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节
岳震和拓跋月依偎着在焦虑中度过了整晚,好不容易盼到天亮,他们携手跑上了一座高耸的沙丘。
“呵呵···月亮你看,我就说没事吧。”岳震指着远方沙丘后面露出的土城一角,笑道:“哈哈,咱乌兰绿洲上那么多坚固的土窑洞,风再大一点也会没事的。”
拓跋月远比岳震要熟悉自己的家园,远远的望去,她隐约的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高大的沙丘遮挡了大半土城,一时间,她也说不好是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明知情郎是在为自己宽心,但她却无法放下纠结的心事,便拉起岳震继续向回赶去。
两人又爬上一座更为高大的沙丘,这里的视野更宽,岳震也看出了有些蹊跷。
风暴过后的乌兰土城,为什么好像一下子变小了许多?是因为距离太远了吗?就在暗自猜疑,无法确定的时候。拓跋月的一声惊叫,让他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那不是乌兰城!我们的土城怎么会这么小?还有孔雀泊呢?我们的母亲河孔雀泊去哪里了!”
赶忙抱住惊骇欲绝,摇摇欲坠的少女,岳震一边凝神眺望着,一边劝道:“月亮你先不要急,我看着也不大像。是不是大风已经把咱们吹出了很远?那里真的不是咱乌兰。先不要激动,是不是,走近了一看便知。”
他们俩几乎是用跑的奔下沙丘,一路上心慌意乱的拓跋月好几次都险些失足,全仗眼疾手快的岳震在一旁守护,才没有滚落下去。
看着一贯冷静沉着的少女方寸大乱,岳震暗自疼惜也不由心急如焚。若是恐怖的沙暴给乌兰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尤其留守绿洲的那些老一辈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这绝对是让爱侣无法接受的。
当他们跑上一座距离土城最近的沙丘时,气喘吁吁的少年男女彻底傻了。因为岳震最初的判断没有错,就是乌兰土城。只是昔日的家园已经面目全非,满眼触目惊心的破败。
早已胆颤心惊的拓跋月膝头一软,瘫坐在了沙丘顶上。
岳震目瞪口呆的望着脚下不能再算做城池的土城,尽管心里有一些准备,可是他绝没有想到一场来去匆匆的沙暴,能将曾经生机盎然的绿洲,便成了一座废墟,一座笼罩着沉沉死气的废墟。
最让人欲哭无泪的是,往日清澈湛蓝的孔雀泊那个方位,那里竟然凭空多了一处仿佛巨型船头一样的大沙丘,数量庞大的流沙几乎整个掩埋了乌兰的母亲河。从上往下看去,泊水只剩下了好似弯月般的一角,气息奄奄的躺在沙丘脚下。
目光越过惨不忍睹的孔雀泊,再往前看就是大片东倒西歪的胡杨林。那些笔直挺拔,战士一样的沙漠之树,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战争,粗壮的胡杨,无一例外的向他们站立的方向倾倒着。稍微纤细的一点的,不是从根而断,就是被连根拔起,飞出好远,刚刚吐露新芽的粗细枝桠散乱在四周。
这一刻,岳震好像听到了它们痛苦的呻吟,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唔唔唔···”压抑了一会的拓跋月,终究还没有忍住心头的悲苦,少女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难过揪心的岳震跪在边上,将她抱在怀中时。少女仆伏在恋人肩头放声痛哭,令他闻之肝肠寸断,胸膛里填满了酸楚与悲戚。
生长于斯的家园被毁,祖父、乡亲们生死未知,拓跋月虽然明白还不是哭泣的时候,但是这些突如其来的打击,依然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月亮,月亮,先不要哭了。眼下最当紧的是,回去看看爷爷和古斯他们怎么样了,只要人还在,一切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乌兰没有了,我们还有一个新的家园。”岳震扶起心爱的少女,微微哽咽的话语中,表达着关切也传递着坚定。
抬起婆娑的泪眸,拓跋月和情郎对视了片刻,戚容慢慢消逝的俏脸上绽出了笑容。笑靥含泪,真好似梨花带雨,更显分外娇柔惹人爱怜。
岳震吻干少女脸上的泪珠,拉着她站起来。“月亮放心,爷爷和大叔他们在沙漠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要比咱们更会应付突变的天气,他们一定会没事的!只要人好好的,一切都不可怕,就像昨晚你在歌中唱的那样,天地之大,有情相守就是家!走,老人家们找不到咱们,也会担心的。”
高高堆积的沙丘,将原本已经残破的土城北墙彻底掩埋,由南向北的风暴过后,目光所及之处,一切可见物体都是统一的向北倾斜。他俩很费力的绕开了层层叠叠的阻碍,终于回到了面目全非的乌兰土城。
无心去探视残留的孔雀泊,他们很快就赶到野利大婶曾经的住所,野利族离开后这里已是人去屋空。看见一排排土窑正如自己想像的那样,并没有太大的损坏,岳震和拓跋月相视而笑,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情景让他们笃定,拓跋族和鞑靼人应该也在罕见的风暴中安然无恙。
放下担心,发觉月亮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欢喜,两人一路继续往前,岳震微微笑问道:“月亮,你是不是正在暗自高兴,这下爷爷一定会跟着咱们回去了?”
“难道不是吗?眼下绿洲的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总不能为了守护圣山,就让老人家们渴死、饿死在这里?圣山再怎么神圣,也不过是···”理直气壮的拓跋月随手指向圣山方向,两个人的视线投过去时,他们一起傻傻愣愣的停住了脚步。
圣山不见了!昔日高大的沙山消失不见,那个地方变成了一座城池,正是他们在远方看见并误认为是乌兰的小土城。
拓跋族人世代守护的圣山下,竟然掩埋着一座城池!一场携天地之怒的风暴,掀开了遮挡历史的面纱,会引出一段怎样的传奇故事呢?愕然的少年男女对望了一眼,又并肩向那边看去,惊诧过后,在他们胸中涌动的,是对未知的好奇和莫名的激动。
他们现在身处土城的侧后,能够看到这座城池的北墙。因为避风的原因,城墙的北侧依然堆积着和墙体一样高的沙土,无法看到这面城墙有没有门洞,这城是否有名字。
“爷爷以前提过,曾有这样一个城池吗?”
“没有呀···拓跋族世代相传,圣山神圣不可侵犯。我寻思,恐怕爷爷也未必知道,圣山下真正掩藏着什么。”
岳震、拓跋月轻声议论猜测着,慢慢的靠近,走到近处才能真切的体会到,这面城墙很高大。城墙顶端有一些地方露出了沙土,是很清晰规矩的箭垛口。企图越过沙丘登上城墙的岳震,遇到了难题,昨夜的狂风虽然没有带走这些积沙,但是已经将沙子搅动的非常松软,一步上去便深陷其中,无法前行。
“走吧,咱们还是饶到前面看看去。”看到情郎一付不死心的样子,拓跋月娇笑着上前拉着他转身离开。
一步三回首,岳震挠头说:“好奇怪,这面墙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月亮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着各自的猜想,顺着土城的西墙,向拓跋族和鞑靼人聚居的地方走去。
听到人们议论的声音有远处传来,越来越响,他们真正的放下心来,两个人一起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爷爷···”城墙到了尽头,土窑洞与城池之间的空地豁然出现时,拓跋月一眼就看见了爷爷拓拔朔风,少女立刻丢开了情郎飞奔而去。“爷爷!您没事吧?吓死月亮了!昨晚那么大的风暴,您躲在那里?乡亲们都没事吧···”
岳震也快赶了几步,上前问候古斯和诺尔盖两位鞑靼族长,一番短暂的交谈后,他得知大风过后,族长们就将族人召集到了这里,察点人数的工作也是刚刚结束。所幸的是并未有人员失踪的情况,族人也大都是一些碰擦之类的轻微伤害。
抬眼望去,眼前这些拓跋和鞑靼的中老年族人们,或蹲坐,或站立,男男女女三五成群的指点议论着,即便是依坐在老伴怀里的伤者,脸上也罕有惊惶失措的表情。
想起昨晚他们狼狈的情景,岳震脸上有些发烧。转念再一想,他又不由有些后怕,假如乌兰绿洲的大批年轻人尚未离去,大风来袭,满城尽是无措慌张的人流,恐怕两族受到的伤害,就远不止这般轻松了。
那边拓跋朔风安抚了喜形于色,叽叽喳喳的孙女,笑呵呵的走过来,大家也都看出来,是月亮他俩的无恙归来,扫去了大族长脸上的阴云。
“呵呵···小震,我们这些老家伙正在议论圣山下的土城,你认为呢?”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尾随而来的拓跋月和情郎异口同声的答道,惹来了一片长辈们的哄笑,也让少女臊红了脸庞。故作镇定的岳震回身抬头看去,这才看见了土城门洞的正上方镶嵌着石块组成的四个大字,孔雀雄关。
“哦?”深谙此道的岳震抖抖眉头,暗自惊奇不已。从飞舞飘逸的字体上,他默默的推算着这座关城的大概年代,令他吃惊的结论和门洞里完好无损的大木门对照一下,他不禁又有些心虚的迈步上前。毕竟文字的传承,不能完全确定一段历史,从木门上渐渐清晰的纹理上看来,这座土城应该没有那么久远。
走进门洞,推了推纹丝不动的大木门,岳震感觉到并不是大门重量的原因,应该是有什么重物在门后顶着。
俯身上前,透过微小的门缝向里看去,他顿时明白了。这里就像刚刚见到的北墙一样,大风不能刮走墙体北侧的沙土。退出门洞,他甩掉上衣,一边紧着袖口裤角,一边上下打量着高大的土墙,想找一处可以攀援而上的地方。
“呵呵···就让小震去打开这道门,看看祖先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拿弓来。”拓拔朔风大声笑着,接过族人送来的抓钩、绳索和大弓。
‘嗖’绑着抓钩的羽箭,拖着长长的绳索飞上城墙。岳震抓住绳索用力一拉,感觉着抓钩牢牢的勾在了垛口上,他才深深的吸一口气,腾身而起。蹬蹬蹬···城下人们的一片惊呼声中,他已经拉着绳索跑在陡直的土墙上,就在拓跋月紧张的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他飞身跃进了垛口。
“呼···”吐出胸中的浊气,站立在土城墙上的岳震私下观察起来。
这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城池,四面相通的墙体大约有五、六尺宽窄,外侧是将近一人高的箭垛口,内侧是低矮的护墙,中间是铺着碎石子的甬道。
顺着甬道向门洞那边走去,从那里折断的柱子和一些建筑的遗迹看来,这里曾经有一间不甚高大的城楼。岳震小心的穿过城楼遗址,靠向城墙内测,看到了城内的门洞后面,连着一个狭小的瓮城。
瓮城四壁高耸,小小的空间里早已积满了黄沙,岳震不仅摇摇头抬眼四顾,必须彻底清理瓮城里的沙土,才能打开他刚刚从外面推的那两扇大门。
回到外侧,听从箭垛口上探出身,对着城下观望的人们摆手喊道:“正门已经被沙土堵死了,我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进口。”
喊罢还未缩回身子,岳震就看见下面的拓跋月也跑到了绳索旁,知道她不放心自己肯定也要跟上来。他不禁有些担心抓钩是否松动,急急忙忙的跑过去往下看去,少女正好爬到了一半,而且明显有些吃力了。
“月亮抓稳绳子不要动了,我把你拉上来!”岳震跳上垛口,弯下腰双手抓起绳索。双臂酸软的拓跋月正中下怀,仰起头来娇笑道。
“咯咯···好啊,好啊,刚刚看你上来挺轻松的,没想到这么费劲呢。”
城下拓拔朔风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几位老者也是大张着嘴巴,紧张的仰视岌岌可危的岳震双手快速交替着拉起绳索,直到他俩携手跳下垛口,大家才算送了口气,拓拔朔风则忍不住摇头嘟囔着什么。
“你看,北墙上不是还有一个大门吗?”刚刚站稳,拓跋月就好奇的四下张望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北墙上的门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