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做好了,做好了!快!”
陌谙拖着托盘跑来,一路跌跌撞撞的差点摔倒,但还是尽量稳住不让汤汁洒出来。
书房里楚聆安抬起头,有种恍惚回到小丫头第一次给他做饭时候的,那时候是一碗清粥,闻起来很不错的。
可是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就说,“以后心思莫要放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上了。”
后来,还是零离的陌谙,就再也没做过饭,也在也不敢当着自己师父面吃东西了。
其实也是他的疏忽,几岁十几岁的孩子,再怎么能辟谷,也还是长身体的阶段啊,怎么能不食五谷呢?
陌谙把托盘楚聆安已经整理好的案子上,像只小猫一样趴在桌沿上,乖巧的讨赏。
他可算是知道上次见到的时候这小东西为何灰头土脸了,想来也是刚从厨房里跑出来。
这不,现在也一样,甚至乱糟糟的头上还顶着米粒。
这么一看,她可真瘦小,明明是姐姐,却比妹妹还矮一截,少了很多肉肉。
只是这样就能消除心中的恨与不甘心吗?显然不能。
既然苦,别出生呐!
“爹爹,爹爹,你怎么不吃啊。”
陌谙咬咬下嘴唇,一直睁着的眼睛干涩地流起了眼泪,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左手扶右袖子,楚聆安伸出葱白美玉般修长手指执起筷子,皱眉犹豫了许久,才挑出来一根看起来还算正常的萝卜块。
果然,这个是陌谙最后才放上去试图当装饰的,没有加工,所以还算无毒。
正准备放下筷子,陌谙急了,赶紧把“李李藕”端到离楚聆安最近的地方,然后拖着腮盯着人家看。
“爹爹,爹爹……”陌谙越看却越着迷,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的人呢?
“能别叫我爹爹吗?”
楚聆安终于忍不住了,他听陌谙叫这个称呼就瘆的慌,明明是徒弟,忽然变闺女,这也太突兀了。
其实凝晓叫他父君,也是照先例,以分长幼罢了,他也不愿意。
更何况,现在是陌谙这么喊。
而且“爹爹”要比“父君”更加亲密。
“为什么呀!小凝儿就能,为什么我要例外,我是你贴心的小棉袄啊!”陌谙着急了,一直揺楚聆安。
楚聆安一筷子夹住她的脖子,诡异的笑了:“你又不是我生的,养大你们就不错了,休要提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爹……”陌谙脖子上冰冰凉凉的两道,让她害怕了,情不自禁的咽了点口水,发自内心地怕。
好不容易吐出了个字眼,却被楚聆安的筷子夹得更紧了。
“还是不听话?嗯?”
碍于身份,楚聆安还不敢下重手,若是在易宿公会,可能娃娃的小命都要丟半条。
他或许偶尔会怜悯她,会稍微自责一下,但都是刹那,楚聆安知道自己在是做什么。
“陛,陛下下……”
陌谙终于不得不稳妥,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善神了。
“嗯。”楚聆安终于大发慈悲地放了她。
“那陛下你先用吃这着,我走了……”陌谙虽然不舍得,想一直看楚聆安的美貌,但她觉得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住在九重殿。”楚聆安发话了。
陌谙像块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似乎这仅仅五个字,就决定了她的命运,而她不得违抗。
于是小心翼翼的回头:“真的?可以吗?”
穿堂风一来,似乎吹散了尴尬,却吹不走陌谙心中的困惑,她不明白,为什么楚聆安不是爹爹。
那凝晓是妹妹吗?
这是个难以解答的难题。
“以后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以及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
楚聆安的话很有警告意味,也不知道陌谙能懂几分?
成为仙之后应与人不同才对。
不会发梦,不会痴念,不会突然陷入过往的洪流里,一时恍惚。
会造成影响的事情她向来不喜,发梦会影响精神,难绘阵法,痴念会影响修道,该不知执果,而过往毫无意义。
可成为仙上后,梓樱还是会发梦……这挺意外的。
夜深微凉,合眼之后再见是曾经去过的地方,枯荣青草地,荒凉小村落,伸手推开竹篱,屋里只有一桌一椅一榻。
还未想起是什么时候的暂居之地时,就有小孩儿在屋外呼喊,说要借笔墨做画,送爹娘做生辰贺礼。?然后他们就大大方方就走进来,熟稔得很就在桌上铺开宣纸,拿着笔墨作画。
半大的孩童踩着椅子上,拿着毛笔的姿势却有模有样,一口一个好阿姊。嘴上也不停说村里的趣事。
还说让梓樱等他长大,他要报恩照顾她一辈子。她不理,只指点他该如何下笔更显生动。
……很幼稚。
但修因果道,他既要与她联系因果,就需有个善终,所以梓樱在这村落呆了数年。
看曾经半大的孩童长大成人,最后另娶他人。幼时闲话不作数,便就是不作数。
后来他靠作画为生,得人赏识颇有名气。也不忘曾经贫穷……开了画室,教了众多弟子子。
临终时他将一生功德赠于梓樱,大概以此还曾经得赠笔墨之恩。?如此,便是善终……
诸如此类事,千载间常有,既是长生便不可留,一生漂泊。从一段因果脱身便是清醒,沦作凡尘过客。
如今,梓樱再不愿四处游荡,只愿消磨曾经过往,梦里细数悲欢离合。?她想,不过寻常事,如何堪不破。梦醒,就是散了。
苍生啊……这一次的缘劫,大概也会这般淡去吧?
只是魔主耳笙,你我何时才有了结?
被困于易宿公会,也不知道外面会怎样天翻地覆的梓樱,整日生梦,最为记挂的居然是罪魁祸首和一向道貌岸然的仙界。
毕竟现在看来这易宿公会会长重柯才是最为可怕的存在,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牵扯十方世界。
她是逃不出去了,所以只能靠这里的人往外传消息,或者带消息进来了。
可这里的都不是普通人,能说得动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