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十八年十二月初一,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
林家院门口,林宏泰身着橘色熊纹官服,正在院门口与家人道别。
林大能夫妇站在台阶上,对儿子是千叮咛万嘱咐,而林宏贵和林小兰则分别站在两侧。
徐梦芸此刻却站在林宏泰身前,给他整理着衣服领口,虽然本就没什么可整理的。
“爹娘,外面雪大……你们回去吧!”林宏泰沉声道。
说道这里,林宏泰低头看向了跟前的妻子,语气变得温柔道:“芸儿,你也回去吧!”
可他说完之后,一家人都纹丝未动,让林宏泰是深感无奈。
出发时刻已经临近,于是林宏泰只能一咬牙,嘴里说出“我走了”三个字后,便直接转身快步离开了。
分别是最让人难受的,所以林宏泰决定主动来承受。
可当他走出巷子口时,却见徐梦芸从大雪中冲了出来,扶着巷子口拐角处的砖墙道:“夫君,一路小心!”
话音之中蕴含了无尽难舍与爱意,听进林宏泰二人让他心头不由一颤,同时也让他停下了脚步。
可紧接着,他却没有转身再看妻子一眼,而是一手握住腰间佩刀,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巷子拐角处的徐梦芸,便只能看着林宏泰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大雪中。
很快,林宏泰就来到了南城千户所,此刻他手下的人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三十多号人,以及相应数量的马,马背上没人还带了一副链子甲,以及林宏泰从库房里申领的十部弩机。
“大人,全都已经准备好了!”张平连忙刚来汇报。
林宏泰扫视一众下属,除了自己的老部下外,剩三分之二的人他都不熟。
骑上马背之后,林宏泰说道:“诸位弟兄,这次咱们出远门,干的是大事!”
“辛苦肯定是很辛苦,但本官也能跟你们保证,回来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说到这里,林宏泰指着自己的老部下说道:“你们谁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刘远他们……那一次他们跟着我出去,不是吃得盆满钵满的!”
听到这话,众人脸上都泛起一缕笑意,原本的愁绪都减弱了不少。
就在这时,有校尉起哄道:“大人,我们愿意跟着您干,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
林宏泰当即笑了起来,于是说道:“好……就冲你小子这句话,这一路上本官要是让你们吃得不好,只管喊着我的名字骂!”
不得不说,林宏泰这些话拉近了与校尉们的距离,至少他们觉得心热了不少。
既然话已经讲得差不多了,林宏泰当即挥手道:“走……咱们出发!”
随机,一众校尉便在他的带领下,打马往东厂所在方向赶了去。
徐士荣把话说得很清楚,这次他们和东厂一起做事,是以东厂为主。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故意的,此刻雪越来越大,以至于把能见度缩小到了不足两丈,极大影响了林宏泰一行前进的速度。
当然,林宏泰还是想尽了办法,在约定时间的最后一刻,赶到了东厂大门外。
“你们都在这里候着!”
林宏泰吩咐完一众下属之后,才翻身从马背上下去,然后往东厂大门走了去。
走上台阶,林宏泰抬头望了一眼头上“东缉事厂”的牌匾后,才迈步继续往前走去。
因为他穿的是锦衣卫总旗官服,所以直到他即将跨入东厂大门时,才被东厂番子拦了下来。
“你那个衙门的?来这里做什么?”当值小吏沉声问道。
东厂高层全是太监,但下面干活儿的全都是正常人,此刻正上下打量着林宏泰。
林宏泰从话里拿出了一份公文,递给眼前小吏后说道:“我是南城千户所总旗,来找刘宽刘公公!”
仔细检查了公文之后,这小吏才说道:“进去吧!”
接过公文,林宏泰才跨进了东厂大门,然后靠问路找到了刘宽所在的院子。
这刘宽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成了东厂的管事太监之一,根本原因就在于他有个好爹。
现任东厂督公刘元忠,正是刘宽的干爹。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别看刘宽年纪小,东厂之内却没让敢招惹他。
而这次押送市舶司存银的差事,也被刘宽从自己干爹那里要了过来,可见刘元忠对他极其信任。
此刻,刘宽正躺在摇椅上,左右都放了炭火炉子,手里正把玩着一尊玉佛。
就在这时,从前厅来了一名小太监禀告道:“公公,锦衣卫的人来了,是一位总旗……现在外面求见!”
“现在才来,这厮怕是没把咱家放在眼里,先晾他一会儿,让他在雪地里面清醒一下!”刘宽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
“是!”
待这小太监离开后,刘宽才对一旁站着的汉子说道:“听说外面那厮,在锦衣卫有莫大名头,被徐士荣在干爹那里都快夸上天了!”
“这样的人,咱家偏要杀杀他的威风!”
一旁这汉子名叫徐江,乃是刘宽手下的大档头,这次将是他带着一干手下,随同刘宽去往海州押送银子。
只听徐江奉承道:“公公高明,属下佩服!”
再说房间外面,林宏泰被小太监告知,说刘宽正在交代公务,让他在外面稍稍等一会儿。
不管刘宽在干什么,慢慢一圈都是房子,让自己进去避避雪不行?非得让自己在外面喝西北风?
仅凭这一点,林宏泰心中的不满便开始发酵。
但他还保存有理智,知道这里是东厂的地盘儿,在此处撒气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于是林宏泰便只能咽下这口气,硬生生站在外面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之内,刘宽将手里的玉佛摆回了架子上,然后才对徐江道:“你的人准备好了没有?”
徐江点了点头说道:“回公公话,早就准备好了!”
这时刘宽才说道:“那好……咱们出去看看!”
徐江连忙跑到衣架旁,从上面取下了一件披风,小心翼翼披在了刘宽身上。
外面天凉,在戴好皮帽之后,刘宽才迈步往房间外走了去。
此刻的院子里,林宏泰头上肩上已经落满了雪花,而他的眼神已经和这天气一样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