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没说话,可那样镇静的举动却让江柔心里涌起了怒气。
这世上为何有如此不公平的事!
明明她高高在上,皇后之位也未必不能掌握,而她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夫人,自己竟会这样嫉妒!嫉妒的每每想到她,恨不得就能投胎重新活过,然而,一切都已经不可能,自她踏入皇宫的第一天起,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她咬着银牙,贺瑛没了爵位,贺敏中不再是世子爷,难道这个姐姐就没有一点遗憾?
“你不怨我?”她眯起眼,终于忍不住又问了句。
江琳看看她,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怨不怨的,有些时候我们不得不信命,想必七妹比我更能体会这句话。”她的目光有几分怜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常常在想,七妹你已经十分不幸,所以从来也不愿苛责你,甚至你要去做一些事的时候,我也不曾阻拦过,如今想想,也许是错了。”
“错了?”江柔高高得挑起眉,“五姐姐后悔曾帮过我了吗?”
她嘴角微晒,“我若真的帮过你,你或许此刻不会在宫中。”
江柔身子些微得抖了下,脸色像雪一样白。
江琳见状咬了下唇,都忘了她还是孕妇,言语也是受不得刺激的,忙上前去扶住她,轻声道,“我失言了,娘娘还是保重身子的好。”
她语气里有真的关爱,江柔眼睛霎时红了,却一把推开她,“你也只会惺惺作态罢了!”
江琳叹口气,见她深呼吸了好几下,总算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才放下心来。
也许江柔说得对,自己不过是惺惺作态,她到底有多苦有多疼她这个姐姐又何曾真的操心过?就算有也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在这样人情淡薄的家庭里,她初来乍到也是利用一切机会在生存,如同大自然的法则那样,优胜劣汰!
“我即将要诞下孩子,而姐姐你也要面临一个难过的关。”江柔静了片刻,转看向她,“你说,我们到底谁能走到最后呢?”
难过的关……
看她表情不像有假,江琳心里头是涌上担忧的,但也没表现出来,只说,“人从出生到死总要面对大大小小的关,无论哪个闯不过去,命运都会改变。七妹,你现在有孩子了,比我还要艰难,相信你能走过去的话,我也一样可以。”
江柔抬头发出几声笑,“好,五姐姐总是很自信的,但愿贺……大人不会留你一人在这世上!”
“什么?”江琳这次真被惊倒了,“你说他……”
那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惧,江柔欣赏似得瞧着,手指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指着江琳道,“你真怕了,”她声音渐渐低弱,“不过这可是真的,我说得难过的关其实是他要去闯,而你不过安安逸逸的活着,又岂能跟我相提并论?”
江琳脑中一片空白,有好久的时间都不能思考,贺敏中会死吗?
“到底怎么回事?”她大声喝道。
“天机不可泄露。”江柔眨眨眼,随即就叫来桃红领着江琳出去,她绝不会让她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这样一直到这件事情发生,这个姐姐恐怕都会处于惊疑的状态,这样也许她会好受些,其实高高在上有时候也是好的,不是么?
至少她能接近楚国拥有最大权利的人,也就能多知道一些事。
而人往往最怕的便是无法预测的将来……
江琳回到府里的时候头还在疼着,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好好的贺敏中怎么会死呢?还是,皇帝非要他死不可?
“夫人!”香凝过来接她,只见她的脸一片惨白,立时就上去抚了抚她的额头,“夫人可是着凉了?那么冷!红豆,快去请大夫!”说着就拥她快步往前,到了房里找出厚披风裹住她,又让厨房熬些滚烫的汤来。
江柔的个性她是知道的,绝不屑拿些谎话来说,所以这必定是真的。
江琳只觉心都疼了起来,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整个人也就变得木木的,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
“夫人,夫人,您别吓我们啊!”送汤的凤仙轻轻摇着她手臂,细看之下,只见主子额头有汗溢出来,当下又绞了手巾给她擦拭。
青玉也从未见过她这个摸样,跟香凝面面相觑,低声道,“可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刺激?兴许是娘娘说了伤人的话了,不然夫人肯定不会如此,香凝,你倒说说看该怎么办?”
香凝也急得出汗,“我哪里知道,哎,世子爷还得过会儿才回来,就等着大夫来看了!”
几个丫头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却见江琳忽地一下站起来,目中又恢复了原本的神采,喃喃道,“我总不能让她得逞的……”
“夫人好些了吗?”香凝看她终于有了反应,也松了口气。
江琳眼睛眨了眨,嘴角轻轻一扯,又呼出一口长气来,颇有些内疚,“刚才吓着你们了,我没事。”她自己摸了下额头,才觉滑腻腻一片,竟是出了很多汗,见凤仙又递上来手巾,便接了说道,“现在好多了,刚才只是觉得头疼。”
“红豆去叫大夫了,”青玉也挤过来,“刚才奴婢几个真是吓得摸不着南北,幸好夫人自个儿好了。”
“是啊,幸好好了呢,咱们也都出去吧,让夫人休息休息。”香凝到底谨慎,总觉得主子这次的反应很蹊跷,而且看着颇为劳累,就领着几个人退了下去。
江琳见大门慢慢合上,转头去了里屋。
她确实需要休息,也需要思考。
而楚国境内,皇帝与清王对持的形势也渐渐起了变化。
敬王一死,清王似被刀剑刺中的猛兽,本来已经被皇帝派出去的二十万大军压制于并州以外的娄孤城,谁料一夜之间奇兵突起,也不知他哪儿招来的虎豹骑军,竟然从后方突袭,导致大军乱了阵脚,损失近五万兵马,而清王一鼓作气,趁胜追击,又再次攻到了并州城外。
这场拉锯战可谓空前的绵长!
而远在京城的江琳似乎再也没有为此而担忧,她每日都心情愉悦的承担着自己的责任,好像完全忘了江柔那次说过的话,只不过画图的时间更多了些,也与刘琨等私底下见过几回面。
童试越来越近,贺敏谦三个人都躲在书房不太出来。
其实他本不是一个那么用功的人,但人与人只要在一起就会有竞争发生,所以贺敏阳跟冯宝意显然是他前进的动力。
“要不请个夫子来传授传授经验?”方姨娘提了个小竹篮笑眯眯得看着屋里的三个人。
江琳也在那边,看了一眼她的篮子,笑道,“这三个人已经吃胖了一圈,上回我都被爷说了,又不是会试殿试,用得着要这般伺候着他们,哎!你看看你,又来送饭,生怕我不给六弟吃么?”
方姨娘现在是可以自由出入这院子的,与贺敏阳也经常说说话,对这个少夫人是感恩戴德,闻言就眼睛红了,“贱妾哪里敢这么想,少夫人是天下最好的人,六少爷都是这么说的,贱妾还不是想给他们换换花样么,少夫人可别多心。”
江琳见她认真起来,忙摆手道,“我也是开玩笑而已,不过你说请个夫子传授经验倒是不错,爷本来也可以,但忙得都看不到人,而二弟……”贺敏安到现在都没有振作起来,加上贺瑛跟大夫人都不在,日渐张狂了,上回还被贺敏中狠狠训了顿,总算收敛了点。
方姨娘叹了口气,她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惜了吕姨娘,不但丢了性命,儿子也没有任何长进,反而更加不堪,这样下去早晚都得跟张瑞芳一样被赶出府邸。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方姨娘才道,“听说夫人有个堂哥是进士?”
被她一说,江琳才想起江庭佑这个人。
“是的,我这个堂哥人品也不错,倒是个好提议。”她连连点头。
回到院子里,江琳就写了封信给江夫人,说让江庭佑这几日抽空来一趟,教教府里的三个孩子,反正他现在在翰林院当庶吉士,总有空闲的时候。
青玉是在旁边看着她写信的,掩嘴笑道,“要叫堂少爷来?夫人还真是……”
江琳瞥她一眼,“你过几日就要成亲了,难怪想什么都想得多……还笑,快拿去找人给门房送过去。”
香凝却是在旁边一头雾水,“不就是请个堂少爷来,青玉你笑什么呢?”
“哎,夫人,不是奴婢说您,除开香雪,香凝是跟您最久的人了,如今只余下她一个人,您就忍心?”青玉冲她做做鬼脸,“还是快些嫁出去吧,不然人就容易变得笨了!不信看看人家香雪,想得多远啊,都已经开始给儿子准备彩礼拉!”
香凝的脸立时红了,啐道,“你胡说什么,嫁你的人去别扯上我!”
青玉大笑着拿着信走了。
江琳便又看看香凝,“你真不考虑考虑?我看李益也还是不错的,你们性格正好互补呢。”
香凝嘴角直抽,“夫人你可是做媒做出瘾来了,奴婢才不离你!”说完转身就走。
江琳闻言摸摸下颌,又默默点了点头,看来这事情真有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