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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的侍卫统领?
谢添心中有些忐忑。他不明白为什么周迟会突然抛出这样的一个提议,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似乎都有不妥之处。虽说一直以来也跟着谢擎深东奔西走,但是这种事情毕竟是头一次遇上,他不禁有些迟疑:“这……”
“不急,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不必马上给孤答复。”对于他的为难,周迟居然表现出了罕见的耐心,“孤知道你与伯襄主从情深,犹豫不决也是人之常情。”说罢将奏章一合,闭上双眼,“等到了东宫,再叫孤吧。”
近来北方的属国舍龙发生了内乱,老舍龙王暴毙,死前并未决定继承人,他的两个儿子反目成仇,各自纠集了一班臣子,互不相让。又各派了一队使者来到建宁,请求大殷出面,将自己立为正统。
究竟要不要干预此次内乱,又要偏向哪一方,目前朝中大臣们各执一词,尚无定论,因此这些舍龙人也就一直住在礼宾馆中,等待回音。而负责看着他们,以免引起冲突的任务,也就落在了身为鸿胪寺少卿的谢擎深头上。
等谢擎深抽出身来,随着童喜来到东宫,已是掌灯时分。顾海将他直接引到了东偏殿,周迟正在挥毫作画,见他进来,上下打量一番,道:“看你这副样子,定是被那帮蛮子烦得不轻。”
谢擎深苦笑:“朝中一日争执不下,他们便一日不肯离去,常常还要抓着我诉苦,着实有些头疼。”
周迟放下笔,从书桌后面转出来,闻言嗤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这件事岂是和稀泥便能解决的?我大殷以嫡长为尊,尚且有小人作祟,更何况那立嗣随心所欲的蛮夷!”他向顾海摆了摆手,“且不说这些了。你忙到现在,恐怕还来不及用饭,便在这儿与孤一起吃吧。”
平日里周迟只要无事,向来是与孟荷吟以及两个女儿一同吃饭,今天明显是特地等他的。谢擎深心下感激,行礼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多时,顾海便带人将饭菜送了过来。两人在桌边落座,一面吃一面闲谈些朝中进来的动向,过后内侍们又将碗碟撤下,换上茶水与点心。谢擎深道:“不知殿下今日寻臣过来,所为何事?”
“下个月初九,是宁瑞大长公主的六十三岁大寿,想要大办一番。但蒋家如今在朝中人脉不足,少不得要仰仗东宫与谢家的助力。”周迟抿了口茶,轻描淡写地回答,“说是贺寿,但实际上,姑祖母却是意图趁此机会,令京中未婚的年轻才俊齐聚一堂,为蒋凝秋相看一下终身大事。”谢擎深手中的杯碟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发出突兀的声响,大殷储君置若罔闻,面色如常地看向青年,“她想让我拟一份中意的名单,届时也好心中有数。这件事,伯襄你可愿替孤分忧?”
“……殿下。”谢擎深的神色已经极为难看,声音都艰涩起来,“您明知道……”
“孤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周迟抬手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道,“但是孤心中清楚,那丫头不是会任由别人摆布自己婚姻的人,哪怕对方是她的祖母。大长公主的决定只代表她的态度,并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
谢擎深陷入了沉默。周迟察言观色,心知他已稍稍冷静下来,于是趁热打铁:“换个角度考虑,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既然姑祖母要孤代为张罗,不妨便将这寿宴当做一块试金石。敢来的,肯来的,某种程度上便是表明了立场,”说着将手指在桌上重重一叩,“咱们便来看看这些王公贵族,满朝文武,究竟是亲近孤的东宫,还是亲近那老三的荣王府!”
谢擎深听着他侃侃而谈,神色连番变幻,半晌终于开口:“既然殿下已有打算,那便……如此实行吧。只是大长公主想要的名单,又该如何准备?”
“这个简单。”听他已被说服,周迟满意地笑了起来,“你从那些已经表明了拥护正统的家族中挑出几个符合条件的,随意整理出来一份便是。那名单只能是个名单,你与蒋凝秋相识这么多年,难道还觉得这东西能对她产生任何影响么?”
闻言谢擎深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可下一瞬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采又有些黯淡。他抬起头,看向周迟,拱手道:“臣明白了,今晚就着手去办。”
“辛苦你了。”周迟颔首,“将你找来,想说的便是此事。哦,还有,你府上的谢添,再借孤一段时日。”
“谢府中人,尽皆供殿下驱驰。”谢擎深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起身道,“若无他事,请允许臣就此告退。”
“去吧。”
望着青年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周迟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情。
“顾海,”他命令自己的近侍,“着人传武云起来见孤。”
等武云起来到东偏殿,已是一炷香之后。先前招待谢擎深的茶水与点心早被撤下,周迟又回到了桌案后面,正在小心翼翼地为画中的仙鹤点睛。“明卿,来来来。”他似乎兴致颇高,见武云起到了,向其连连招手,“看看孤这幅‘松鹤延年’画得如何?”
“殿下技法纯熟,用色巧妙,可见于丹青一途造诣颇深。”武云起走上前去,谨慎端详一番后道。
周迟哂笑,也不去细究他话中真假,放了笔,接过顾海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你可知孤今日为何作画?”
“十一月初九乃是大长公主生辰,殿下此画,定是为贺寿而作。”
周迟有些惊讶地挑眉,上下扫视他一番,揶揄道:“你这功课倒是做得齐全。当初计划通过蒋家搭上孤这条线,怕是大大小小各种消息都搜集过了吧?”
“微末伎俩上不得台面,让殿下见笑了。”
“姑祖母欲操办宴席,做晚辈的自然要前去捧场。”周迟在屋中踱起步来,“等到那天你也随孤同去,孤便借此机会让你在众人面前露露脸,替你造造声势,让他们都知道你是东宫的近臣。”
“殿下有意提携,臣敢不从命。先谢过殿下厚爱。”武云起拱手欠身。
“虽说如此,但士族独有的门户之见,却不是以一人之力、三言两语便能轻易消除的。你如今在东宫或许尚且不觉得如何,但将来若要身涉朝堂,少不得要与这些王公贵族打交道。届时排挤与轻视将会伴你左右,如影随形。”周迟说着,猝然停步,转过身来盯着武云起,“明卿,你可具备经受住这一切的决心与意志?”
“殿下的期望,便是臣的回答。”武云起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与他对视。
“好!”周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既然敢如此保证,孤便放心了。”说罢在就近的一张椅子上落座,并摆手示意武云起在自己对面坐下,“离寿诞还有二十余天,此事并不急,容后再议。宫市你调查得如何了?”
“臣正想向殿下禀报此事。”周迟毫无预兆地提问,武云起却是有备而来,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七八日来臣已询问过数十位深受宫市之害的商户,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大量的证词,随后又顺着线索追查了几名负责采买的太监,与这些人接触之后,又得到了进一步的信息。布匹、食材、器皿,虽说物品的类别不同,但最终的受益链却都指向一人。”他从袖中抽出一封奏折,呈给周迟。
“谁?”周迟皱眉,接过奏折打开翻阅,口中问道。
“此人名为韩泰,在麟德殿当差,负责掌管正堂与圣上寝宫的灯烛。”武云起回答,“虽说是在天子近前做事,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六品内侍,若是说他一手谋划了宫市,并且有能力将整条利益链上的所有人都压制得服服帖帖,不会生出旁的心思,实在难以令人相信。臣以为,韩泰背后,定是另有始作俑者。”
周迟哼了一声:“这几天来京兆尹也在对那一日当街行刺你的人进行轮番审讯,只可惜收获不大。那人只说自己是受宫中人指使,得了钱要你的性命,其余的却是一概不知。”他将奏折合上,“当日数位御史联名弹劾,孤自父皇那里接下这桩差事,担保十五日内将真相查得水落石出。如今期限将近,事情至此,你有什么打算?”
“韩泰只是一个挡箭牌,此事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推出这么个小角色来,这背后主使不是鲁莽无谋,便是有恃无恐。”武云起道,“究竟是哪个,就得等臣与韩泰亲身接触过才能知晓了。”
“那明卿你觉得是哪一种呢?”周迟冷不丁发问。
“臣不敢妄断。”武云起避而不答。
“你若是觉得查到韩泰便收手为好,孤绝不会怪你。”周迟不语,深深凝视着他,片刻后忽然道。
“臣愿一试。”他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但武云起显然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抬眼与自己的主君目光相触,神情平静,眼中却透出几分带着执拗的坚决,“为了证实臣的推测,以及殿下的心中所想。”
对于他的回答,周迟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嘴角微勾,面上带了些意义不明的嘲讽。
“那么,孤就只能预祝你一切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