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说的没错,他脑洞大开收起了合作银,捅开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东南沿海的走私已经十分严重。张超突然这么一闹,让北京的天子和大臣们也都看到了这里面蕴含的巨大利益。
偏偏现在又遇到了南北都有灾,中枢没钱,还要养活九边大军,那天子和朝廷自然想从这一块入手。张超已经开启了一个先例,用大军卡住要塞去收钱,显然十分成功,那么现在中枢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做的更加完美。
至于重启海禁,皇帝知道,大臣们也知道,前几代皇帝都没有堵住,现在有了荡倭营就能堵住吗?张超能收到钱,朝廷也有好处,这样就不错了,先顾眼前吧。
而彭韶能够说服众位大佬,派出同为福建人的杨旦,也是因为他看出了其中的奥秘,张超收海商的银子是大势所趋,挡是挡不住的,这个时候派出杨旦,已经是他诸般承诺,大家看着他的面子才认可的。
也是因为福建的事情要是没有地方豪强的支持,总像张超这么硬来迟早会出大事,现在既然恶人张超做了,我们做做好人多好呀。
杨旦斟酌再三,“朝中诸位对子卓收合作银虽颇有争议,但木已成舟,朝廷也不欲追究此事。”
张超听完,十分欣喜的笑着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但是合作银应该全部上缴兵部,不能由荡倭营与内廷私自分配,这一点不容动摇。”
朝廷漫天要价,张超自然得还价,他头疼的说道,“荡倭营在海上巡逻,风险很大,又要自筹经费养军,又要捕鲸,还要驻防荒岛,不给他们足够的好处,恐怕这些丘八不会那么听话的。再说天子已经尝到了甜头,想收回来?”
张超摇了摇头,“晋叔,还是你跟刘公公去谈吧。”
杨旦哈哈大笑,张超也接着笑了起来,“子卓兄,你到底意欲如何?”
“荡倭营是用银子喂出来的精锐之师,花费甚大,想让他们效命,不花钱是绝对不行的。
所以收到的银两荡倭营要拿到两成,至于其余八成,由朝廷和天子自己商议,我看若是一时半会议不出结果,干脆这笔银子就存在济世钱庄,到时候可由圣旨提取,这样朝廷还可以赚些利息,咱们何必操这份心?”
张超这个主意包藏着祸心,看起来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但是张超知道皇帝绝对不会认可,皇帝可能被大臣忽悠,但是太监们不是傻子,这银子不在内承运库,根本就不是内廷能够说的算的。
但是张超对杨旦这么说,这是他身为文官绝对的政治正确,杨旦当然很认可。至于张超说荡倭营要拿两成也好,三成也罢,杨旦都会答应,因为具体能收到多少,谁也不知道,朝廷这就是把这一块承包给了荡倭营,能收到多少需要看他们的本事。
张超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这次我出海到了鸡笼,见东番岛虽然荒凉,但是可耕之地甚多,我想请朝廷允许,招收一些老百姓去东番岛种地,所得也可以满足驻军花销。等日后汉人多了,也可在东番设官治理,如此岂不美哉?”
杨旦听完,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张超这是典型的以已度人,他以为朝中官员都是他呀,有谁会如同他那样胆大,都是进士了,还跑到海外去攻打海贼,在东番岛设官,老鬼才会过去。
只不过张超想种地,招募人手,这倒是一件好事,谁让福建人那么多,地那么少呢。所以杨旦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
杨旦这个时候十分艰难的问道,“子卓兄,你今年准备收多少合作银?”
张超想了想,偏着头问道,“不知道晋叔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是以朝廷大臣的身份还是以福建豪门的继承人?”
杨旦无奈的摇摇头,“子卓兄,果然敏锐,想来你也知道小弟的苦恼。”
张超点点头,表示理解,他诚恳的说道,“晋叔,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我的运河谈?在我看来,任何事都要一分为二的看,这次荡倭营拦路收银,想必很多福建大族心有不平,对为兄也是一肚子怨气。”
杨旦点点头,只听张超继续说道,“但是荡倭营收银之后,那些船只其后一年进出大海都有荡倭营的许可,现在朝廷也默认了此事,那么海禁就等于事实上解除了,如此一来,福建人就可以大批出海,如此前后比较,闽人能够获得的收益我看远大于解禁前。”
张超这么一番解释,杨旦当然听明白了,但是很多闽人获益不等于闽人大族获益。本来有了海禁约束,那些出海的商人老百姓无不仰大族鼻息。
可是张超如果仅仅收些银子还则罢了,荡倭营还允许南直商人在双屿弄什么贸易区,允许出海的海商自由采购商品,这样一来他们还如何垄断货源,牟取暴利,总不能让他们也不顾体面出海吧。
所以杨旦接着说道,“子卓此说确实有些道理,彭侍郎也很认同,虽然两千两一条船实在有些高,但也勉强可以接受,谁让朝廷现在困难呢。”
张超笑着说道,“福建大族能如此想,当然甚好,如此我也放心了,想必也有些条件吧。”
杨旦点点头,“他们希望子卓兄关闭双屿的贸易区,至于南直的商户,福建诸位也不会让他们吃亏。”
张超心中暗想,这些福建人反应就是快,一下子就看到了他真正的必杀技。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双屿的贸易区是他的底线,是绝不能让步的。
杨旦见张超不说话,苦口婆心的说道,“子卓兄,福建诸家的条件够优厚的了,他们这么顾全大局,朝中诸位都很认可,你也该满意了。”
张超笑着摇摇头,“杨兄,按说你这么劝说,我自然也得给你这个面子。
但是现在掺和到双屿的,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你恐怕并不知道,南京的勋贵,守备太监,南直的大族都有份参与进来,现在他们兴致正隆,想挡是挡不住的。”
张超这么一说,杨旦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个张子卓为什么要这么做,与他到底有什么好处,这是想着彻底砸锅呀!
这就是眼光的问题,在张超看来,对外贸易的利益空前,足够养活无数的利益集团。
可是在福建人看来,出海收益虽然大,但风险也大,容不下那么多抢食的人,所以他们一直觉得是张超入门无望,故意借着朝廷的名义逼着福建豪族让步,现在他们让步了,张超自然也该投桃报李。但是谁知道张超竟然想着鸠占鹊巢,如此只能拼命了。
所以一场争斗不可避免的开始了,这是福建豪族眼中的生死之争,自然手段会用尽,而作为始作俑者张超将不可避免的承担起最多的怒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