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望福与夏风原来是路过此处,进来看看她的生意如何,康望福告诉康三元,因再过一个月是城主殷大人的生日,所以从明日起渝州城里夜夜有花灯会,取个与民同乐的意思。
康望福叮嘱康三元,花灯会人多手杂,得看好铺子。
康三元便问堂哥钱家旺的案子是因为什么事。康望福只是简略的说,是上头的意思,论理钱家旺这样的地痞多的是,向来也没有人管到这上头,大概是他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康望福在康三元面前,很有一种长兄的风范,会很严肃的叮嘱她一些该注意的事情,康三元觉得这种自家人的感觉很好,上一世她只有弟弟妹妹,没有姐姐哥哥,一直深以为憾,这一世倒是补偿了……
夏风坐在一边听他们堂兄妹谈话,脸上带着些隐隐的笑意,态度自然大方,并不插言。
康三元很想和夏风说点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很怕说造次了又显得自己不够端庄,脑子里又时不时的翻腾起昨夜那个梦来,脸上不禁一阵阵的热,她一晃觉得自己今日穿的太土了些,有些局促,一晃又觉得自己的胸脯挺的太高了些,让人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煎熬着,忽见有顾客进来看家具。
夏风便站起身来与康望福一起告辞。康三元送到门口,夏风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便匆匆的去了。
康三元开业才没多久,便懊悔自己盘的这铺子太小了,家具都是占地方的家伙,简直摆不开多少,况且以她现在的生意状况,卖彩绘瓷器赚的钱远远多过旧家具,她便寻思着将楼上的两间屋子一并租下来,设成雅间,专门摆放瓷器之类精巧的货物。
楼上是个小茶楼,生意不景气,这几日正好要盘铺子,康三元便将房子赁了下来。将两间屋子打通了,重新装修成干净雅致的紫檀色,靠墙设了几架多宝格,将彩绘的盘子、瓶子之类的一套套参差有致的摆在多宝阁内。在最里面又隔出了一间二十多平方的小书房,作为绘制瓷器的场所,一应摆设俱全的。
这房子的布置颇合康三元的心意,她白天常常窝在楼上的小书房画盘子,楼下的生意都张给银姐照管,除了有大生意来,她等闲不下来。
宋崖这些日子早出晚归,非常之忙,对于她在外面又租了铺子的事,只是大略的听了听,根本没放在心上。宋崖其实最近变化很大,是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变化,只是康三元没有太留心,她的康家小院自从有了四只大狗之后,简直乱成一团,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且,宋崖带回来的狗狗们,和宋崖一样难养活,康三元在多次尝试喂养地瓜粥未果之后,终于无奈的妥协——每天从铺子里回来时,顺便去菜市买些肉骨头,回家烧汤——喂狗……
这天,康三元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心情愉快,晚上便与银姐忙里偷闲去逛花灯会。
花灯会举行了这么多天,已经基本上办成了夜市,沿着城内的泯水河,一溜儿摆开的都是做生意的摊子,河里是官家放的花灯,各式各样的都有,糊花灯的纸大多带些红颜色,远望是红蒙蒙的一片,仿若一河焰火。
许多大家大户的夫人小姐,也都乘船出来散闷,逗引来许多浮浪子弟前后围随,康三元同银姐一起,在岸边的摊子上捡寻合意的小玩意儿——她来到这一世之后,酷爱寻些小泥人、小核桃船之类的手工艺品,家里摆了好些。
另外还喜欢漂亮的绸缎——虽然不穿,平日却常常去刘家绸缎铺子参观,觉得花色甚美。
花灯会自从摆了许多生意摊子之后,人越稠密起来,三挤两挤,康三元便和银姐挤散了,她倒也不着急,反正都认识路,便依然顺着泯河看景,一边慢慢寻银姐。
难怪人说渝州城之繁华,仅次于京城,如今看来果然人烟富盛,康三元一边游玩一边感慨,人群忽然莫名的剧烈骚动起来,哗的一声,纷纷冲康三元所在的方向挤过来,康三元此时是站在一处悬于河面的凉亭之上的,位置比较低,在一片喧哗声之外,便听见隆隆的马蹄声自南面而来,俄而见压地黑山一般的一队巨大的人马长龙,从南面黑暗之中,轰隆隆的逼过来,逾行逾近,在步云街口一个转弯,直直的奔官衙的方向去了。
康三元被汹涌的人群挤出了亭子,好容易在河岸边找了个下脚地,又一拨人马过来,人群又一退,她被挤得又一个趔斜,身子一仰便向后倒去,胳膊磕到栏杆上,痛的冒出了眼泪,正在进退两难的境地,忽听人群中有人喊:“康姑娘——”康三元忙挣扎着踮起脚。
借着河里的灯光细看,见不远处的人群中正站着夏风。
夏风穿着便装,向她招了招手,从人群中几步挤过来,这时恰逢又一拨人马冲过来,人群哄的一声又一拥,康三元便被直直的挤到了夏风身边,夏风转了个身,用身体将人潮挡在外面,给康三元圈出一块安全之地来,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康三元此时大概是被街上兵马滔滔的壮观景象震惊了,靠近夏风竟毫不慌乱了,只低头道:“我和银姐刚刚走散了”
夏风皱眉看了看街上道:“现在乱的很,怕是不好寻人,不若我先送你回去”
虽如此说,两人一时却都动不了,人群挤的稳稳当当的,连插针的地方都难找,街上的兵马还在不断增多,纷沓的马蹄踩的泯河桥隆隆作响,康三元看着这浩浩荡荡、气势磅礴的大军,却没有乱世即将到来的恐慌,她被人群挤的紧靠在夏风的怀里,喃喃的问:“这些兵马是干什么的呢?”
夏风没有立即回答,康三元觉得他的胸膛起伏的厉害,刚想将身子挪开一些,却见夏风忽然伸手往前一指,示意康三元看。
康三元抬起头,便见花灯映照下,滔滔人海中有一杆黑色的大旗正迎风招展,大旗之上分明的一个“景”字,苍劲雄浑……
景?如今天下姓景的、能统帅如此庞大的兵马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了——前镇远大将军,景年——那个动“景刘谋逆”、屠戮皇室,最终被太尊长公主亲自诛杀的景大将军。
大队的人马似乎是占领了官衙,官衙的方向一片火光,街上的人哭的喊的都有,乱纷纷的哄挤成一片,殷大人的生日想是过不成了……康三元没敢走康大家具铺那条街,在路上碰到了同样惊慌失措的银姐,夏风将两人护送到安全之地,便匆匆告辞走了。
这天晚上,康三元踩着一地的惊骇回到家里之后,面临了一个更大的惊骇——宋崖竟然不在,宋崖这些天虽然都是早出晚归,但晚归,也只是在晚饭之后便归,而现在已经三更天了…到底去了哪里呢?街上兵荒马乱的,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呢?
康三元在院子里团团转了几圈,束手无策——自己又不好出去找的,只得强自稳下心来,坐在堂屋做针线,一边等宋崖回来。
宋崖没有回来。
宋崖从这天起就仿佛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康三元先还做着种种猜测,觉得他过个几天也就回来了——总不能不辞而别啊,两个人好歹也是患难与共过的。
显然,宋崖想的又与她不一样,竟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康三元每天还是按点回来,没情没绪的喂喂鸡鸭,伺候伺候大爷一般的狗狗们,再做些饭等宋崖…如此过了十几日之后,康三元饭也懒得做了,终于承认,宋崖确实是不辞而别了…
因为宋崖从来没有提自己走的事情,所以康三元也从来没设想过宋崖走时的情景,宋崖如此干脆利落的走了,康三元没有心理准备,一时不能接受,心里竟十分郁卒……
景年的兵马只在渝州城过了下境,便直奔东北方向驻扎在北砀山的淸乾国主力部队——也就是林将军所统辖的三十万精锐主力所在地。
渝州城烽烟过境,除了人心惶惶之外,倒也看不出什么大破坏来,生意照常做,铺子依旧开,康三元现在很怕见到自家那个小院子,便在康大家具铺的二楼小书房内设了一张床,白天在小书房内画画,晚上宿在小书房的床上。
只每天与吴小山一起回家取货送货的空挡,伺候伺候家里的**狗狗们,几个星期下来,狗狗们瘦了,康三元也瘦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之~这章很仓促,有时间再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