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允明出身于一个官宦世家,是苏州四大才子中家世最好的,他的祖父官至布政使,要说起来跟张超很有缘分,他的外祖父就是徐有贞,杀害于谦的元凶之一。
祝允明的才华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十九岁就中了秀才,更是以诗文书法闻名于世,因此李应祯把长女嫁给她。这样的出身和这样的才华,对他既是压力,也是鞭策,更是要求。
但是他已经三科没有中举了,巨大的压力开始笼罩着他,所以他的草书越来越出色,也越来越喜欢喝酒,身边更是侍女环绕,这理所当然的引起了妻子的不满,夫妻关系已经有些紧张。
这一次年前来南京,既是岳父的邀请,也是想缓和下夫妻关系。所以面对兼有岳父和老师两重身份的李应祯,他是只有认真听讲的份,尽管心中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李应祯见女婿的态度很好,心里也挺满意,毕竟是他精挑细选的女婿,又与他志趣相投,他也不忍心说重话。
李应祯看着报纸,也想买上一套永乐大典,就算没时间仔细研读,但享受那种书香也是开心的。
可惜他的家业也就一般,在外为官多年,也不愿意太过横征暴敛,所以虽然有个清名,但是要花八百两银子确实有些压力。
祝允明多聪明的人,老丈人的想法他当然看得出来,所以他就主动说,
“我也想买上一套,但是囊中羞涩,丈人您能不能资助我一些,两家合伙买上一套。这样一来,每家首付也不过两百两银子,挤一挤还是有的。以后每年也就是五十两银子的花费,倒也不算太多。”
“贤婿所言甚是,老夫也正是老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丈人,您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怎么能说老呢?我最近有一些得意之作,还想请您点评一下呢。”
“好好,你赶紧拿来。”
一对文人翁婿就开始围绕着祝允明的新作聊了起来,祝允明认为前辈们往往书录古文上百,抄录一遍即能得其大略,所以他也学着这么做小楷抄录了《庄子》中的七篇。李应祯看完,连连点头称赞,认为他的书法如印印泥,方是本色,已经超过了他。
苏州与南京很近,很快银子就从苏州搬了过来,祝允明就准备去国子监印书局去预定永乐大典。
祝允明乘着轿子晃晃悠悠的来到印书局,印书局就安排在济世书社旁边。平日负责接待的就是李启思和丁淳。因为快过年了,李启思回乡去了,丁淳正是恋奸情热的时候,老家也没有什么人,当然就没有回去。
所以祝允明见到的就是丁淳。丁淳这厮其貌不扬,但是很有眼色。见祝允明也是其貌不扬,还有一个别指,说话却诙谐洒脱。但是丁淳知道这样的人往往有些敏感,所以他接待起来就分外注意。
这样一来就意外的博得了祝枝山的好感,等签完了相关协议,收了定金,丁淳邀请祝枝山去会所一聚。
这个会所在南直隶早已经出名,祝枝山也有耳闻,两人说笑着进入会所。祝枝山见大门旁挂着的几幅对联,不假思索,一挥而就。
丁淳再怎么读书不成,也是识货的,见祝枝山的楷书相当严谨,有晋唐时的古雅气息,也是呼吸一窒,这是书法佳作呀!
连忙让人裱了起来,祝枝山见丁淳这般紧张模样,哈哈大笑,笑着说道,“这算什么佳作,只能算作我的中上水准而已!”
丁淳赞叹道,“果然是名震天下的苏门才子,我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两人进入会所,祝枝山就享受到第二级水准的待遇,作为声名远播的才子,他得到了一张银卡,享受消费免半的待遇。
祝枝山抚摸着银卡,相当满意,就与丁淳热切的交流起来。要论起文学水平,祝枝山是滔滔不绝,旁征博引,丁淳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但是丁淳跟着张超久了,张超的歪理邪说也知道了不少,所以决定开辟新战场,掌握话语的主动权,要跟他讨论历史。
张超字写得还好,能见人,但是写诗作词就差了不少,也不愿意献丑。遇到这样的局面,他就喜欢往历史上引。
与时人看史书关注达官贵人的活动不同,当代历史喜欢从经济,地理等各种角度综合分析,所以张超的历史观点往往就比较奇特,但是却能自圆其说。
也不知道怎么歪了题,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魏晋的名士之风。祝枝山就有些羡慕魏晋时期文人的名士风流,潇洒不羁。
丁淳就现学现卖,把张超那里学来的历史观点搬运出来,大大批判了一番魏晋风度。
说汉人的天下岌岌可危,北方胡人肆虐,这些人不想着为国效力,一个个整天躲起来空谈,都是废物,亡国魁首。
后人一定要警惕这样的局面,一旦文人士大夫出现空谈,并引以为荣,国家社稷就要出问题了。
这样一番话可把祝枝山震的不清,这个时候,他还是孜孜不倦于科举考试,思想也是积极入世的儒家观念。所以对魏晋风骨的欣赏只是在出现不顺,需要逃避现实时才会流露出来。
可是丁淳的说法又很有道理,他也没有办法驳斥,就继续寻根问底。这样一来,丁淳那点本事就不够用了,这个时候祝枝山也大概看得出来这位丁秀才也是转述别人的看法,就试探的问道,
“丁兄,我看你观点十分奇特,但似乎也有些不求甚解?”
丁淳老脸一红,不得不交代,“让祝兄见笑了,我与张兄交好,很多观点都是从他那里听来的,所以细节处往往就一知半解。”
“张兄,莫非就是印书局的张帮办?”
“正是他,张兄现在忙的不可开交。所以这些天一直是我待在印书局,接待四方的客人。”
“原来如此,我这次过来也想会一会张帮办,好好探讨一下学问,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可以,但是现在看来,来的很不是时候呀。”
丁秀才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忍不住笑着说道,
“祝兄,你有所不知,你要跟张兄探讨八股时文,那是没有问题。但是你要谈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那你可找错人了。除了书法尚可,其他七样,他是一概不通。
张兄一天到晚,除了四书五经,八股时文,就是钻研算术医药什么的,非常的与众不同,要不然也不会弄出神药呀!”
祝枝山长大了嘴巴,这样的才子,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也算是才子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