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琳娜病了,虽然她本人并不承认,但是无论是宫廷医师还是来自东方的医者,都一致认为她患上了轻度的感冒。
本来,对于成年人来说轻微的感冒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症状,但是阿尔琳娜的身体太虚弱了,半个月以来所积累的疲劳被这一小小的感冒所诱发,最终让她不得不躺在了病床上。
992年1月13日凌晨3点,兰诺帝国首任皇帝吉尔克?兰诺里斯病逝。根据皇帝寝宫外的医生们回忆,那天女皇陛下和亲王殿下一直在寝宫内待到了凌晨5点,直到女皇陛下在亲王殿下的搀扶下走出来的时候,医生们才得知前任皇帝兰诺里斯陛下已经在两个小时之前就去世了。
过渡的悲伤导致女皇身体抵抗力的下降,所以才会轻易的染上感冒——这是医生们口中最合理的解释。
无论如何女皇陛下都不适合继续在皇宫长时间办公了——这是内务尚书邓肯?诺亚的意见,根据帝国的法律,当皇帝或者女皇因为疾病无法顺利履行职务的时候,由国务尚书暂时代理其在政务上的职责。
于是,原本就十分忙碌的提夫?赫本公爵不得不将床铺搬到了皇宫的议政厅,兰诺帝国的政务繁多,这些日子以来老公爵并不比女皇陛下过的轻松,现在女皇生病,他恨不得将自己拆成两半使用。
尽管如此,由于前任皇帝去世,需要处理的事务只会越来越多,在病床上的阿尔琳娜也得不到安宁,国务尚书所无法处理的事情依旧被送到了她的面前,特别是兰诺里斯陛下后事的办理问题,皇室陵园的选址和修建问题,都是必须由她亲自过问的。
罗斯库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有些郁闷地看着走到中络绎不绝的人们,他们都是帝国各级的官员,他们带着各式各样的文件匆匆而来,在取得女皇的签名之后又急急而去。
尽管罗斯库对于这些人打扰了妻子的修养而感到愤怒,但是这些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又让他无法真正的发火。在成为亲王之前,罗斯库一直都是一个毫无实权的公爵,帝都的官员们对待他的态度只有些许的尊敬而已。然而现在这些官员见到了他,连说话的声音都会降低许多,尊敬的态度之中有增加了些许的畏惧,尽管这些畏惧多半是源于女皇陛下的威仪,但还是让罗斯库小小的虚荣心得到很满足。
更何况,由于这些天来阿尔琳娜的精神十分萎靡,罗斯库在这个家中的声望反而变高了,以露希为首的一班侍女都愿意听从他的指示,她们每天上午9点将别苑的大门打开,让聚集在门口的一众官员进来,下午5点的时候她们又会将所有的闲杂人等统统轰出去,不管对方是部长还是大臣,超过了时间就别想在这里多待哪怕一秒。
今天是2月3日,和往常一样,当客厅的时钟都到下午五点的时候,罗斯库向一旁的露希使了个颜色,后者立刻会意,招呼着几位侍女姐妹,开始向外驱赶那些还没办完事的官员。
这些官员们多半都是男性,身为一名帝国绅士,尽管他们急切的盼望女皇能够尽早签署自己手中的文件,但是面对眼前这些面色不善的侍女们,他们还是很明智的选择了退让。前几天,一名来自帝都规划局的官员由于心急,在时间到了之后依旧想要闯入女皇的卧室,结果被侍从长露希一脚踹下了楼梯,至今还在家中修养。那件事情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皇宫别苑冒犯这些侍女了。
不到10分钟的功夫,客厅里就再也没有剩下一名官员了,罗斯库对于侍女们的工作效率十分满意,他吩咐厨房烧上几个好菜,然就走上了二楼,来到了阿尔琳娜的房间门口。
推开房门,罗斯库首先看到就是站在内侧的亲卫队长莱丝,这个时候仍旧有一位官员停留在女皇的卧室里,所以她必须留在这里保护陛下的安全。
正在和阿尔琳娜商议着的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罗斯库并不认得他,但是每当他看到有陌生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就会感到十分不快。女皇的卧室本来是禁止出了罗斯库以外所有男性进入的,但是自从女皇生病之后,这里就变成了她的办公场所,任何官员只要通过了门口亲卫队的检查,都能够进入。
“好了,就这样吧。”阿尔琳娜察觉到了门口丈夫的身影,很快就结束了这次谈话,她握着羽笔,飞快的在一份文件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帝国政府的一些重要法令是必须要女皇本人的签名才能够生效的,这也是如此之多的官员到这里来见她的主要原因。
“还有很多人没能进来吧?”在最后那名官员离开之后,阿尔琳娜轻轻舒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向罗斯库询问着。
此时的阿尔琳娜半躺在床上,上身穿着一件紫红色的羊毛外衣,身上则裹着严严实实的一床鹅绒被子。经过这几天的调养,她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脸庞依旧消瘦,但是面色已经红润的多了。此时的阿尔琳娜闭目养神的样子,使得她比以往看起来更加的娇弱,当真是美艳不可方物,让人直想将她拥在怀里,好好爱怜一番。
不过现在罗斯库也只能对着眼前的尤物吞口水,他走到阿尔琳娜床边的一张小椅子边坐了下来,然后回答道:
“没剩下几个人,今天的事情并不多。”
“你总是这样说。”阿尔琳娜轻笑道,“这几天总是有官员向我抱怨,说这里关门太早。”
“对我来说,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罗斯库望着身边的阿尔琳娜,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关怀与深情。
这样的话阿尔琳娜已经听得多了,她只是脸上微微一红,并没有表示什么。倒是留在房内还没出去莱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莱丝走过去连忙将门打开。
侍女露希出现在了门口,她向房内张望了一下,然后问道:
“人口调查局的克里斯托弗副局长说有急事,让他进来吗?”
如果是其他人求见,罗斯库恐怕早就一口回绝了,不过埃罗克的身份不一般,这个时候来见女皇,应该是真的有急事才对。
“让他进来见我吧。”
还没等罗斯库考虑好,阿尔琳娜便抢先做出了决定。
“我先出去了。”见到妻子已经做出决定,罗斯库便站了起来,对于政务上的事情,他一向都是回避的。
“不用。”阿尔琳娜却摇了摇头,“克里斯托弗伯爵来这里,说不定也与你有关,先看看他的来意吧。”
果然,当一脸疲惫的埃罗克出现两人面前之后,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我们找到‘冬狩节’事件的主谋了!”
“是谁?”听到这句话,房间内的阿尔琳娜、罗斯库甚至莱丝都出声问道。
感受到女皇急切的目光,就连见过大世面的埃罗克也不禁紧张了起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接着从怀里拿出来一封信。
“两天前,我们受到了这封匿名检举信。”说着,他将信展开了,递给离他最近的莱丝。
莱丝例行检查了一下信纸的表面,确认没有任何异状后就转交给了阿尔琳娜。
信的内容大概有几百个单词,然而当中所有单词的字母都是用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母代替的,也就是说,这封信没有任何手写的痕迹,也没有署名,显然寄信人不希望有人通过这封信找到他。
信的内容也着实让人感到骇然,当中详细记录了冬狩节事件发生时,禁卫军总指挥萨卡尔?格朗克的一举一动,包括他和他的副官鲁克?达波尔欧塞温之间的交谈。
从萨卡尔?格朗克和鲁克?达波尔欧塞温之间的谈话内容可以看出,他们两人都是知道阿尔琳娜的亲卫队会碰上一众匪徒的,然而萨卡尔?格朗克并没有在那期间内做出任何的反应,反而带领着禁卫军往相反的方向走,远离阿尔琳娜的队伍。
最后信中还提到,这个计划是副官达波尔欧塞温提议的,而萨卡尔?格朗克之所以同意这么做,是想要借那群土匪的手演一出“英雄救美”好戏,最好还能顺便解决他的“情敌”——当时还是公爵的罗斯库?拜耶赫夫。
看完这封信之后,阿尔琳娜的脸上已经变得铁青,她冷冷地向埃罗克问道:
“你认为这封信是真的吗?”
埃罗克点了点头,道:“这封信上所记录的时间细节,和我们目前所掌握的资料很十分合,相信如果不是萨卡尔?格朗克身边的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内幕的。而且,我们已经初步锁定了一个有可能写这封信的人。”
“是谁?”阿尔琳娜立刻问道。
“禁卫军副指挥官罗克?温斯特准将,他今年38岁,16岁的时候就进入了兰诺里斯大帝所率领的军队,从列兵做起,立功无数,军衔也一直升到了准将。温斯特准将在建国战争时期一直都是大帝直属部队里的军官,因此对于皇室还是有一定的忠诚感的。我们相信正是他揭发了萨卡尔?格朗克的罪行。”
“立即让罗克?温斯特准将来见我,无论他在哪里、在干什么。”阿尔琳娜一字一句地说道,父亲的死已经对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她现在绝不愿意看到任何可能对帝国根基造成威胁的事情发生。
雇凶暗杀一位帝国公主、帝位的继承人,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与谋反无异。
罗克?温斯特准将穿着一身黑色的便服,坐在帝都西城区中部的一家名为“白磨房”的小酒馆里,他点了一杯低度麦酒,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已经坐下来十分钟了,那杯酒却一点也没有动过。
罗克?温斯特看了一眼酒吧的门口,然后瞅了瞅手上的怀表。
“再过五分钟!”温斯特准将是这么想的,“五分钟之后再不来的话,立刻走人。”
温斯特在等的人是他的一个下属——在一天之前还是他的下属,今天早上的时候,他才从这名下属的口中得知,这名下属是隶属帝国人口调查局安插在禁卫军内部的特别工作人员。
尽管这么下属的级别不高,甚至连接近禁卫军总部的资格也没有,但是这还是让温斯特感到吃惊。自从萨卡尔?格朗克成为禁卫军的指挥官以来,禁卫军的补充人员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比如说他的这名下属,履历上表明他在三年前一直都在莱恩河战区担任哨兵职务,因为受伤而回到帝都,伤愈后才转到了禁卫军,和帝国人口调查局可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可就是这样一个“清白的”下属,居然是帝国人口调查局的特工,这让温斯特感到害怕,他最近隐约察觉到了自己的上司——禁卫军指挥官萨卡尔?格朗克在干什么,也深知道政治斗争远比战场更惨烈,但是出于对已故的皇帝吉尔克?兰纳罗斯报知遇之恩的心理,他才写了那封检举信,希望能够提醒现任女皇的警惕。
那封检举信显然起到了效果,不过让温斯特没有想到的是,人口调查局居然能够从那封用报纸黏贴成的检举信上找到和他有关的线索,并且让早已潜伏在禁卫军内部的特工与他接上了头。
哈比?罗比斯就是温斯特的那个下属,他还只是个少尉,今天早晨温斯特在晨练的时候遇上了他。
当时哈比?罗比斯少尉并没有对温斯特说什么,只是递给温斯特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这个“白磨房”酒馆的地址,和一个时间。那纸条不知道被抹上了什么东西,居然在温斯特看完之后,就自燃烧成了灰烬。
尽管确信当时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们二人接触,温斯特准将还是小心翼翼地按时来到了这家名为“白磨房”的酒馆,不过让他感到担忧的是,已经超过了预定时间10分钟,哈比?罗比斯少尉依旧没有出现。
如果温斯特准将是一个经过训练的情报人员,恐怕在发现对方没有按时抵达的时候,就会立刻离开这里了吧。
然而温斯特准将只是个军人,军人虽然要求守时,但是所约之人迟到个几分钟也不算什么大事,所以在等了10分钟之后,他仍打算多等5分钟。
这个时候,酒吧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两扇小小的木质矮门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量,“砰”地一声飞了出去。
两名彪型大汉迈着阔步走了进来,酒馆内原本就不多的顾客见到势头不妙,立刻抱着头跑了出去,所幸的是,这两个大汉并没有阻拦他们。
酒馆的老板见状,立刻走上前去,满脸堆笑地说道:
“两位大人,我们这个月的租金已经全数上交了!”
“白磨房”酒馆既然能开看在帝都市区内,就一定依附着某个地下家族势力。由于帝都警力不足,再加上禁卫军的纵容,以及新任女皇被其他公务所纠缠,无暇关注市内的治安问题,最近这些地下家族已经有些开始冒头了。像这样的小酒馆,自然会为了生意而主动向那些家族势力上缴“租金”。
“你交给谁了?”一名大汉沉声问道。
“拇指宾!”老板立刻回答道,拇指宾是科萨家族掌管这一带街道的头目。
“拇指宾?”另一名大汉冷笑道,“他已经回归父神的怀抱了,从今天开始,这条街归我们利昂家族管理!”
老板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要知道每个月的“租金”并不是一个小数目,现在靠山拇指宾死了,现在这些人再找他要“租金”,他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了。
温斯特虽然身为禁卫军军官,但此时也无意和眼前这些利昂家族的打手纠缠,事实上他早就听说利昂家族已经给禁卫军总部送过了一批价格不菲的“礼品”,因此禁卫军对于利昂家族最近在帝都内部的所作所为多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因为这个,再加上前段时期科萨家族因为“公爵绑架案”受到了帝都警方和军方的打压,利昂家族已经有了取代科萨家族成为帝都第一大地下家族的势头。
温斯特的家中都藏有几瓶利昂家族送来的“礼品”美酒,所谓吃人嘴软,就算是现在温斯特穿着军装,他也不会打算管这件事情的。
老板哆哆嗦嗦地在柜台后面翻了一阵,最后拿出了一把绿花花的琼恩币,估计有三四万之多,然而那两名利昂家族的大汉显然不满意这个数字,其中一个一手推开了老板递过来的钱,另一只手飞快地抡了老板一巴掌,将老板瘦小的身体远远地打飞了出去。
老板的个子虽小,身体怎么说也有几十斤,既然连人都被打飞了,自然肯定是伤的不清。只见他哼哼唧唧地挡在地上,努力了几次都没有办法站起来。
温斯特不忍心看下去,再加上现在已经远远的超过了约定时间了,他在桌子上留下了十琼恩的纸币,随后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只不过,当温斯特走到酒馆门口的时候,却被一名大汉拦住了去路。
“请让我过去。”温斯特低声说道,他并不将这两名大汉放在眼里,但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他还是觉得先不要和他们起争执。
“想离开?可以,一万琼恩!”那么大汉一张口就是温斯特半年的工资数额。
温斯特准将皱了皱眉头,他见过不是利昂家族的头目,虽然交情不深,但他们哪一个不是对自己恭恭敬敬。现在区区两个打手就像拦他的路,不由得让他感到生气。
“让开!”温斯特不再客气,伸手向那大汉的胸前推去。
那大汉也不躲闪,就这样看着温斯特的手碰到了他胸脯上的肌肉。
温斯特原本以为,这两个大汉只不过是看着强壮罢了,可直到手碰到了那大汉的身体后才察觉到,眼前这人居然是经过训练的。
大汉的两块胸肌显然不是通过一般的途径能够锻炼出来的,只有真正的帝国军人,才能在经历过无数战斗之后锻炼出那样的肌肉。
温斯特原本没想过要伤害眼前这么大汉,所以手上的力道不重,也正因为如此,在承受了温斯特手上的力量之后,没有被推开的大汉反而轻易的抓住了他的手。
“该死的!”温斯特暗骂了一句,如果是普通的流氓打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抓住他的,他此刻总算明白了过来,眼前这两个大汉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温斯特此行并没有随身携带称手的武器,他只有用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匕首,猛地朝那大汉的肚子刺去。
那大汉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在衣服里暗藏了武器,他连忙双腿一蹬,向后跃了一步,抓住温斯特的那只手也不得不松了开来。
虽然另一名大汉已经快步走向温斯特的身后准备偷袭,但是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温斯特准将对于时机的把握十分准确。只见他看也不看,一甩手就朝身后的那名大汉扔出了匕首,接着趁着对方躲闪的功夫,拔起腿来飞快地跑出了酒馆。
然而温斯特的危机并没有就此结束,他刚一冲出酒馆,就发现同时有四五名黑衣人从街道的各个方向朝他奔来。
酒馆的不远处就站着一名警察,然而他显然被这样的场面吓懵了。在看到向酒馆的几名黑衣人手上都拿着武器之后,警察放弃了阻止这些人行凶的念头,扔下手中的警棍速的逃离了现场。
温斯特也没打算寻求警察们的帮助,帝都的禁卫军士兵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软弱的警察,更别提他这个禁卫军副指挥官了。
温斯特卯足了劲儿向城南跑去,他不敢往城北跑,那边是禁卫军的驻地,他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是禁卫军中的某些人想让他闭嘴,才策划了这次砸酒馆的闹剧。
至于那位哈比?罗比斯少尉,温斯特已经不在乎他是否真的是人口调查局的特工了,如果他真的是人口调查局安插在禁卫军内部的间谍,那么此时他肯定已经凶多吉少,否则那两个大汉和那些穿着黑衣的禁卫军士兵怎么可能知道他们会在哪个酒馆碰头。
没错,尽管这些人穿着黑色的风衣,将面部掩埋在阴影之中,但是温斯特还是可以从他们奔跑时的姿态看出些许禁卫军士兵的影子。这些人身为帝国军人,无论怎么掩饰都不可能将自己完美的装扮成流氓打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