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娜娜走了之后,肖晋把门带上,见门把手上有写着“休息”的牌子,就反过来挂着冲外面。
他把整个舞蹈工作室转了个遍,虽说整个面积不算太大,但也说得过去了。梅冉平时在家洗澡很慢,她家里有一个小浴缸,喜欢把水放足泡在里面。在工作室洗澡虽然人都走了,她把门反锁上,可心里总是不放心,一般简单冲下就会出来。
到家后还会再洗一遍,这样才会踏实。今天有肖晋在外面,不知为何她总是心慌慌的,只五分钟就冲完澡进到更衣室,因为平时就她自己一个人留在最后,有时她独用的小更衣室不会锁,刚想到外面还有肖晋,她一下红了脸。
几下抓过小内内穿在身上,然后抱着衣服躲到一个角落里赶紧穿好。等她打开更衣室的门,见肖晋正坐在出口的位置,抽着烟看外在的街景。本来她最讨厌抽烟的,可闻到肖晋的烟味,她没缘由的心里一阵踏实。
这段时间,就算有贾苏之帮助,又请了娜娜当帮手,可她觉得很空很累。远离了熟悉的大学熟悉的学生和同事,她突然发现很孤单,一个人就像在汪洋中的一条小船,四处飘荡。
招不上来学生,她心里烦闷,学生多了她也烦闷,特别是知道有一大半孩子是郑远达那个男人招揽来的,她更心烦。
不能什么事都靠贾苏之帮忙,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再说她从租房子到找装饰,后来跑一些执照和手续,已经帮自己够多,都不知道怎么谢她。
梅冉明白,能跟贾苏之走这么近,并不是因为贾玉林曾是自己的学生,而是贾苏之是贾玉林的姐姐这层关系,都是因为肖晋。
她非常想见肖晋,一方面不知道他在外面会遭什么罪,另一方面她特别想身边有个男人的肩膀能靠一靠,或者让她哭一场。有好几次她一个人在家里关了所有的灯,抱着腿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过往的人,看着远处的大学体育场,她无声哭。
刚才,当那些混混来捣乱要挟的时候,她表面镇定其实心里很慌乱,那时的无依无靠孤独感最强。
她失去了原来的一切,因为自己的倔强,因为好强因为做事想问题一根筋,还因为肖晋...
直到这个家伙笑嘻嘻的突然出现,她一瞬间发现这个世界都变了,变得全是阳光,变得说不清道不明。其实跟这个家伙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到他家里做饭,给他送钱,然后他入狱帮他请律师打官司,都像在尽义务,像在补偿,从来没想过会跟他有什么。
但现在她心跳个不停,原想只要知道他平安回来,他无罪变成正常人,替他高兴就行,再没有什么别的了。可好像不是。
肖晋转头看见她,见她换下了舞蹈服,穿着一身杏黄色的百褶灯笼裙,头发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整个人清纯靓丽。就像在大学里第一次看见她一样,惊艳的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梅冉也不知道今天脸红了多少次,她不好意思地道:“你傻看什么?”
肖晋拿着烟,呵呵傻笑,然后想把烟头丢掉,见没有地方处理就开了外面的门,把烟头丢到外面,然后再锁上。
梅冉到了他面前:“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对身体不好。”
肖晋道:“在岛上,无聊的时候。”
梅冉不说话了,两个人离的很近,梅冉心里一酸,有成千的语言都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小梅老师。”肖晋轻声道。
这一声“小梅老师”让她再也控制不住,从开始的微微抽泣变得眼泪控制不住,肖晋有些无措,他伸出手又不知道往哪儿放合适。
梅冉一头扎在他怀里,肖晋愣住,他两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我好累啊,好想有个人能说说话,能帮我。”
梅冉哭的更厉害,肖晋此时明白了她的心境,懂得她的孤单无助和无依,还有藏在她心里的惶恐。以前她是大学的公主,是舞蹈家,是可以进高级职称的副教授甚至教授,她前途不可限量。而现在她缩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空间内,教孩子跳舞,在应付各种各样的人和事。
今天那几个混子就是一例,再说还有工商的、税务的、管水的管电的、管消防的、石头大街管委会的、难缠的家长,为了招学生不知搭进去多少笑脸。
这些都不是梅冉这样的女人能应付和想应付的,她只适合安安静静的跳舞,将整个人沉浸在她的舞蹈世界里。
“小梅老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肖晋两手环着她的腰。
“别说话,让我哭一会儿。”
“我哭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没有人陪我说说话。”
梅冉哭的像个孩子,肖晋的心一下子疼了,这个傻女人都是为了他,他把两手抱紧将她紧拥在怀里,要给她一个温暖的依靠,给她一个稳稳有力的肩膀做靠山。
“以后有我,什么都不用你管,你安心的跳舞,我来处理一切。”肖晋抱着她,不断拍着她的背部安慰她:“以前都是你来帮我,你替我着想,现在该到我了。”
“嗯嗯。”梅冉呜咽着点头,两手干脆环着他的脖子哭个痛快,肖晋的肩上都是她的眼泪。
梅冉压抑的太久了,这次终于爆发出来。
两人面颊贴在一起,梅冉也不管不顾,只是不断地哭,肖晋就这样抱着她,不断轻声细语安慰,过了好半天她才安静下来。
门外霹雳闪电,这天说变就变,要下雨的节奏。
让两个人不知道的是,贾苏之正站在舞蹈工作室外面透过玻璃看着里面。贾苏之这才知道肖晋回来了,她轻叹一声,就见梅冉一直在哭。
她下班后无事想看看梅冉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个女孩子弄这样的一个舞蹈学校很不容易,记得刚开业的时候,就有一个难缠的家长围着梅冉要学费打折,还抬出来认识石头大街管委会的人,又说认识这个区税务局的人,最后弄的梅冉发了火,那个女人才悻悻离开,走的时候撂下狠话,说看你工作室还能开几天。
随后就有税务局的人来找麻烦,一会儿说缺这个手续,一会儿那个账目有问题,最后是贾苏之找了熟人才摆平了这事。
这就是这个社会的现实,一切事都要找关系,找人帮忙,否则再正常的事会难为死你。
贾苏之知道肖晋最近会回来,可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他。她静立了一会儿,没进去打扰到这儿对鸳鸯。她猜想梅冉是不是来真的,要是真如她那次酒醉后说的,这辈子不想嫁人了,她或者跟肖晋也是不错的一对儿。
贾苏之见掉下豆大的雨点,又看了眼里面,肖晋正给梅冉擦眼泪,她转身小跑着去了停车场,跳上警车离去。
梅冉发泄完,脸上全是泪痕,看得肖晋真想把她脸上的眼泪亲开了。想归想他可没真敢,拿大手给她擦眼泪的时候,看他笨手笨脚的她“扑哧”一笑打掉他的手。
“我好了,你松开吧。”梅冉两手支在他胸口。
肖晋“哦”了一声,抱着她没动。
“我说松开。”梅冉扭了下身子,不好意思地道。
“我不给你擦了,你自己擦吧。”肖晋道,他抱着她继续。
“你手放在哪儿?”梅冉羞嗔地白了他一眼,在他胸前捶了一下。
肖晋这才注意到他的两手早就从梅冉的腰间下移,放在人家姑娘的那个啥地方。乌龙了,他抱着佩妮还有乔雅诺的时候习惯了,怪不得可爱的小梅老师不愿意了。
他憨憨的一声傻笑,这才把两手放回到她腰间。
梅冉懂了,他是故意的,让他抱上瘾了。她轻轻推开他,他这才放手,但随后他拉着她的一只手不松开。
梅冉只得任他握着。
今天就刚才,梅冉的哭声触碰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在他所认识的女人里面,乔雅诺有强大的家族背景,沈怀白有乔雅诺罩着,自己也是老总助理,众人之上。方柔现在自己也是老总,贾苏之是警官,许思琳更不用说是亿万家产的继承人。谢嫣然和冷梦很快一曲成名,有名望和地位的光环也差不到哪儿去。
只有梅冉,她现在一无所有,孤单无依。
当初谢嫣然打动他的,也是那种被欺负的无依无靠,连谢嫣然这种名利双收的顶级歌手,还有乔雅诺这个后台罩着,尚且感觉很难生存,力不从心要找个强有力的依靠,那么梅冉有什么呢?
这个工作室是租来的吧?连那些音响都是旧的,那几个孩子们用的更衣室还有梅冉自己的更衣室虽然干干净净,但简陋的很,墙上要不是贴一层墙纸看着有些艺术气息,否则还要旧一些。
他估计这些东西就花光了梅冉的积蓄。梅冉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是没想到入狱前一直胆怯的家伙,为什么现在这么大胆?那时候到他家做饭他都局促不安,后来干脆不回家躲出去。
梅冉用面巾纸擦干眼泪,要从小包里拿镜子,可一只手被他握着,她红着脸道:“你松开吧,我真好了。”
肖晋“嗯”了两声,就是不松手。梅冉只得道:“人家要拿小镜子,你让我怎么拿?”
肖晋道:“我帮你拿。”
梅冉没想到现在见他,他变得这么黏人,心里又是喜欢又是慌乱,“不要了,里面有我们女孩子用的东西。”
“哦这样啊。”肖晋这才松了手。
梅冉拿出小镜子一看完了,一对儿眼睛哭的红红的,已经没法出去见人。她拿出化妆盒转过身去背对着肖晋化了些淡妆,可看着眼睛还是红。
“我出不去了。”梅冉有些懊恼道。
“没事,我看着好就行。”然后他就没心没肺的笑。
梅冉又好气又好笑,外面的雨下的很大,肖晋问她等等再走,梅冉说我饿了。肖晋道也是啊,哭也挺消耗体力的,梅冉又被他逗笑了,说讨厌,你再说我还哭,本来没哭够呢。
肖晋道:“姑奶奶,你别哭了,你再哭我该哭了。”
梅冉好久没人跟她这么说话了,她又咯咯笑起来,这一笑美艳动人,让肖晋看的心神一荡,心道这样的女神如果一松手,就被别人抢走了,千万别装什么君子柳下惠,对她不能心软,直接追到手跟自己算了。
这辈子照顾好她,给她所有女人能享受的一切。
“饿了咱们就吃饭去。”肖晋四处打量找雨伞,梅冉从前台的柜子里拿出一把,眨着好看的眼睛道:“就一把。”
肖晋乐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