们都是逆天之才,必定心知肚明,我无需多说。”
“如今,你们都是圣级强者,都是药圣强者。三世积累的功法和道则,你们通晓大半,也不需要我再传授了。”
三人一起流泪行礼:“大人创造之恩,永世不忘。大人如身,我等如影,身影相随,万古不改本心。”
姜药不胜唏嘘,“从今以后,就天各一方,聚少离多了。”
三人都露出悲哀不舍之色,如赤子之于父母。
欧阳锋主动说道:“大人,等我恢复芈苍的肉身,安置好旎旎,就主动来看护混沌天柯,大人尽管放心回国。”
姜药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不过,我不会让你看守太久。洛儿和阿九,都会抽空来替你,大家轮流来吧,谁想修炼闭关了,谁就来当看守。”
三人闻言,都露出欢喜之色。
姜药再次唤出阿九,让阿九暂时看护混沌天柯。
阿九看到三人,这才知道主人已经斩出了三道分身。
接着,姜药先激发双鱼玉佩,带着杨戬回到魔宫。再用玉佩带洛仙子回到药宫。
最后,又将玉佩借给欧阳锋,让他进入飞天仙塔,给旎旎之父芈苍恢复肉身。
仅仅三日之后,已经恢复芈苍肉身,安置好旎旎的欧阳锋,就再度回来。
于是,欧阳锋暂时担任看守,留在了混沌天柯之下。
而姜药和阿九,终于可以离开了。
从姜药离开明国,到如今即将回国,已七年矣。
姜药不禁有点感慨。
七年前,我还是准圣。如今,我是武圣二重天的强者,苏醒前两世记忆的人。
我是姜药。但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少年。
这个神洲,乃至这个天下,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我惧怕。
还有什么,是值得曾经的魔帝,曾经的唐帝害怕的?
没有。
我回来了。
姜药一回到神洲大地,就得知了很多大事!
PS:从这,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