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德义走进了王明君的办公室,王明君正在洗脸,看到杨德义,一脸不耐烦地问道:“杨厂长,你还有事吗?没什么事赶快回医院去吧。”
杨德义说:“我来问一下对刘岩下一步工作的安排。”
“刚才会议上说的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刘岩被停职了。”
杨德义陈述自己的观点:“刘岩的管理干部岗位,是市委组织部任命的,钧都市水泥有限公司好像没有资格剥夺刘岩作为公司管理者的权力吧。即便你觉得刘岩不适合质量管理的工作,也应该给他分配其他的工作岗位吧。”
王明君把毛巾狠狠地摔进了水盆里,半闭着眼睛说道:“现在刘岩的工作,就是向葛红然学习。他的工作岗位,就是化验室的学习岗。”
杨德义愣了一下,却没有话好说。
王明君这样安排,是合乎情理的,只要刘岩因为配料不当导致立窑喷火的事实成立,王明君完全可以这样做。
王明君把毛巾从水盆里捞出来,两只手拧着毛巾挤出里面的水分,阴阳怪气地说:“杨厂长,你要是觉得这样安排不足以显示刘岩的行政级别,那好,我马上通知公司行政科,让行政科以公司董事会的名义出台一份文件,文件特别注明,刘岩的岗位,是副厂级学习岗,或者也可以叫副科级学习岗。你觉得这样行吗?”
杨德义怒了:“你这样做太歹毒了吧,这不是成心给刘岩添堵吗?没有这样恶心人的。”
王明君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杨德义,说:“杨厂长,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你刚才还强调,刘岩的管理干部岗位,是市委组织部任命的,我才有了这个想法。这样做,是充分尊重你的意见,也是对市委组织部的充分尊重。”
杨德义气的够呛,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击。
王明君不紧不慢地说:“杨厂长,你有情绪我可以理解,但考虑问题,你不能太右倾了。我这样安排,不能说是百分之百为刘岩好,最起码是有对他有利的因素。就立窑喷火这件事情来说,就充分暴露出刘岩在质量管理方面的不成熟。像他目前的技术水平,就应该向别人学习学习,等他成熟起来了,还是可以继续从事水泥一厂的质量管理工作的。”
说到这里,王明君看了杨德义一眼,继续说道:“刘岩还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即便是咱们这个水泥厂关停了,他还可以到别的水泥厂继续从事这方面的工作,看的出来,刘岩还是挺喜欢水泥厂的质量管理工作的。如果刘岩到了别的水泥厂,人家总不会像你这样呵护着他吧!他要是没有点真本事,怎么在新的工作环境里生存啊!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杨德义一时间竟然无语。尽管他非常清楚,王明君这样的安排,完全是别有用心。但王明君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又确实让他没办法辩驳。
杨德义很想问问,刘岩的这个学习期限究竟要多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知道,这样的询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既然王明君铁了心要刘岩的难堪,就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再说了,这个权力完全在王明君的嘴里,学习效果的好坏,是没有办法甄别的。只要王明君不认可刘岩的学习效果,就很可能会无限期地让他跟葛红然学习下去,甚至会一直到水泥厂被关停的那一天。
杨德义不免为刘岩深深的担心,王明君让刘岩跟着葛红然学习,显然是刻意的,也是恶意的。如果让刘岩跟着乔建朝学习,刘岩的心理上可能还容易接受一点。先抛开水平高低不说,乔建朝毕竟是老资格的化验室主任,跟乔建朝学习,刘岩也不算是太跌份。可葛红然呢,原来只是控制组一个普通的检验员,根本就没有做过水泥质量管理工作,。厂投产的时候,才被破格提拔为二厂的化验室副主任的。
对葛红然的破格提拔,水泥厂的员工颇有微词。大家都在传,葛红然虽然不学无术,却是个投机钻营的行家,为了得到这个化验室副主任的位置,整整给王明君送了一大卡车的礼物。他的这个化验室副主任的位置,是用一卡车礼物换来的。葛红然完全是缎子草包一个,根本就没有真才实学。
这样的一个角色,王明君却让刘岩跟着他学习,王明君这样的安排,显然就是要羞辱刘岩,让刘岩忍无可忍,无地自容,最终自己选择离开。
杨德义仿佛看到了刘岩面前的一个陷阱,可他又无力拯救,杨德义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茫然和手足无措。
这就是高手过招的奥妙所在,刚才在会议室的时候,杨德义还咄咄逼人地驳斥王明君,几乎把王明君逼到了绝境,尽管王明君采取以势压人的办法剥夺了刘岩的权力,但他那种歇斯底里的举动,只会给所有在场的人一种感觉——王明君做的并不光彩。
杨德义在走进王明君的办公室之前,还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只要把市委组织部这杆大旗抬出来,就能够逼迫王明君,乖乖的给刘岩重新安排工作。
可现在呢,王明君却让刘岩去跟葛红然学习,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了刘岩好。杨德义尽管心里还有些别扭,但却不得不佩服王明君这样安排的巧妙之处,既让你说不出什么,同时又让你觉得浑身别扭。
杨德义心里明白,王明君需要的,就是他心里的这种别扭,就是刘岩心里的这种别扭,就是水泥厂全体员工心里的这种别扭,刘岩还年轻,又很要面子,在这样多重别扭的夹击之下,刘岩肯定会崩溃的。
杨德义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局面对刘岩来说非常被动。而这种被动局面的形成,来自于王明君那个所谓专家的分析报告,以及报告所延伸出来的所谓权威性结论。正是这个所谓的权威性结论,把那顶事故责任人的大帽子重重地压到了刘岩的头上。如果没有了这个所谓的分析报告和所谓的权威性结论,那么王明君的所作所为就全部都是错误的。
杨德义非常怀疑这些所谓的分析报告和所谓的权威性专家的真实存在,他觉得,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王明君凭空杜撰出来的。退一步说,即便有这些东西的存在,也一定是肮脏交易下的产物,是根本见不得光的。刘岩对所谓的分析报告中高烧失量的质疑是很有道理的,如果真的是权威性专家给出的报告,怎么可能出现如此荒谬的分析结果?
现在的关键,就是要赶快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揭穿王明君的鬼把戏,只有这样,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杨德义正准备往外走,王明君却叫住了他。
“杨厂长,你跟刘岩的私人关系不错,你劝劝他,别那么死心眼行不行。水泥厂马上就要关停了,他还赖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公务员,难道要和我们这些人一起走到死胡同里去吗?不如马上回到组织部去,趁早打点打点,说不定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呢。”
杨德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明君,满心的不痛快:你就是要把刘岩从水泥厂赶走,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杨德义的脑海里随之而来生出了另外一个疑问,王明君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肯定有其它的目的,尽管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刘岩的存在,是王明君目前最大的障碍。
王明君似乎看出了杨德义的怀疑,表情有些尴尬,忙不迭地解释道:“其实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刘岩好,如果挨到水泥厂关停再考虑自己的问题,那就是正月十五贴门神,晚半月了。没准到时候刘岩也会像咱们一样被清理掉,即便是给他安排了工作,临时抱佛脚的能有什么好去处?现在刘岩可能会恼我恨我不理解我,到时候他就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了。”
好一个良苦用心!
杨德义对王明君这种又要打闷棍又想装好人的做派简直是嗤之以鼻,如果你真的是为刘岩着想,干嘛要让他背着事故责任人的黑锅离开?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根本就不能自圆其说。
王明君欲盖弥彰,反而更加凸显了他的别有用心,杨德义实在不想再跟他废话了,急匆匆地离开了王明君的办公室。
吃过午饭,刘岩接到了市委组织部的电话通知,要他赶快到市委组织部去一趟,闫海宽要和他当面谈话。
刘岩跟杨德义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市委组织部。
谈话进行了将近四个小时,刘岩从市委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刘岩又去了医院。
刚走进三楼走廊,刘岩就听见了李福安咋咋呼呼的声音,声音的清晰度还可以,间或有一点大舌头。
李福安恢复的不错呀!刘岩的心里猛一轻松,疾步朝李福安所在的病房走去。
走到门口,刘岩透过门上方的玻璃往里面看了看,李福安正盘着脚脖子,兴致勃勃地和同室的病友聊天。刘岩看到,李福安的嘴巴好像不怎么歪了。
刘岩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到刘岩,李福安猛地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嘴巴歪了几歪,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李福安手忙脚乱了一阵之后,趿拉着鞋子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奔向了外面的卫生间。
这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