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忠答应了一声,立刻赶去军机房传旨,内阁与军机房合署办公,李东阳得到天子的命令后,叹息了一声,准备让次辅靳贵拟旨。
这个时候大学士费宏却说了一句话,“若彭侍郎入军机房,杨都宪又该如何安排?”
李东阳猛然一抬头,他突然发现张超这个老虎下山了,猴子们竟然这么快就跳了出来称起大王来了。
但是费宏的这句话确实说到点子上了,杨一清的资历很老,他当陕西提学副使时,彭泽还没有考中进士,现在彭泽刚刚升为左侍郎,又这么快进封为兵部尚书、军机大臣,升迁太过迅速。
而且杨一清不仅仅是资历老,功劳也大,他二度为张超的副手主持边防,张超的功劳簿上可有不少是杨一清的,而彭泽当时的地位远在其下,所以彭泽越过杨一清是不合适的,也是不妥当的。
但是谁都知道彭泽是张超的重要助手,张超刚一回到兵部,就很快把彭泽调入京中,现在张超刚走,就迫不及待的打压他推荐的接班人,这吃相太过难看了。
要知道张超虽然走了,但朝中的党羽仍然很强大,要是他们不服气,来一个驳回,到时候就笑话大了,所以李东阳就皱着眉头问道,“子充,你以为应当如何?”
费宏见李东阳神情严肃,而靳贵甚至有些怒气,旁边两个太监状似看笑话,但何聪明显有些紧张,而老先生屠滽则是毫不在意,每一个人表情各不相同。
费宏笑着说道,“首辅,天子既然旨意已定,我等当然要听从,只是杨都宪功勋显赫,决不能太过苛待,下官以为天官还是可以任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其他几人立刻就明白了费宏的心意,费宏对于彭泽并无意见,也无意阻拦彭泽的仕途。要知道弘治三年的科举试题还是他出的,靳贵张超彭泽他们见到费宏都得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老师。
但是费宏极度讨厌弘治三年另一个学生张彩,要不是他与焦芳那个死鬼通风报信,大家伙能受刘瑾欺负好几年吗?
现在焦芳父子都死的很难看,张彩却靠着迎合张超,得意洋洋的待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又混了两年,何其不公,不把他赶走,大家伙心里都不高兴。
赶走张彩,其他几人都没有意见,说到底张彩现在就是一坨臭狗屎,就是张超这么硬的功劳在身,才敢任用张彩,毕竟人家是同科,拉同科一把,大家伙也能理解,尽管感情上难以接受。
但是现在张超不是走了吗,那么立刻赶走张彩就成了必然之举,想了想,李东阳迟疑的点了点头,其他几人也分别点头示意。
但是现在问题来了,杨一清如果担任吏部尚书,那么他的资历功劳都摆在那里,而且杨一清还擅长军事,按理他应该进入军机房的,而且李东阳也需要这个楚地人杰为他撑场子,要不然他这个首辅是不好干的。
但是张超设定的军机房人数,司礼监内阁外廷正好是一个微妙的平衡,运转的相当有效。再要加入一个人形成了双数不方便表决不说,冒然打破了平衡,两个太监也会不乐意的。
这时候屠滽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老都宪吏部尚书干过,给刘瑾下跪也做过,这一辈子荣辱都品尝了一遍,他觉得也该退休了,让年轻人上来吧,宋珫作为张超的好友,当一个不入军机房的左都御史想必也会满意的。
所以屠滽站了出来,表达了自己的退休的意愿,众人一想,这样似乎也不错,但是表面上的拒绝还是要的,官场在乎的就是面子。
所以一直到张超回到杭州,军机大臣才变成了李东阳,靳贵,费宏,杨一清,彭泽,何聪,张永的七人组成,张超笑了笑,这倒真是一个领导集体,没有谁独大,这样最好了。
这一次张超回到杭州,走的却是海路,倒不是因为响马贼势大,而是张超想考察一下沿海的情况。
张超带着明海,在天津港见到了早就等候在此的次子明镇。明镇有他这么个大后台,又带着精锐的宣大新军,当然战功立了不少,此时已经从守备升迁为游击了,率领着一只骑兵营。
张超见到晒得黑黑的明镇,很开心的锤了锤他的胸口,可是明镇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张超感觉有些奇怪,“老二,你不想见到为父吗?怎么这般模样?”
明镇难看的笑了笑,“爹,孩儿当然想念爹爹,只是,唉,真是一言难尽呀!”
张超此时已经差不多猜的出来的,因为明镇看得方向正好有一群男女被绳子捆着送上船,很显然这就是贩奴船呀,而这些男女是什么身份,张超也猜的出来,十有八九是被官军劫掠的老百姓。
张超一把搂住明镇,直视他的双眼,“明镇,将造反的老百姓发卖海外是爹的主张,确实非常残酷,你大哥也看不过去,写过好几封信抱怨为父。
但是爹的主张想必你也知道,中原人多地狭,每三百年必然治乱循环一次,到时候人口死伤殆半。要想克服这一切,只有把多余的人口迁到海外,海外地广人稀,不如此行事,海外的那些土地我等汉人如何占得住?”
明镇犹豫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孩儿也不知道是对是错?都是我大明子民,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张超摇了摇头,“故土难离呀,但凡有一口吃的,谁愿意背井离乡只有鞭子抽打,他们才愿意离开。”
这个时候明海走了上来,“二哥,就算这些人不被贩卖到海外,待在大明只会成为流民,要么继续造反,要么活活饿死,现在爹这样做,虽然死伤惨重,但是反而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到了海外,只要善于经营,又是一番景象。”
明镇听完,无奈的摇摇头,“三弟也许说的对,只是我征伐蒙古,杀戮再多,也从来不做噩梦。但是现在,几乎每夜都睡不安稳,让爹和弟弟见笑了。”
张超点了点头,“明镇,你是个好孩子,你能明白同室操戈,手足相残,就算功劳再大,也不值得夸耀的道理;
但是天下事往往难以完美,要想实现美好的愿望,必然有所牺牲,现在这些只不过才是一开始罢了。”
明镇听完,大吃一惊,猛的抬起头来,“爹爹,这是何意?”
张超摇头不语,明海却在一旁愤愤不平的说道,“就在刚才,爹爹收到京中的来信,张天官被罢。
张天官就算当年党附刘瑾做过不少违心的事情,但是这两年跟着父亲选拔任用人才,无不妥当,可还是逃不脱罢官的命运。
可见爹爹治国虽然功劳很大,但是朝中对爹爹有意见的不在少数,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
自古以来权臣难有善终,现如今我们张家又是如此豪富,惦记的不在少数,所以如果没有后手,我们张家就可能真的危险了。
二哥,你该有这个自觉,不管是保家,还是卫国,你都要坚强起来,容不得一丝软弱。爹爹说才是开始,就是这个意思。”
听完明海的话,张超不由得连连点头,这个孩子最起码能见微知著,看事情很是透彻,光光这一点就是一个合格的家主,而老大老二眼光上面的缺乏就决定了他们的未来有限,他的选择是对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