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丁怀德的得意洋洋相比,王守仁则冷静的多,他非常清楚,草原部落的入侵只是小患,而朝中严重的政治局面则是真正的心腹大患,这一场胜利只不过增加了他们这些人的话语权而已。
威宁海地处锡林格勒草原,击败了鞑靼主力后,明军继续出击,开始扫荡其他过冬点的蒙古部落。
此时济农战败的消息已经传的到处都是,蒙古各部在这个冬天异常的痛苦,面对明军不惜代价的猛烈进攻,大批的部落被迫在冬天迁徙,寒冷的冬天成了最大的杀器,到底有多少人畜消亡于风雪之中,谁也不知道。
扫荡了十来天,丁怀德王守仁带着归降的蒙古各部开始撤退,出发的两万明军,五万匹战马,此时损失将近一半,军中出现了大面积的冻死冻伤,但是即便如此,这一场胜利也是值得的。
大军翻过阴山,来到了大同,此时留守的张超杨一清陈豹等人出城迎接,而露布捷报的消息也传到了北京。
第二次威宁海大捷,彻底摧毁了鞑靼右翼,斩俘受降数万,阵斩北元济农,这一串胜利震惊天下,如同十级地震一般,彻底震撼了京师。
首辅李东阳率领文武百官进贺表,并且请求挑选良辰吉日,开始受降仪式。正德也是欣喜若狂,刚刚掌权就收到了这样的捷报,远超父祖,兴奋之余,正德准备进行大封赏。
“啪!”刘瑾一拳击在案上,他身边最得宠的幕僚张文冕十分清楚,刘瑾很愤怒,而且十分有道理。
“张超发来的奏报尔等看到没有?自上而下,人人有份,唯独咱家被排除在外,这是什么道理,置咱家于何地?”
张超在大捷之后,于宣大巡抚总兵联名奏报,这一仗的胜利不仅宣大的高层人人有功劳,而且远在北京的内阁兵部户部也得到了不少谋划的功劳,甚至老实听话的镇守太监也得了甜头,唯独丢下了刘瑾。
刘瑾对这次突如其来的大捷本来兴高采烈,他想着给自己的家人也弄一个封赏,所谓封妻荫子,刘太监没有子女,但是推及兄弟总是可以的。
这一仗刘瑾确实没有功劳,但是北京这些人就有功劳了?张超这一次行动,极其保密,北京的内阁户部兵部事先根本不知道,他们凭什么受赏,这也是难怪刘瑾这么恼火。
“公公,这是张总督在向您示威,”张文冕沉吟道,“张超与太后有亲,又与李氏交好,怪不得可以如此嚣张跋扈,视公公如无物。”
“别说了,咱家当然知道,咱家问的是如何应对,而不是听你在唠叨,”
看到刘瑾如此愤怒,张文冕但也不着急,“既然张超如此不识抬举,公公当然应该严厉检验一番首级。还有那个什么蒙古济农,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呀!”
刘瑾想了想,摇了摇头,“若是别人,咱家当然可以如此做,张先生,你有所不知,张超从不谎报军功,这一点咱家是知道的。”
“公公,您要说张超谎报军功就是谎报军功,兵部怎敢违拗?”
一旁静静听着的纪先生嘴角撇了撇,小人就是小人,也就只能想出这么个指鹿为马的破点子。
纪先生微微咳嗽了一下,刘瑾立刻说道,“纪先生,可有所教?”
对于这个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的先生,刘瑾越来越看重,所以态度也好了不少。
见刘瑾如此,张文冕心中大恨,这个江西的纪先生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心腹大患,在刘瑾的幕僚之中,话语权也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威胁到孙聪,这个刘瑾的妹夫。
“刘公,威宁海大捷,乃天子所望,不管战功有无水分,几十万马牛羊,数万降人总是真的,所以属下觉得,打战功的主意不太妥当,否则容易失去圣心。”
刘瑾也是心中有所不安,所以才有些犹疑,听纪先生这么一说,他也想清楚了,他可是清楚皇爷的兴奋,让皇爷不舒服,他老刘也肯定不好过。
张文冕听完,有些不高兴了,“老纪这么说,岂不是便宜了张超?”
纪先生看都不看张文冕,继续说道,“对于刘公来说,张超立不立功,立多大的功劳,事实上都无足轻重,只要他不入京碍事即可。
目前刘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对付内书房的女官还有刘健谢迁这些奸党,这些人虽然离京,但势力犹存,刘公,不得不警惕呀!”
听纪先生这么一说,刘瑾恍然大悟,“先生说的是,咱家应当如何做?”
纪先生捋了捋胡子,显得心有成竹。“可树奸党榜,刘健谢迁韩文张敷华这些人通通入榜,革除士籍,永不录用。
然后乘势控制通政司,凡是群臣上奏折,必须先禀报刘公知晓,然后才能上书,如此也就不用担心内书房了。”
刘瑾听完,不由得眉开眼笑,他对刘健等人恨之入骨,这些人虽然被赶走,但实力犹存,还在扰乱刘瑾的执政,对他们继续打压是必须的,再以抓捕奸党的名义清洗官场,换上自己这边的人,确实是一步好棋。
只是纪先生所说的架空内书房,刘瑾有些担心,他怕皇爷知道后不高兴。
纪先生笑着说过,“刘公多虑了,吾观内书房李氏除了对张超另眼相看,对于朝政并不上心。
您只要给足面子,不与张超冲突,也就不需要太过顾忌于她,想必她一个妇人无依无靠,也不敢与刘公为敌。”
刘瑾一拍大腿,咧嘴笑着说道,“纪先生果然大才,咱家明白了。”
“如此岂不是便宜了张超?”
纪先生鄙夷的看了一眼张文冕,笑着说道,“刘公,张超这等人杰,属于国之长城,您要做事是离不开他的。但是张超有个好处,不爱掺和朝廷争斗,只要不招惹他,他也不会与刘公为敌。
刘公与张超共事多年,张超鄙夷理教,一向不讨士大夫的欢喜,您只要做做样子,显得礼贤下士,那些士大夫必然会疑心于他,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站在刘公您这一边。这岂不是比公然与他为敌更为有利吗?”
刘瑾听完,恍然大悟,他立刻就听懂了纪先生的意思,这一招确实比打压张超来的更为有利。心中满意的刘瑾对于纪先生就更是看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