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以后,当阳桥西南密林深处。
刘协托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穿行在密林之间。
除了那张依旧帅气的脸颊尚能分辨出几分模样之外。
浑身上下,血红一片。
小腿内侧被长枪贯穿的血窟窿,正不断地向外渗着丝丝血迹。
就连那削铁如泥的青釭剑,剑锋边缘,几个细微的豁口,依稀可见。
刘协一只手紧握青釭剑,插入地面,支撑身体前行。
另一只手,则是扶着粗壮的树干,勉强站稳身躯。
在一处相对隐秘的土丘侧面,刘协终于停下脚步,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老子堂堂天子,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刘协内心忍不住发出一丝自嘲。
嘴角更是无奈地泛起一抹苦笑。
曹操毕竟是曹操。
自己以不足万余的精兵,正面硬钢十几万大军。
若是遇到寻常草包型选手,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可面对曹操,刘协倒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尤其是曹操用来压箱底的精锐虎豹骑,当真是有点猛。
仅仅不过数千虎豹骑,便瞬间将自己所部兵马彻底冲散。
加之自己那不足万余的将士,本就是伤的伤残的残。
面对虎豹骑,根本没有半分胜算。
刘协身边仅剩下的千余将士,不顾生死,拼命厮杀。
硬是用血肉之躯,在重围之中,为刘协撕开一条血路。
饶是如此,跟着自己冲出来的将士,不过就是十几人。
而为了掩护自己,最后那十几个兵丁,也在当阳桥以东向南而去,引开追兵。
为刘协活着逃如密林,争取到了最后的机会。
自己虽然暂时活下来了,可刘协却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两万将士几乎全部战死。
就连驮着自己杀出重围的战马,也在几个时辰之前,活活累死。
眼下的刘协,无兵无马。
虽是躲进了密林,可距离洛阳,仍旧是数百里之遥。
而曹操的大军,早已经彻底截断了回归洛阳的所有大小道路。
这或许就是插翅难飞吧?
刘协伸手入怀,取出身上最后一块干粮。
胡乱地塞入口中。
双手按着地图,思量着如何逃出生天。
恰在此时,一声低沉的嘶鸣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从声音判断,应该是战马吐鼻的声音。
刘协心头一喜,连忙收起地图。
扶着树干起身。
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刚刚绕过土丘,目光扫过眼前的场景,刘协顿时笑了!
就在前方十米之外,一匹棕红色战马。
正大口大口地啃食着地上的青草。
咀嚼青草之时,长长的马脸中央,血肉模糊的伤口不断地被撕扯。
每每到了疼痛之处,战马便会奋力吐鼻,宣泄怒火。
要是旁人看到战马脸上的那道伤口,或许会当场懵逼。
甚至这辈子都弄不明白,这货脸上的伤口,怎么会这般精准又别致?
可刘协,却断然不会陌生。
因为那正是几天前,自己与吕布血战之时。
用弯曲的长枪砸出来的。
没错!
此马正是当日被自己一击砸中大长脸,惊慌之下甩飞吕布之后,
狂奔而去的赤兔宝马!
“这到底应该算是冤家路窄呢?”
“还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或许是身旁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刘协一时憋的难受,竟然忍不住对着赤兔马调侃了两句。
可他这一调侃不要紧,却将前方正在埋头啃食青草的赤兔马,吓了一跳。
马头飞速回转,惊慌之下,本能地将身躯掉转一个方向。
但却始终没有向后退半步。
刘协见状,不禁在心底暗暗称赞。
赤兔马果然名不虚传。
即便是身后突然出现“险情”,却依旧能保持惊而不乱。
单单是本能地掉转身躯,始终保持视线对准敌人。
这在两军阵前拼杀之时。
这一细微的举动,就足以让背上的战将胜率提升数倍。
常言道: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吕布为人到底如何,自不必多说。
把吕布那种货色和赤兔马并论,这对于赤兔马来说,算不算“马”身攻击?
在刘协看来,吕布是真的算不上是人中龙凤。
但这赤兔,却是实打实百年难遇的宝马良驹。绝对堪称马中翘楚。
可还没等刘协在心底把赤兔马捧上天。
下一刻出现的画面,着实令刘协三观尽毁。
只见赤兔马盯着刘协那张脸看了半晌。
鼻子用力抽搐了几下,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气味。
直到透过溅满的血迹,彻底分辨出刘协的模样之后。
赤兔马前蹄奋力一跃,口中瞬间发出一声惊恐的哀鸣。
宛如见鬼一般,撒腿就跑。
惊恐万分之下,慌不择路,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什么鬼?
是老子长得太过惊悚,还是身上的气味不太友善?
你丫这是什么意思?
刘协一脸懵逼地看着环绕土丘一遍接着一遍绕圈,始终没找到出路的赤兔马。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内心遭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
也是生平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冲上去,和一个畜生理论一番,或是大打出手的冲动。
这泥马简直就是对自己英俊潇洒的相貌,次裸裸的侮辱。
“站住!”
“再跑一步,老子打断你的马腿!”
终于在赤兔马再次从自己身前飞过之时,刘协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而又冰冷的怒吼。
刘协本就没指望这畜生能听得懂。
怒吼,不过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怒火罢了。
毕竟自己两世为人,还从来没被动物讥讽过。
可随着刘协话音刚落。
如闪电一般飞奔绕圈的赤兔马,四蹄突然来了一个毫无预兆的急刹车。
扬起一片沙尘,竟然真的硬生生停了下来。
刘协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还没等从懵逼之中回过神来。
赤兔马轻轻摇晃了几下脑袋。
尾巴左右飞速摇摆两周之后,几步踏前,来到刘协身旁。
歪着脑袋,讨好般地在刘协手臂上轻轻蹭了蹭。
微微撅起的嘴角,分明是一抹有点像陈赤赤的贱笑。
刘协用力挤了挤眼睛。
难以置信地苦笑道,
“果然能和吕布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