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傍晚六点半,天早早就黑了下来。
独立公寓万家灯火,都透着天伦之乐的温暖。
曹澄鸣的小公寓里,万芳妍正忙着给他准备晚饭,客厅的音响里一如既往放着好听的舒缓的钢琴乐。
窗台处新鲜的花儿刚浇上水,生机活泼,一切都是熟悉的温馨。
可是这个时候,曹澄鸣的心怎么也不能静下来,若是往日,一回到家,看到妻子在优雅做饭,听着客
厅放着高雅的钢琴乐,他会端起一杯妻子在他回到家五分钟之前泡好的茶,慢慢品尝,静享这份难得的远
离世俗的美妙温馨。
他脱掉鞋,坐在沙发上,来不及卸走一身疲惫。就被一同响起的两道手机铃声继续吓得叫出声来,若
是平常没有什么事情,他的手机在回家后是绝对不会开机的。但是今天,公司出了大事。他不得不把两部
手机都开着,一部是公司公用的,一部是他自己专用的,现在都放在他身上,它们正响个不停,就像两个
淘气的孩子。
虽然心里上已经有了准备,但在没有应对策略之下,他还是感到无助。
万芳妍把煮好的饭菜端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像个傻子看着两部在茶几上面振动的手机发愣,只是静静
看着,没说什么,就继续进去炒菜。
第二碟菜端出来的时候,手机还是在继续响着,在妻子询问的眼光下,曹澄鸣终于拿起其中一个。
他对着手机强扯出一抹笑来:"喂——刘总——"
他刚打了一声招呼,就不说话了,整张脸慢慢地黑下来,任由对方在那边破口大骂,声音之大,就连
站在一旁的万芳妍都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十分钟后,他才开口说第二句话:"我知道是我的不对,我知道这给您造成损失了,我一定会想
办法弥补的,不好意思,刘总,是这样的,不是我们这边不按时给你们那边发货,实在是没办法,厂家那
边没给我们发货,他们食言了,喂——喂——喂——刘总——"
对方毫不理会曹澄鸣点头哈腰的解释,"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第二个电话也是如此情况。
连续接了几个之后,曹澄鸣简直是被气疯了,朝着早已经挂掉的手机继续吼几声:"该死!!"后,
"啪、啪"两声就把它们扔到地上去。
万芳妍马上帮忙捡起来,装好电池,其中一个已经坏了,另外一个还算完好,她把那个好的开了机,
上前问道:"澄鸣,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儿?"她拉着他的手,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妻子的声音多多少少平息了一些心中的怒火。她向来不过问公司的事情,他也不想她指染,他只想给
她提供一个舒适的创作环境,别被这个越发商业的社会俗事和琐碎污染了,她就是他年少时候梦想的延续
。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觉得自己爱她就是爱他自己。所以在她面前即便有多么烦心的事儿,他都想着藏
起来。
"没事,别担心,我能处理好的。"他有些慌乱地藏好手机,可是手机却在他放进口袋那一霎恼人地
响起。
"怎么不接电话?要不要我帮你接?你这样逃避是无济于事的。"
"不用,还是我来吧,你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无奈拿起来,走到一边,一张口就是点头
哈腰的道歉:"不好意思,张总,今天的货暂时因为天气的原因,交通堵塞了,不能及时运过去给你,我
——喂——喂——张总——"
说到此处,他拿着电话愣怔看着,那边早已经挂了。
他额头冒出丝丝汗水,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很严重?你跟我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要知道我的学生中很
多都是从商的人的家属。"万芳妍挽着他坐在沙发上。
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了。
"该死的!"曹澄鸣终于抑制不住,拍了一下自己大腿,"全是萧衍晖那小子害的,我订的货被他抢
先一步花大价钱取走了。"
万芳妍愣了一下:"他上次才来咱家吃饭,看起来好好的,对你也算恭敬,跟小馨感觉也不错,不应
该呀。"
"我哪里知道他怎么又发神经了,之前让我劝说小馨跟他和好,他就不为难我们,现在好了,又来了
。"他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道:"不行,我要找小馨说说,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货明明
是我先订下来的,怎的就给这个卑鄙的小畜生给抢去了!"
"今天就算了吧,改天吧,改天再打。"万芳妍劝他。
"不行!要是拖到明天,我就要等着看自己的公司破产了,我要现在打,看她到底是怎么伺候那个小
畜生的,现在又来找我麻烦!"
曹澄鸣正在气头上,全然不听劝,也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
当手机响起的时候,曹馨予正在家里处理地上发臭的呕吐物。
她昨天上班去了,今天也继续上班,还偷偷委托江晟闻帮忙找房子,她决定了,江晟闻一帮她找到房
子,她就马上搬走。管他什么狗屁协议,不自由毋宁死!
萧衍晖也知道她这些天去上班,可奇怪的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每天喝得醉醺醺回来,有时候故意
挑逗勾搭她几下,有时候自己乖乖躺回去睡觉,有时候会带几个女的回来,在房间里做无耻的运动,如此
而已,再也没有为难她。
不得不说,她的心刚开始是痛的,只是见得多听得多也就麻木了,只要把房间里的音乐开到最大声,
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安然入眠。
她这些天睡觉的时候,总配上常石韦给的药,她发觉那药吃的越多越容易入睡。
当她刚吃完饭,萧衍晖就回来了,刚进门就一阵扑面而来的酒气,明显是又喝酒去了,到了客厅的饭
桌前,嘴巴就一泻千里,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吐完后还很诡异地笑着趴到她身上乱蹭。
她厌烦地推开他,刚想上二楼,又不能对客厅中那堆污秽之物视而不见。
这个恶魔,一定是故意的!
她刚拿来扫帚扫几下,手机就响了。
曹澄鸣的电话。
他一般没事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打电话肯定就是出事了,他们的关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这
样尴尬。
曹馨予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
"小馨吗?萧衍晖那畜生在不在?"曹澄鸣劈头就问。
果然!
"你有什么事情吗?"她话语虽听似平静,但心里已经开始变得忐忑。
"你让他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来者不善,即便对方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也不由这样想。
她故意冷笑:"爸爸你这是怎么了呀,你不是有他电话吗?明明是病猫,何苦要装作老虎?有话你就
直说吧。"
那边沉默了良久。
"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可要挂了,今晚杂志社还有点事情要加班呢。"
曹澄鸣不同于其他父母,从来不想把自己的烦恼带给自己的孩子,他是宁愿自己的孩子受苦受累也不
愿自己和老婆有麻烦的人,有时候曹馨予真想问问他到底她是不是他亲生的。
"别——小馨,救我,我求求你救我,这件事情只有你才有办法了。"
"你先说什么事情呀,一上来就哭哭啼啼的,你是不是想我急死?"
曹澄鸣便把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
她恶狠狠看了一眼死尸一般躺在沙发上的恶魔。
"你是说你提前订货的?那他后来插一腿进去的,应该是供货商的问题,你找一下供货商说一下。"
"没用的,我...我跟供货商没合约,空口无凭。"曹澄鸣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曹澄鸣你是不是傻呀,你跟人家订货你不签合同?"
"那不是以为跟他们很熟吗?再说了,我跟他们拿货一直都没签合同的,谁知道——谁知道这一次—
—对了,小馨,你是不是得罪了萧衍晖?"
曹馨予开始沉默。
曹澄鸣的语气开始变得强硬:"肯定是你得罪了他,要不然他绝对不会这样对我的,我这辈子到底作
了什么孽?为什么我做的一点小生意,开一个小公司都要受你的影响,你能不能听一下话,别捣乱了,你
既然爱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幼稚?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你要是不爱他,我也不敢把你推给他——"
"行了,你先别说了,先别想太多,我帮你想办法。"她无奈地挂掉手机,曹澄鸣还在那边哇哇大叫
。
曹馨予放好手机,盯着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恶魔良久。泪水竟情不自禁淌下来。
"哭什么哭,曹馨予,你争气点好不!为了这么一个变态,你值得吗?"
她狠声对自己说完,拿起纸巾擦完泪水后,果断走到厨房。
几秒钟后,她端出半脸盆清水。
沙发上的萧衍晖依然如同一条傻大虫在上面挪动,全然没有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曹馨予眼一闭,手一抖,半脸盆清水兜头直泼在萧衍晖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