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主意很快得到了众人响应——其实那也算不得什么主意只不过阐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方不可能吃饱了撑得在外面安排十个以上的守卫。
毕竟没有谁天生就喜欢长时间趴在一个地方不动用弓弩瞄着火光校准玩。
所以只要他们十几个人抱成团一起冲出去对方猝不及防之下不可能兼顾到每一个人——总有那运气好的摊不上暗箭;而这片黑暗除了能遮蔽自己人的视野对对方的弓箭手应该也同样有效!
等囚犯们远离摆在门口的火盆冲进黑暗中那时候就算对方有强弓硬弩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得没错!那箭也不长眼睛未必就那么倒霉找上老子!……咱们干吧!”一个绰号叫“胡子”的大汉决绝道——当然到了现在胡须已经不能成为区别他和旁人的标志了。
起来那玩意也许是世上唯一不需要浇水就能茁壮生长的作物。虽然人渴了两天但脸上的胡茬却以远平时的度疯长托尼甚至都能时不时地听到它们破土而出和舒展枝叶所出的“滋滋”声。
——是幻觉吗?也许但托尼已经分不清了。
反正此时此刻一屋子人里面你就找不出一个脸颊光滑地跟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之所以大伙还叫那人“胡子”只不过是因为他来的时候就胡子拉碴而已。
与其人邋遢的形象不同胡子实际上却是个坐言起行绝不拖泥带水的主。他完话也不待众人商议就直接跳起来去挖嵌在墙上的一块着淡淡光晕的石头。
那是夜辉石全靠有它一众囚犯们才能看到屋里的光景。这玩意在幽暗地域里面遍地都是;但是人类社会中还是难得一见的也算是个不错的玩物。
只是眼下可不是见猎心喜的好时候。
“你干什么?”托尼终于话了。在这间牢房中他也算是半个老大——倒不是因为其出身如何如何毕竟人在落难的时候什么显贵什么权势都是比浮云更不靠谱的东西——而是因为他来的比除迭戈外所有人都早;何况他五级剑士的身手在这些人里面也是最好的。
“这种好东西不能留给那帮混蛋!”胡子随口解释着可惜手上却没停顿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你疯了?”托尼皱起了眉头“你是怕他们看不见你是吗?……只要你带着这亮闪闪的东西出去我保证你绝对是第一个箭靶子!”
一口气了这么多话让本就火烧火燎的喉咙更加难受但这两天的相处让托尼无法容忍一个熟悉的面孔被其自身的愚蠢和贪婪给毁了。
尽管他从不认为对方有资格成为他的朋友。
“那么……只要让它不光不就好了?”就这么会儿工夫胡子已经将石头抠了出来平托在掌上半侧身微笑着。只是那个笑容在夜辉石近距离的映照下却显得有些狰狞。
“撕啦”他猛一力用空着的手扯下了衣角将布片严严实实地裹在石头上面不留下一缝隙“瞧像这样。”显然胡子对这种结果十分满意话的声音也颇有几分自得。
见对方已经有了应对托尼便摇摇头不再出声——虽然他很看不惯这种顺手牵羊反手牵猪的行为但现如今大家都是落难之人朝不保夕生死难料;他没立场也没心情再多什么。
只是那胡子却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将包好的布片重新展开摊平。
“喂你们中谁会写字?”他用一种微颤的声音问道也不知道那声音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的情绪。
“我会怎么?”能把“会”字得如此有底气的一群囚犯中大概也只有托尼了。
“……纳什我的名字。帮我写在上面好吗?……还有我家住苦井街。”
“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胡子毛茸茸的大脸上居然露出了些许忸怩“你知道一会儿咱们就要去拼命了而老子的运气向来都不怎么好所以所以……”他抓耳挠腮地到这里再也不下去转头朝众人恶声恶气地叫道“喂你们这帮家伙别光顾着看热闹!可好了啊如果最后谁运气好逃了出去可不准忘了老子!卖这块石头的钱得帮补下老子的家明白吗?”
众人都笑只不过出声音的寥寥无几。年龄最的希丁克来得也最晚因此还保留了几分活力;此时亦夸张地跳起来叉着腰一副很牛气的样子道:“那得算我一份才行!”
“行啊!”胡子纳什没听出他在开玩笑反而一脸认真地头道“干脆大家都把名字留上面好了反正我看这玩意应该能卖不少钱的人人有份。”
此言一出众人的情绪也高涨起来七嘴八舌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只可惜每逢这种时刻总有那煞风景的“……我先生们”托尼状作不屑地“光有纸没有笔叫我怎么写啊?”
“好办。”纳什一口咬破了手指然后凑过来将布片和流着血的手指递到了托尼面前“这鬼地方……妈的别的没有要血还不有的是?”
要血还不有的是?
一句话让托尼不由得微微怔再看到眼前那一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妖异的红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便“轰”地一声被着了!
是啊之前的战斗已经让血流得够多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的血还没有流尽男人的血性还没有流尽!在他的身边还有群与他一样桀骜不逊的主;他并不孤独因为这样的人只要还剩下一个他们就不会被征服!
“赶紧地啊不然血就干了!”对面的纳什似乎并没有看出托尼的不妥只自顾自地“要不这东西你拿着吧!一会儿冲出去的时候别忘了走在中间……毕竟你在我们中身手最好活下去的机会也最大而且看你的打扮似乎家境也不错的样子应该不至于黑这么钱。”
“有钱人就不会为了钱而动歹念吗?”纳什的愚蠢让托尼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他也想告诉对方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十几户人家而已就算白养着在他托尼眼里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可是他偏偏连一个字都不出来——这份莫名其妙的信任来得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托尼完全没有准备只感觉它沉甸甸地好似一座山般压住了他的胸口。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们几个做得好大事!……都活够了是吗?”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循声望去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外面打开了一个漆黑的人影就站在门口只是屋里的夜辉石被纳什收了起来外面的火光又在此人背后因此一时间竟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倒是托尼敏锐地现了来人的语气虽然颇为气恼但里面并没有多少威胁反而透着一种嗔怪与埋怨;而且那一袭黑影中就属其脑门的位置最亮。
很显然来人是一个秃子……至少也是谢了的再配上那一把似曾相识的嗓音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除了他们那个秃了的随军牧师还能有谁?
“皮奈尔……”托尼缓缓地念出了这个他绝不想提起的名字;而在他话的同时囚犯中反应快的已经扑过去了。
这些人中估计有想要杀人灭口的有想给这叛徒一教训的也许还有那打算拿下他作为人质的……但不论初衷是什么他们扑到一半目标都转成了对方手中的东西。
因为那是一只满满当当的水囊!
然而皮奈尔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这帮人停了下来他:“要想这是最后一顿你们就来抢!”
人就是这样可笑——刚刚还准被豁出性命的一群人现如今却开始为日后的水源做打算了。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能活下去有几个还愿意赴死的?
因此当皮奈尔一手拎着水囊一手托着盛着清水的盖子来到托尼面前时托尼看也不看其手上的清水只盯着那双似乎有些余怒未消的眼睛似笑非笑地:“你又成功了……不是吗?瞧瞧多么伟大的人物他一手给我们带来了活命的希望谁知道他另一只手却掐灭了另一种希望呢?”
“别话”皮奈尔皱眉道“赶紧把水喝了……我待得太久他们会起疑心的!”
“哦?原来我们的牧师大人是偷跑来的?”托尼讽刺道“这算什么?对背叛的一种补偿吗?如果我们都喝了这水是否会让你心里感觉好过一?”
“我托尼少爷成熟一吧!”被这样夹枪夹棒的讽刺即使是道路之神法兰恩也会火何况只是他的牧师“您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要再总用孩子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好吗?”
“身为一个男人对与错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责任!”他压低了嗓音但是气势未见减少反而增了几分。“席奥德已经死了可那混蛋在死之前把一众士兵交给了我我就不得不为他们的生命负责!不投降难道要他们也跟着去死吗?”
“少跟我既然当兵就要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屁话!……军人怎么了军人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军人就没有家人老就没有故友亲朋?就该着了为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贵族卖命?”
他越越怒最后竟一扬手将盖子中的清水朝托尼脸上泼了过去而托尼状似被那突如其来的怒气给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躲避任凭冰冷的水淋到了那张有些愕然脸上。
众人大哗。
“嚷嚷什么?你们这些混蛋!”皮奈尔显然是索性豁出去了“……没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混蛋!人家托尼少爷玩得起毕竟我们敬爱的克虏伯大人在外面留下的风流债还不知道有多少儿子死了大不了再接一个回来继承家业……可你们呢?你们一死倒是容易了但你们的老娘谁养孩子谁养?指望那七折八扣剩下来的抚恤金吗?笑话那不过只够给你们自己买一副满是虫眼的薄皮棺材!”
“你们的老娘会因为无人照顾而病死、饿死;房子会便宜了那些个无良的酷吏。你们的儿子会被赶出去流落街头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偷东西然后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被抓起来绞死或者送到盐场里当奴隶而你们的女儿则会沦为娼妓命好的将来没准能找到一份洗衣女工的活……虽然在外人眼里这两个职业根本就没什么分别!”
“——这就是你们要的吗?啊?这就是你们想用性命来换取的吗?当然了……还有慰灵碑上那模糊不清甚至刻错的名字?”
没有人接话。只有皮奈尔一个人的咆哮声在空气中回荡。压抑的气氛让夜辉石都变得暗淡无光;因此当外面的巨响传来便显得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