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晋先做了一趟公交,在进入市区的时候下了车,手里抱着几百万的瓶子挤碎了怎么办,所以他打车回东四大街。一路上他看着窗外,想着心事。
前生这个瓶子被人几十元买走,对赵长乐的家庭没有丝毫帮助。今世这个瓶子到了他的手里,对孩子一家他不可能不管。钱是好东西,但钱不是这样赚的,如果他真的一走了知,他的心会不安。道德这东西不是停在嘴上的,而是要实践。
他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知恩图报是他这一世的行事准则。
没有这个瓶子也就没有他的第一桶金,他已经有了计划,只是暂时还缺少计划的执行人。
回到胡同院门没关,他走了进去,谢长安坐在小院里喝茶,听着《岳飞传》的评书,见他拎着东西进来,一笑道:“回来了。”
“啊,到旧货市场转转。”肖晋把布袋放到地上,怕瓶子倒了又用两腿夹住,这才用钥匙开了门。
“你这是淘到什么好东西,让我这老头子也开开眼。”谢长安不请自到,跟着进了屋。
肖晋本不想把这个瓶子露出来,他考虑出手的第一人选是许思琳家族的恒久集团,走正规途径。但谢长安已经到了眼前,他无法只得放下双肩包,先从里面取出那个旧镜框放在桌上。
谢长安拿起看了一眼,就是一皱眉,然后盯着他床单包的东西。肖晋小心地打开床单,当瓶子展现面前,谢长安的眼睛一下眯起来,他对着瓶子细细看了有五六分钟,又转着瓶底把前后左右全看到。
他这才收了目光,看着肖晋一笑道:“这是你淘来的东西,花了多少钱?”
肖晋道:“一共五百块钱。”
“一共?”
“对,这瓶子和那旧镜框。”
谢长安嘴唇动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懂古董?”
“不懂就是乱买,万一被骗了我就拿它当花瓶用。你看这里面,要是存大米估计不能生虫子,呵呵。”肖晋一脸灿烂道。
谢长安强忍着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挺了几秒道:“你知道这瓶子是什么吗?”
“之前不知道,感觉是个古董能值点钱,但后来我在朝阳换车的时候,怕床单系不结实把瓶子打了,就在路边打开重新弄一下,结果一个老头过来要出一万买我的瓶子,我琢磨着这东西可能让我捡个大漏。”肖晋用手摸着瓶子道。
“对了,这床单还是白送我的。”肖晋好似占尽大便宜地道。
谢长安先是无语,接着点了点头,又细看了瓶子一会儿,这才道:“我出五十万买你这个瓶子。”
肖晋表情变得愕然,“不会吧,这么值钱?”
谢长安微笑道:“怎么样?”
“让我想想。”肖晋挠挠头,傻傻一笑。
“这东西是什么朝代的,值吗?”肖晋看着瓶子摇了摇头。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淘来这个瓶子的?”谢长安简直太好奇了。因为他当然认出了这件嘉靖时期的珍品,但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宝贝居然是肖晋顺手淘来的。
肖晋傻乎乎地道:“就是乱转悠,然后在一个旧货摊上看到有人摆着这玩意,对方说这个旧镜框是清代的,如果能特殊清洗一下再专业修复能值两万。”
“他要一千,我最后讲到五百,然后搭我个瓶子就买了。”
谢长安张着嘴能放进一个鸡蛋,他深深看了一眼肖晋:“我说小兄弟你可真是好运呢,这个一文不值。”他拿着旧镜框丢在一边,指着瓶子道:“这东西才是宝贝。”
肖晋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满脸得意,“我去这么有命儿,这下发达了。”
“你要是准备卖,我明天就给你五十万。”谢长安道:“而且是现金。”
肖晋表情又开始发傻,满屋转了几圈,又围着瓶子看了看,“先等等,这么值钱我是不是留着以后找媳妇,送给未来老丈人?”他摸着下巴一幅若有深思的德性。
“你知道现在要找个媳妇多难,要房要车要彩礼。”肖晋一脸苦相。
“哇哇,一个瓶子换个美女媳妇,真是好期待耶。”
谢长安满头黑线。
这话聊的,根本没法愉快地玩耍下去!
他走了,等着肖晋的答复。回到房间谢长安表情冷峻,他出奇地没法冷静下来,闭着眼睛静坐了半刻,拿起龙锦盘在手里慢慢把玩,过了几分钟把盘子放回原处。
他一直在思索几个问题:第一,瓶子不可能是肖晋从旧货摊上淘来的,京都民间藏龙卧虎,就算卖家真的不识货,但只要这东西一摆出来就会有行家买走。第二,他凭直觉肖晋不懂文物古董,这种鉴赏能力体现在内在,表面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这个瓶子他是从哪儿弄来的,怎么弄来的,这是谢长安最感兴趣的问题。还有,他真不知道这件明代宫中之物的真正价值吗?
显然,肖晋一直在装傻,而且对他的出价也产生了怀疑。
谢长安站在窗前,看着肖晋的房间,呵呵一笑道:“好小子,还是小瞧你了,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
他拿出电话打了出去,说了几句便挂了。
十分钟后,很快有电话打进来,对方用中文带着极恭敬的语气道:“尊敬的X先生,我是德国纳高拍卖公司大中华区副总裁迈克,按您的要求,这边集中了五位公司资深的古董鉴定师,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谢长安很满意对方的效率,他道:“这个物件是大明嘉靖年制的真品,两侧有对称兽首耳下衔环,瓶腹前后各绘青花升降穿花应龙,上下各为呼应...”按他的记忆,他足足描述了两分钟。
电话那边是开着免提的,随时有不同的声音会发出提问,噼啪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三台电脑屏幕上根据数据搜索,显示出一个个样品的外观。
“先生,请您稍等。”副总裁迈克礼貌地道:“我们的鉴定师正在估算价格。”
“好。”谢长安吐出一个字。
短暂的停顿二十八秒!
电话那头道:“经过我们参照年代和样品分析,您说的古董应该是青花翼龙纹双耳活环洗口瓶,类似的瓶子曾在莱比锡拍卖会上,拍出四百八十万的价格。”
“最终我们鉴定师给出的参考价格是四百二十万到六百万之间。”
谢长安微一沉吟,“这样啊。”
迈克道:“价格的差距主要考虑收藏的时间,放的越久价格越高。德国纳高公司是世界十大拍卖行之一,从1922年起我们的业务遍及全球,您应该相信我们公司的实力和专业水准。”
谢长安一笑,“好的,非常感谢。”
“不客气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了,晚安迈克先生。”
“晚安X先生,祝您好梦。”
“顺便说一句,如果您打算拍卖这个古董,纳高公司将是您的首选,我们会为客户将利益最大化。”
“好的,我会考虑。”
谢长安收了电话,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还真是有趣啊,你小子是怎么做到的?谁会留个几百万的瓶子给你?”
“呵呵,按那小子的话是怎么说的...”
“真是好期待耶!”
“老头子我是期待答案。”
他用手敲着桌子,想了一下再次把电话打出去,几句话吩咐后便坐下闭目养神。
肖晋同样坐在桌子前,看着眼前的瓶子,他也在研究谢长安。
从这个老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就透着怪怪的巧合,然后又大大方方的把他领回家里,把钥匙就这么丢给他。很明显谢长安认出了这个瓶子,他给的五十万是想从自己手里继续捡漏,还是有心试探?
肖晋产生了一种危机感,似是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观察他,而他又找不到这个人。这个人会是谢长安吗?
不过,谢长安自称是做古董生意的,从新加坡就开始做,他的自我介绍是在肖晋取宝之前,他就算再能掐会算,也不能知道肖晋要从古董下手的打算,从这点看又说得过去。
不管谢长安有没有问题,他决定离开这里。他暗自后悔还是疏忽了,太久没行走江湖被困在岛上,忽略了人心的险恶和社会环境的复杂。也许是有乔雅诺罩着,一段时间太过顺利,让他对外面的世界放松了警惕。
瓶子摆在面前,屋里只打着一盏台灯,他默默地抽一支烟。
留在岛上跟黄一家和施羽学一身功夫,是多么正确的决定,这仅仅是第一次出手捡个漏而已,就让他有被人盯上的危险,那么以后呢,那些几千万和上亿的财宝会让他遇到什么样的困难?
起身对着屋里大衣柜的镜子,他摸了摸脖子上黄一家送的饰物,又从手表上拿出“封喉”举在面前,把“封喉”放回去,手一转墨雨刀就出现在手中。
刀在他的手中迅速旋转,发出一片寒影!
他打算明早就走,也不用跟谢长安打招呼,本就是萍水相逢,两不相欠,这茫茫人海没有机会再见面。找到新住处后,他要联系许思琳...对啊,根本没这丫头电话,这还找个头啊。他不知道是许思琳疏忽了还是根本没有留电话号码的习惯,但他相信许思琳的为人,这种富家公主不会随便承诺和许愿的。
这个关系不大,只要找到恒久集团的电话,就能找到许思琳。
正琢磨着,他听到院子里有人走进来,脚步很沉,肖晋的眉头一竖。再听脚步声到了谢长安的房间门口,敲门进去然后关门。
过了两分钟后,谢长安的房门打开,有人出来离开院子,肖晋听到另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到了自己门前,他听得出来是谢长安。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敲门,“肖晋小朋友,睡了吗?”外面谢长安道。
肖晋起身开门,笑呵呵道:“谢伯,你还没睡啊。”他请谢长安进屋。
谢长安坐在木质沙发上,一指桌上的瓶子,“我也睡不着,过来聊聊天。”
肖晋傻笑:“好。”
“你先看看这个。”谢长安递过一张纸片,肖晋伸手接过来,看了几眼后他愣住了。
这是一张现金支票,今世没用过这玩意儿,但前生在编辑部没少从财务手里拿。
问题是,这支票的额度太大了,居然标着:六百万!
反复看了两遍,包括大小写都确认了,的的确确不是六十万,是真的六百万。
我擦,这是什么情况?
“您这是?”肖晋傻傻的样子,嘴角都快流口水了。
谢长安看在眼里,心里一乐,这小子要是报考京都电影学院,肯定一考一个准,简直就是大爷的影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