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一步, 韩佳音看着罗辉柔柔一笑,简单地介绍:“罗辉, 这是邝修河。”
没有任何说明,然而他又怎能不明了?那两个人的眼里, 都只容得下彼此的世界。
两手相握,罗辉笑着说:“韩佳音,这么好的男人,一般女子只怕早扑上去了吧?就你,还犹犹豫豫了半天。”
邝修河向他微笑,却对着韩佳音说话:“你的朋友好像比你聪明。”
“我一向就很笨。”
“她向来就很笨。”
韩佳音和罗辉同时说,话毕, 忍不住就是相视一笑。
邝修河只不动声色, 仿若未见,等罗辉走了,才撇撇嘴说:“你的那个朋友,好像对你很特别。”
韩佳音笑着拿眼睛睨他:“有问题吗?”
“没有。”他说得一本正经, 附在她耳边低声说, “只是突然很想吃乙酸。”
说得她一脸茫然,好半晌才醒悟过来,窘得面上一红,都不敢再看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只微微转过身去,假意看场上热闹欢乐的人群。
然而心头却如春风拂柳般,只一阵暖洋洋的快乐涌上来。
邝修河却不容她逃避, 硬生生站到她面前,沉声问:“韩佳音,你准备好了吗?”
他的呼吸浅而轻,薄薄地拂在她的头上,从她的视线看过去,透过那粒未系的纽扣能看到他麦色的皮肤还有温暖的胸膛,他离她那么近,近得她都能听见他强健的心跳,一下一下,带着灼热如火的力量。
她轻轻地点头,再点头。
他伸出手,温柔地牵住她,他的手心温热潮湿。
世界陡然岑静,只听得见他轻柔的声音:“会有很多困难。”
她抬起头,看着他:“我知道。”
“会面对很多人。”
“我知道。”
“那么,你会一直坚持下去吗?”
她微微一笑,声音清晰坚定:“会。”
是那么不顾一切的决然。
她默默垂下头,看着那两只紧紧交缠的手,好像看见了自己渴望很久的梦,她想她不能不坚持吧?她怕自己一旦松手,就是万劫不复。
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奇怪,她为什么那么相信他,相信他的力量,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为她所作的每一件事,而她,甚至像他说的,都没有好好了解过他。
可是,如果爱情真是一次放纵,那么就让她好好地尽情地放纵一次吧,不管将来怎样结果如何。
又能怎么样了?对于韩佳音来说,最惨的人生,已经过去了。
思潮起伏,还没来得及平定,邝修河的两只胳膊已经把她搂住了,搂得那么紧,就像她是他仅存的珍宝。她从心底流过一种无能为力的激动的感觉,一种不能自制的屈服的感觉,一种使她软弱无力,并且像随着波浪起伏似的温暖慵懒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根流浪了很久的芦苇,终于找到自己想到停驻的终点。
她迷迷糊糊地随着他在人群里穿行,中央公园林立的树木和山石,城市里辉煌的灯火和独有的喧嚣,都不存在了,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在父亲的背上睡着了,朦朦胧胧的醒过来,只看到握在他手里的那点灯火,照得不远,却给她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与安宁。
他们停下来,邝修河捧着她的脸,开始吻她,起初是温柔的轻吻,很快就越来越热烈,韩佳音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转动,令人目眩神迷,而只有他才是唯一依靠。
她浑然忘我地陶醉在这个异常热烈美好的吻之中,仿佛坠入了深渊,只有和她的唇牢牢贴在一起的嘴唇还在。他们互相搂紧了彼此,手指甚至掐进对方的皮肉里,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确信自己所拥有的是真实存在的,才能提醒对方,已融入了彼此的生命里。
世界好像一下子重新明亮了起来。
她的幸福感那么明显,以致罗辉常常笑她:“韩佳音,你是久旱逢甘霖啊,可也要记得悠着点来。”
她就笑,胸腔里洋溢的是满满的柔情,全然看不见罗辉眼里的那点忧郁。
邝修河其实很忙,也不见得常有时间陪她。韩佳音素来公事公办惯了,即便去方略见着他,仍如往常般言语小心客气有礼。
他就无可奈何地叹气:“你倒是会保持距离!”
然而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激赏。
有时候很晚了,睡得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敲门,打开来,却是邝修河,抱着还几乎是神智不清的她,乱七八糟一顿狂吻,然后把她推进门去,柔声说:“好好睡啊。”
搞得她哭笑不得,真以为她是不存心事的小孩子啊,贴着枕头就可以再睡。
难得有时间,两个人都不太喜欢出门,她看书喜欢作批注,邝修河就窝在沙发里捡她看过的书一本一本读过来,像是要恶补那些他不存在的岁月。
她做的菜,他一律都说好吃,有一次韩佳音故意放很咸,咸得都有点苦,他挟起来吃一口,若无其事地说:“唔,真是人间美味啊。”
她拿眼睛瞪他:“你真的很假,这菜明明都入不得口!”
他却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做的菜,入口即是福。”
那么不像情话的情话,却宛若最醇厚的酒,闻香即醉。她喜欢那一刻他的笑容,那种温暖千金不换。
人在太幸福的时候,总是容易忽略世事的变幻。
韩佳音就是这样,那天是午后,她被空调吹得晕乎乎的,突然就接到江河的电话:
“我妈妈回来了,你要不要见她,嗯,要不要去见她?”
她忍不住就是一呆,像是一个好梦正酣的人,突然被人一把推醒,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面目全非,甚至都来不及抓住梦里面那一丝仅有的甜蜜,只剩下惘然和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