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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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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年是拄着一根拐在张齐的引领下进了康三元在锦夜城的新居的,他一进来,后头还呼啦啦跟进来一班整齐的跟随,个个脸上都带着好奇和兴奋。

院子内迎接的只有李嫂霍顿和章大夫,三人各各行礼,李嫂不敢抬头,景年仿若无视,嘴里只含糊的应着“唔唔”,人已经拄着拐杖,一歪一歪而又健步如飞的奔厅里去了——目光急切,满面红光,一张玉脸仿若那迎春怒放的牡丹花……

张齐在一侧紧紧跟随,一张黝黝的小黑脸笑的也仿若一朵盛开的黑玫瑰花。

康三元在床上大咳之下,将刚喝下去的奶粥又呕出来了一半,正歪在枕上大喘气,床上的锦囊现在正抱在奶娘顾嫂怀里,锦囊里的小人正蹬腿蹬脚的哇哇大哭,顾嫂一边拍哄一边解着胸襟上的扣子,准备喂奶。青布则正在弯腰收拾地上的污秽。一边问康三元是不是奶粥不合口,要不要叫章大夫上来瞧一瞧。

康三元神昏力竭的靠在床栏上,听儿子在顾嫂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在烦恼之余不由得有一丝心痛,正想叫顾嫂抱过来自己瞧瞧,却听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一转头,只见门已经被霍的一下被推开了,随光而入的是景年一道明晃晃喜洋洋的身影——紫金的冠儿,月白底子的锦袍,玉带金靴。衣服耀人眼目,但他那张脸更加的耀人眼目——是一副傻傻而笑,红光满面的模样……

康三元瞟了一眼,略带失望的转回了目光——几个月不见,景年竟然成了这么一副傻样。

傻样的景年一进来便直奔床边,毫无风度的一撩袍摆直接坐在了康三元的床边,弯腰低头在康三元脸上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眉目含笑,他拉起了她的双手,道:“三元——”一边神色带些紧张的瞄着她的神情。

康三元十分呆板的应了一声:“嗯”,眼睛也不看他。

景年便低了头,目光往身后一溜,顾嫂连忙将怀里哭声渐小的孩子抱过来放在床边,拉着青布悄悄的退出去了。

身后的门一关,景年立即站起来,绕到床的另一侧,将锦囊抱在了怀里,低头审视——这孩子这会儿竟安详了,腿脚蹬蹬,竟一声也不哭了。

景年抱着孩子,一双润墨的眸子消失了平常惯有的刀锋之气,变得,有点像个好奇的孩童,就那么颇为无邪的和襁褓中的娃娃对视了半晌——他眉头舒展,五官柔和起来,竟颇有几分为人父派头的拍了拍锦囊,饱含宠溺的唤了一声:“景熙——”

景熙?!

康三元大惊,本来一直做无视他状的,此时也忍不住回过脸来,问道:“你说什么?!”

景年将孩子合在胸前,眼波往康三元脸上一溜,悠然的笑道:景熙,是我给他取的名,景熙——”

康三元没想到景年已经自作主张的取好了名字,他在思索的过程中竟从没有征求过自己的意见,不禁大为不爽,道:“取名字是件大事,你不和我商量商量就草率的定了?!”

景年一边细细的审视着怀中的儿子,一边随口道:“儿子的名当然是做父亲的来取,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这名字乃是我查阅了许久方定下的,是个万全的好名字,我已经着人去衙门里报好了——”

入户为安。

康三元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取了名,入了户,禁不住板下脸来问:“入在哪里了?”——她其实还是想着这孩子以后自己带,干脆跟自己姓算了的,

景年道:“自然是京都了——”

康三元想说什么,又觉得身上无力,说出来的话不够有气势,于是忍了忍道:“这孩子得跟着我”

景年道:“当然”,竟然也不和她争辩,只怡然自得的逗弄孩子。

最后,康三元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进儿”,景年听了只挑了挑眉毛,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

话说景年自回来除了下楼和章大夫略作交谈之外,就一直窝在了楼上,他刚进来那会儿是白天,拉着窗帘康三元也没怎么看清他,等到了晚上就着烛光,康三元才现景年的腮上有几道细小的疤痕,而他走路似乎也有些不大利落,更兼他常常要摸一下胸腹处,似乎很痒一般。

根据以前的经验,康三元生出了疑心,在景年又坐在她床边不知道第几次看小进儿的时候,便注目在那处鼓鼓的包上,问是怎么回事。

景年摸一摸额角,有些不好意思一般,看着墙角道:“骑马摔的,把旧伤牵动了,这才耽搁了回来,你知道,我原本说好年前一定回的——”

康三元无视他这一番解释,目光在他的脸上转了一圈,末了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她心里也猜到肯定是没干好事,不然平坦的大街上骑马怎么会摔出这一脸的伤来?

景年见状,忽然欺近了一点,两只胳膊支在康三元的枕头两边俯视着她,道:“三元,下月底我们成亲吧”

“跟我回京师成亲,拜完堂我们就回源安郡封地定居,你看如何?”

言罢望着她,目光温润清澈,神情专注又严肃,完全不似平日的模样,康三元躺在枕上,整个人被圈在他的怀抱之下,两个人的呼吸如此之近,康三元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慢慢的热了——她相信了景年的话是真心之言。

但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很妥帖,也说不上是什么地方叫自己不放心,总之,她还在犹疑。

是以,康三元移开了眼睛,以免在景年这样有诱惑力的目光中失去了自己的主张,她道:“我如今只想养着进儿长大成*人,我还是…还是觉得我一个人先这样过着吧……”

景年没有回声,康三元忽然觉得枕头上一空,头顶上的黑影也越来越小,她回过头来,见景年已经离开了床,站起了身来,并背对着她,半晌,方缓缓的道:“三元…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夏风……”

康三元一愣,她动动嘴想反驳,然而又不想说那样的话,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洪度,跟夏捕头无关,是我自己的事——”

她的这番解释似乎并不能起到解释的作用,景年似乎叹了口气一般,俯身又看了眼熟睡中的孩子,便转身下楼了。守在外面的顾嫂青布便进来了。

随着景年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康三元的心也一点一点的空起来,她看着青布和顾嫂将孩子抱起来,放进一边的小床内,她们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只茫然的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排斥成亲这二字呢?

继而便陷入了沉思内想:和夏风在一起时也是这样的吗?

——和夏风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排斥婚姻没有没到现在这种程度,但,对成亲这种事也不是很热烈的。

那时候自己虽然一直觉得很喜欢夏风,但是,相对于婚姻,自己也是更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所以才会在夏风说起成亲的时候,自己总觉得还不急,再等等吧,等自己忙过铺子里的事之后吧——结果就拖成了如今的局面。

为此,康三元始终觉得自己愧对夏风。

这也许就叫有缘无分吧,阴差阳错的造成了两个人的无分。

康三元思来想去,觉得夏风家如果是和表面上一样的单纯的话,自己真的是很愿意嫁他的,可惜,总有许多的意外和不如意。

就如同现在和景年,也是因各种意外而造成的这些纠葛。

夜渐渐的深了,青布已经睡下了,顾嫂在帐子外面伴着孩子睡。康三元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之所以这样排斥婚姻,或者说对婚姻比较悲观,追根究底,大概还是因为上一世和董清谭的关系导致的。

有关董清谭的记忆太深了,即使她穿越了,即使她已经重生一般的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有了全新的生活,然而,上一世和董清谭的点点滴滴就像烙印,烙在她的灵魂中,叫她永远也洒脱不起来,全新不起来……

有人说婚姻其实是两个家族的战争,这句话再正确不过。

康三元在上一世,经过了和董清谭的爱情,使她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这句话所饱含的真谛——在与他的亲戚们的周旋中,所有的关于人的奇异和龌龊,她都一一的体会到了——这些体会使她觉得深受伤害。

也许人和人是不同的,但,当不同的人处在相同的立场上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变得一样。

所以,尽管世界不是一同个世界,康三元仍然明白这种“战争”,只要有男婚女嫁,它就依然存在在许许多多的大门小户中,这些外在的牵引力,会日渐的消磨掉夫妻间所谓的爱情,而她,十分不愿意再去体验第二次。或者是潜意识中,不想某一种美好的感情被毁掉。

康三元深刻剖析了自己的心理之后,有点伤感,觉得自己拥有一颗受伤的心灵,这样的心灵是不健全的,也许正是它伤害了夏风,现在也要伤害景年吧。

也许不论是夏风还是景年,都不会带给她像当年的董清谭所带给的一样的困扰,但,世上的事谁又说得准呢?阎王都有犯错的时候,何况凡人?

感情好的时候当然一切都是好的,男人也肯为女人着想,为女人付出,一旦熟了,或者成了黄脸婆了,哪个男人还会如宝似玉的珍惜着你呢?大概很少吧。一个女人在夫家,如果得不到丈夫的珍惜和尊重,那么,恐怕夫家的猫猫狗狗都会比这个女人尊贵些……

康三元深觉,一个女人不论怎么强大,一旦嫁了男人,尤其是为爱而嫁了男人,那差不多就是身心全方面的屈服,总之,既然嫁了,肯定是想融入对方的,包括融入对方的家庭。

前者比较好做到,后者基本上做不到,至少康三元觉得,后者,自己上一世是一点都没有做到。那么这一世呢——这一世最有可能是上一世的重复。

康三元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生活在这样的一群人中的感觉。

康三元觉得:我既敢拼搏又能养得活自己长的也不是很丑,那么为何要让自己进这样的圈套,过这样鸡零狗碎又不舒心的生活呢?为何不一个人潇潇洒洒的过日子,我说大门朝东就朝东,我说大门朝西就朝西呢?

总而言之,康三元忽然现自己在这一世的心,其实一直很冷,蜷成一团的那种冷。

她想:原来我是这样的自私而懦弱,罢了,就不要再自欺继而欺人了——我还是一个人过自己的本色生活的好。既不要毁了自己的一份自在,也不要毁了别人的生活。

康三元一夜无眠。

其实这一夜景年亦是,在与章大夫下了几盘棋,换了药之后,他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卧房内,对着豆大的一盏孤灯在椅子上坐了大半夜。

景年卸了袍服之后是很美的——他披着家常穿的短衫,墨黑的长散开来,一半散在衣襟上,烛光朦胧,更显出他那宛若墨画的长眉,锋芒内敛的点墨的眸子,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般,浓重的阴影落在玉白的皮肤上,鼻直口方,嘴唇的弧度优美又诱人,从侧面看,让人很想用嘴唇贴上它。

夜里独坐的他,显得有些慵懒和疲惫,不过因为喜事临门,他的眸子里时不时会闪过一丝笑意,只不过那笑意很快被墨黑的沉思淹没——他在想事情,他觉得康三元今晚的话就是默认了他的问话。

她的心里大概还是只有那个捕头,没有自己。

想到这里,景年一阵心痛和颓丧,他抬手唤人,低声的命人拿坛酒来。

月上柳梢头,半坛酒没了……

景年雪白着一张脸上床睡觉去了,他没醉。多少年练出来的千杯不醉——此刻,他很恨它。

稍微合了合眼,转眼鸡鸣五更天了。

这天早上,康三元的这个新院子里一片静悄悄,因为侯爷和夫人都晚起了,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仆人们轻手轻脚的洒扫着庭除,李嫂在灶房悄悄的做早点。晨光正好,积雪半消融。

青布起来了,静悄悄的站在院子内,并悄没声的塞给了霍顿一个小瓶子——治外伤的。康三元生产的时候把青布掐的痛叫了出来,两个产婆扒都没扒开,后来是霍顿听到了,闯进来背着身子将青布的手腕抢了下来,半个手腕已经淤青了。

后来霍顿就站在帘子外面,手伸在床前叫康三元掐了个把时辰,如今带了外伤,青布过意不去,悄悄的给他送药的——霍顿心比较实,遇上这种事他会不避嫌的出头,张齐嘴乖人也溜滑,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他是不会干的。若干天后,霍顿被景年罚扫院子兼采买一个月,天天背米背柴的干苦力。内中原因,院子里的人都明白……

景年也只郁闷了一夜,早上起来,用过早点之后,他便将康三元昨晚的话抛在脑后,又十分神清气爽而又急切的上楼看小景熙去了——

景熙尿了床,顾嫂正在换尿布,他哭得嘹亮又委屈,景年在楼下听了颇为心痛,脚步儿赶得不沾地一般的快……

作者有话要说:贴贴~~活活~~这章情节进展不大,后面会很快了~~谢谢亲们支持~~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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