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长官”本就是个耐人寻味的词——在不同的地方,便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比如一个中队的营地里,那最高长官无疑是中队长;寂静岭外的军营,最高长官,大概要从那三个大队长中产生,而市政厅门口……不论是谁都好,反正不可能是他一个的骑士。
这一,库图佐夫当然拎得清。
因为他这个“骑士”可不是什么封号,当然更不是职业,而是一个比士官长稍微大的军衔而已(相当于咱们这的尉官),直辖的手下,也仅仅是站在这里的一个加强中队,不到五十个人。
别他,就算是他的头上司——“骑士长”邦赛尔大人来了都不行。毕竟这是什么地方?里面的大人物一把一把抓,什么时候轮到他们臭当兵的?
是以库图佐夫压根就没犹豫,直接抓过身边的传令兵,让他进去报信,至于库图佐夫自己,自然是忠于职守地“人在阵地在”了。
“长官,这样不好吧……”那传令官苦着脸道,“什么都没盘问出来,让我怎么跟那些大人们啊!”
“怎么?”库图佐夫瞪着那不开眼的手下,心这都瞧不出来?人家摆明了是来这找事的,就等着你出言不逊,然后好拿你立威,能问出什么才有鬼呢。再了,出了事自有大人物着,你一个兵蛋子往前凑什么凑,每月拿那么几个饷钱,就真把自己当提尔的圣武士了?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跟下属明的,就跟智慧之门上面的刻痕一样,你明白了就是明白,不明白的话,别人再怎么解释也没用。库图佐夫也懒得费唇舌了,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传话你还不会?他怎么,你就怎么嘛!”
正所谓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倒霉的传令官只好忐忑不安地接下了命令,好在“大人们”并没有责怪他们失职——事实上,议事大厅中早已是一片哗然,闹得跟菜市场也似,谁还会关注他一个虾米啊!
——就像浮冰港官方宣传的:大敌当前,凡我浮冰港人不分男女、无论老幼,皆有杀敌出力之心。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大大的官老爷。
不管口号到底有没有人信,至少他们,还是要做出个样子才行。
因此这几天,议事大厅中那是格外的热闹——一众官员只要不是家里面着火或者老婆生孩子,都会来此地“议事”。不但成天不照面“闲者”们露了头,就连前几天才伤了脑袋的乌尔乔拉·盖普士,都裹着白布前来“出力”了。
此时,他就抽抽着那张麻风脸,上蹿下跳地高叫着:“安静!安静!各位同僚听我一言!……虽那些亡灵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们仍然一无所知,但不管怎么,只要肯坐下来谈,就是一件好事!”
“有什么可谈的?”人群中,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还没打呢,就想着媾和了?盖普士你这个懦夫!”
“懦夫?”乌尔乔拉冷笑一声——这个表情让他本就惨不忍睹的面容更加狰狞,“连敌方的使者都不敢一见的人,才是真正的懦夫吧!告诉我奎拉蒙特爵士,您到底在怕什么?”
他名的奎拉蒙特,自然就是方才出声反对的尖嗓子了——如果换个人在人群里吼,没准乌尔乔拉还分不出来,但这家伙的声音实在太特别。
只是奎拉蒙特本就一中立人士,既不靠克虏伯一方,也不指望史提夫过活,算是无欲则刚那种。根本就不吃乌尔乔拉那套。“注意你的言辞!”反对者尖叫着,“你这是在侮辱一位勇士!我怕什么?我就怕你被别人骗了!……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亡灵的承诺。万一对方是借谈判的名义来行刺的,出事了谁负责,嗯?你——”他口沫横飞地到这里,却戛然而止,因为一只做工精良的牛皮靴打着转儿飞来,给他的长篇大论上加了个盖儿。
“混蛋!我跟你拼了!”片刻的愕然过后,脸上多了个鞋印的奎拉蒙特终于爆了——他张牙舞爪地向扔鞋的乌尔乔拉扑去。
而我们的哭泣者重伤未愈,自认不是疯狂爵士的对手,哪肯吃这眼前亏,于是单脚跳着往别人身后躲,结果奎拉蒙特的飞脚,便大失所望地踢错了人。
被踢的自然不甘心挨打,爬起来便于奎拉蒙特扭在了一起,双方的好友上前拉架,也不知怎的便被卷了进去,于是尖叫声,怒骂声,响亮的巴掌声响成一片。
开始的时候,老酒鬼斯特凡还拍着桌子喊两声“住手”,但局势恶化的远比他想象中快。不少有派系的家伙也加入进来,而这些人,显然不是他能弹压得住的。
眼见得另外四个“星”要么抱着膀子瞧热闹,要么抬起头,装模作样地评新装的吊灯,斯特凡不由得长叹一声;站起来的时候,那有些佝偻的也微微地晃了两晃。
“大人,您怎么了?”问的,是他忠心的传令官萨尔瓦多。
“没事。”斯特凡揉着眉心道,“上年岁了,受不得吵闹……陪我出去走走吧,也顺便见见这位……亡灵特使。”
萨尔瓦多也暗暗叹了口气——十几年的跟班当下来,他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位大人,其实是最喜欢热闹的,否则当年的议事大厅,也不会是这种格局;只是恐怕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若干年后的早会,居然会乌烟瘴气到这种地步。
精心打造的政治舞台,如今却成了商贾集散的破烂市场,任谁都瞧不下去吧。只是萨尔瓦多虽然能理解主上的想法,但身为一个直臣,有些话是不得不的。
“大人。”萨尔瓦多斟酌着词句,“我不得不提醒您,这样做的危险性,毕竟奎拉蒙特爵士的担忧,并不是……”
“得了,我的老好萨尔瓦多。”斯特凡摆摆手打断他,笑道,“你以为我看不清对方行刺的可能性吗?不,不但我清楚,在场的这帮家伙恐怕有一个算一个,都清楚得很……而且就算对方真的是来谈判的,也没有人愿意出面吧,毕竟媾敌的罪名,谁也背不起。”
“那您……”
“我?”斯特凡还在笑,但那笑容里面,却透着一种不出的疲倦,“呵呵,我老了。脸不像他们年轻人的那么值钱。”
着话,他缓缓地走向大门。也不知是积年的威望所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本来乱作一团的“斗场”,居然因为他的到来而分出了一条颇为宽阔的路。
——那是他一个人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