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念间,他就觉得先前的担心有些好笑——就好像在那边有个头疼脑热的大家都会去医院一样,他如今伤成这个样子,不来教堂的话还能去哪?
要知道在大陆上,神殿才是这方面的“正统”,什么药师治疗师的那都是旁门左道,地位,和那边的盲人按摩、赤脚医生之流也差不多;至于他的本职巫医,不好听也就相当于那边的跳大神的……
莫库瑞娜在城防军围攻破耳朵巷一役中据受创不轻,自顾都不暇,就是她状态完好,在治疗术方面只怕也没法跟眼前这七老八老的主教大人相比。
毕竟她所信仰的神祇罗丝大姐,从不善于普度众生。
当然神力这玩意看似温和良善,似春雨一般的润物无声,但实际上它的本质,却是凶蛮霸横,排他性最少也高达四个加号;这种性质决定了它治疗的效果立竿见影,尤其是对外伤,但对于像老包这样由于魔力反噬而产生的“内伤”,恐怕就不是那么给力了——不跟着乱就不错。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手臂受创之后,没有直接掏出那本《神语》自疗的根本原因——他可不想最后把自己治成第二个令狐冲。
因此包光光的第二个担心,就是怕对面的老主教好心办坏事。好在人家老怀特经验丰富,性子上也不像不戒和尚那般莽撞,一察觉到包光光手臂的伤势复杂,立即停止了往里面输入神力,只把治疗的重心,放到了如何替老包保住的命上。
如今这伤者能够清醒,自然是明他的治疗思路正确,不由得大为欣慰,就是包光光醒来之后一声不吭,让老怀特这心里又不勉多添了几分忐忑,生怕在治疗的时候出了问题,给对方留下了某种无法一洗了之的“难言之隐”。
“你……感觉一下,看体内有没有什么不妥?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赶紧。”老怀特有些紧张地凑过身来,盯着老包的脸左看右看。
——谁让他们这里,还没有竖起手指然后问伤患这是几的习惯呢?
包光光笑了。
也许是因为初见时特殊的经历,又或者,是没看见过对方在布道台上挥洒自如的“风情”,反正包光光对这老头儿的印象一直不错。和外表落魄,内心峥嵘的老汉斯比起来,这位浮冰港的大主教,反而更像个没事就笑眯眯夹着马扎,在街边上和人下棋扯皮的街道老头,撑死了,偶尔给街坊邻居们号个脉,出个偏方啥的,至于好不好用,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啥把握……
为了安他的心,包光光强忍着宿醉一样的昏重感,笑着:“还好啦,就是胳膊还不怎么给劲……”着话,他还试着抽了一下手臂,结果不出意料地没有任何反应。
“别担心,孩子,总会好起来的。”老怀特似乎还有些担忧,但当着伤患的面,显然又不能表现出来,因此那笑容就显得颇为勉强,“而且你也不用担心这几天生活上会不方便,有什么需要,直接喊我的儿子就行。”
“你儿子?”包光光愣了愣,才想起那个曾经被他忽悠过的、年纪轻轻的战神祭祀,不由得心中一阵愧疚——毕竟进阶战神祭祀的代价,便是放弃绝大部分的治疗法术,因此不论怎么算,这“看护”的活都不该落到怀特的头上才对,之所以会特意过来照顾他,那八成是因为自认承了他包光光的情了。
但人家有情有义,就更显得他包光光不是东西了,又哪里好意思接受?是以包光光赶忙推辞:“这份情我心领,但您看……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伤势,就不必麻烦令公子了吧!再,我还是一个不错的魔法师呢。”
着话,原本紧缠在他双手上的绷带,竟然一圈一圈地脱落,好似灵蛇一般,让老怀特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当然不会是因为老主教没见过最基本的魔绳术——事实上在牧师的神术体系中,也有类似的戏法;但问题是缠在对方手上的绷带,可是经过了神力加持的!
要知道神力本身,就具有强烈的排他性,等级越高,这种明显的排他性也就越为顽固;到得高级,甚至都会排斥其他同阵营神祇的神力。因此一件物品如果被神力加持之后,是很难再被别种的力量驱动的,但眼前……这比他儿子还要上几岁的少年法师,居然能拿来当鞭子耍?
这也太夸张了吧?
出常理的一幕,让老怀特不禁呆了一呆,结果等他反应过来不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提醒了——因为在这个时候,老包那裸露出来的右手已经缓缓地……沉了下去!
没有光焰,没有异声,甚至连任何古怪的气味都没有,那只表皮下隐隐透着金属光泽的右手,就那样毫无征兆的,一一地穿透了垫在身下的兽皮,棉丝的被褥,最后陷进了坚硬的床板里;就好像那根本就不是一只手,而是只来自森罗地狱的鬼爪,凭空抹去了其所经之处的所有存在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包光光当然也注意到了右手上的异状,不由得大吃一惊。
“呃……这个,”怀特主教斟酌着词句,最终决定还是将实情和盘托出,“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你的这条手臂……情况有些复杂。怎么呢?应该是和手臂中阻塞的魔力有关,但具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恕我……咳……”
老头儿到最后,已经是满脸的羞愧,而且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十分担心床上的少年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很显然,包光光的接受能力要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了许多——毕竟像穿越这种最最无厘头的玩意咱都能既来之则安之了,何况是区区的一只手?
而且在包光光看来,这不过就类似于武侠中的某些“毒掌”功夫……唔,可能比那还要高竿些。除了以后不能用来吃饭打牌抱女人,貌似……也没什么不好嘛!
更何况先前已经证明了,这种加持了神力的绷带是可以有效隔绝魔力的渗透的,大不了,自己以后吃饭洗澡都不拆开。尽管手上总缠着绷带有像打泰拳的,但再怎么,也比打造个铅制的拳套冒充“钢之炼金术士”强吧?
……
……
包光光这一走神儿,老怀特就更加坐立不安了——显然这善良的老头儿还以为伤者的情绪低落需要独处,因而借机出声告辞。包光光本来还打算从他口中掏外面的消息,但见他去意甚坚,也就没好意思强留人家,只央求他将自己的异形皮法袍取来。
——毕竟像这种用来保命的东西,还是放在身边最为安心,而且法袍里面的舌头和腰间的无数绳标,不是都一只只灵巧而又坚韧的“手”么?
老怀特办事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法袍就被送来了,只是来送法袍的人并不是他本人,而是个腕儿比他还大的家伙。
傲狮!
虽然两个人在众神殿内部分属于不同的系统,那老怀特又贵为一方主教,在北地就没有比他更大的了;但一来傲狮身上,大概还背了某种类似“钦差”的任命,二来那傲狮在实力的位阶上,也的确比他老怀特高不少,因此在平日里,老怀特都谦谨地以属下自居——至于这里面是否有为儿子铺路的意思,像包光光这样的外人,可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在包光光眼中,却从来没觉得傲狮有什么高不可攀的地方:先傲狮的身材的并不高大,甚至还低于大陆的平均水平,在靠身体吃饭的战士职业中,算是“二等残废”那种;其次他的长相也并不凶悍——事实上若不是那把“一衣带水”的络腮胡子,包光光几乎都找不到他身上有什么像“狮”的地方。
而他身上的气势,也远不如刚刚与老包交过手的热拉尔那般如威如狱,属于比较内敛的那种;撑死了,不过让身边的人觉得他这个人很严肃、很执着,至于威胁性……这个,嘿嘿,还真没有。
只有当他乘在独角兽上纵马出阵的时候,才算是带了那么大漠狂沙的味道,但似乎也没有热拉尔给人的感觉那般直接,那般强烈。
不过话回来,在狂龙的狂性没作之前,不也是个眉清目秀,看上去总像是魂不守舍的胖子?
当然他对傲狮的气势,感觉没有热拉尔的那般强烈,也可能是由于距离的关系,而且包光光也分不清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境界之间究竟孰高孰低,但包光光很清楚,如果正让傲狮和热拉尔对上的话,只怕傲狮的赢面要大得多。
毕竟人家胯下的嘶风独角兽可不是白给——假假的也是七级魔兽,其头上那根雷电环绕的独角,更是传中有数的几样能够捅穿龙鳞的东西之一!
……当然了,那前提得是龙从天上落下来给它捅。
正因为有了这头独角兽,包光光心里纵然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实力恐怕要比自己“高一”了——毕竟他不可能再像放热拉尔风筝一样的去放一个骑士。因此再见面之时,包光光就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免得在无谓的地方,与对方产生什么冲突。
谁知道傲狮的进来的头一句话就让他彻底崩溃:“要不,你来我们白银之手吧!……除了团长的职位我了不算,不能给你,其他的你随便挑!”
“靠……上校团副么?”包光光怎么也想不到,这总是一本正经的家伙嘴里突然会蹦出这么一句。事实上如果傲狮早几天来这话,没准老包还真就抱了他的粗腿了;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跟狂龙一战之后,包光光大也算是一方之豪,你敢收,人家众神殿敢不敢认还两呢!
“为什么不是你来做我的追随者?”包光光半开玩笑地。
“也行啊!”见招揽失败,傲狮的脸上也没有半不豫之色,似乎他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你要养得起我那几千个兄弟,全跟了你也没什么。”
“嘁,有钱了不起啊?”包光光郁闷地嘀咕了一句——虽然布来梅门千百年累计下来的财富惊人,而在那里搜刮了一圈的包光光,家底又怎么可能瘦到哪去;但若是白银之手的那些个骑士老爷来了,他还真够呛能养得起。
毕竟骑士可不同于冰原战士,有的吃就行——不别的,光那些战马和附魔盔甲的养护,消耗就是普通人所完全没办法想象的!再加上扈从、补给、领地、封诰等等,少一样都不行。
所以骑士这玩意,可能是所有兵种中最不好伺候的了;恐怕遍数整个大陆,也就只有像凯奥凯、众神殿这样的巨头,才能组建起如此规模的骑士团吧!
“还以为折腾了这么久,自己也算是个人物了,其实呢?也不过是只稍微强壮的虾米而已……”备受打击的老包,自然不愿意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且此时此刻,他也有更想知道的东西。“我的人呢?”他岔开话题道,“都放出来了吗?”
傲狮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也不知是惊讶还是嘲讽地揶揄道:“我还以为你第一个问起的,会是那个当时打晕了你的朋友。”
包光光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没话——尽管他在心中一个劲的告诫自己,眼前这家伙别看是提尔的信徒,怕也不是什么好鸟;但或许是有吉安卢卡这一层关系在里面吧,包光光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将对方当成“哥们”一类的存在,想端都端不起来。
当然人家怎么看他,可就不是他包光光能控制的了。没准在人家傲狮眼里,自己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呢,只不过风云际会,才成了如今这般值得拉拢的香饽饽。
包光光有些自嘲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