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天鼠脸上带着面巾,看不出神色如何,只是两弯眉毛跳的厉害,他沉声道:“老四,你没事吧。”
千手鼠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勉力将双手抬起:
“还好,只是这手,这手里面的骨头怕是被抽断了。”
望着门框边上的那根翠绿的枝条,心中不免生出许多畏惧来。
“大哥,此地有高人啊!”
老三横行鼠闷哼一声:
“谁敢在咱们兄弟面前装神弄鬼!我却不信这鬼地方能有什么高人。不过是暗箭伤人而已,老四,你且让开,看你三哥替你出这口恶气。”
说着话,他便打算往门上撞去,谁知脚下方一用力,便即吃起疼来:
“他娘的,谁往这地上撒了这么多针!”
众人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院中那片柔软的青草地,已是化出了无数的尖刺,便如剑阵枪林一般杀气腾腾,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吞天鼠到了这时,哪还不知道撞上了招惹不起的铁板,眼前这一幕分明是仙家手段。
这些看似凶横的家伙,其实最是欺软怕硬,若对方是普通的江湖人,他们或许还敢交手抻抻斤两,可要是遇上了传说中的仙师,却怂的比谁都快。
吞天鼠噗通一声,跪在了门槛前面,颤声道:
“小人无心冒犯了尊驾,自是罪该万死。还请尊驾念在小人上有八十岁的老母需要奉养,下有不满三岁的孩儿无人照料,高抬贵手,放过小人等一马!”
吞天鼠自然没有八十岁的老娘,他娘早就被他给气死了,不过这些花都是江湖人惯用的求饶套路,被他原封照搬过来而已。
只是几句话说完之后,门内寂静无声。
吞天鼠扭头朝着自己的几个兄弟狠狠骂道:“还不赶紧给我跪下!”
面孔扭曲,显然已是怕到了极致。
几只老鼠见自家老大发怒,只得不情不愿的陪着跪下,中间还夹杂着两声哎呦,却是倒霉的横行鼠不小心跪到了草叶之上,膝盖都被扎出血来。
其余几人这才知道厉害,老老实实的趴着不动。
这一跪便是大半个时辰过去,期间虽然没人应声,可满院的青草终于重新恢复成了那副柔顺可人的模样。
而吞天鼠见始终没人搭理他们,也不敢啰嗦,往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带着几个人狼狈的离开潘家。
小院中重新恢复了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两扇木门吱呀一声,却被人从内推开。
老潘提着鱼叉,提心吊胆的从房内走出,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长叹一声:
“这地方,怕是住不得了。”
五鼠既是铩羽而归,齐朝奉自是不敢隐瞒。
尤其是听吞天鼠将那没见过面的高人描述的玄乎,半信半疑的他也担心会给自家少主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便匆匆赶至当铺的后身,到崔寒那里回禀消息。
只是这位少主的房中此刻却另有一位贵客在,老朝奉只能含糊其辞的提了几句。
不过那位心思敏锐的少主已是全数了然,有外人在,也不便多做安排,便挥了挥手,先将齐朝奉打发走了。
“草木皆兵?”
崔寒信手施了一道水镜圆光术,望着水镜之中回溯的画面不太肯定的猜测道。
这种草木化物的功法他只是听说过一二,并未真正见过,他所修行的道法都是以水行为主,不过好在今日他这边却来了一位木行道法方面的行家。
“绿鬟师姐,你可认得出这道法的来历。”
崔寒问话的对象是一名绿名衣云鬓,温柔可亲的女子。
这名女子的姿色乍一看并非十分出众,不过中人偏上。
可一双眼睛却是生的极为好看,眉若柳叶,唇泛淡朱,与之相处时让人感到心境甚是宁和,如沐春风,不知不觉中便忽略了她的相貌。
即便是如崔寒这般阴冷的性子,对她说话的时候,声调也和缓了不少。
“欸?以崔师弟这般广见博识,也有识不出道法来历的时候么?”
崔寒口中的这位绿鬟师姐,抿嘴浅笑道。
两个人一个称呼师姐,另一个却以师弟还之,显然并非是同门之徒。
崔寒自嘲的一笑:
“绿鬟师姐休要取笑小弟,我崔某在修行界里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被丢在这伏波城里自生自灭,那里谈得上什么广见博识,不过是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罢了。”
崔寒心中一直有股怨气。
比起被师尊沧浪客带在身边行走的七师弟断浪,还有坐镇厌火岛主持宗门事务的大师弟秦韬。
以及其他几名分驻诸岛逍遥自在的师弟们来说,已经在伏波城驻守了将近十年的他,便如被门中放逐了一般。
伏波城虽然临江近海,市井繁华,人烟稠密,可对于水行修士们来说,依然算不得是什么好去处。
所以崔寒做梦都想重新回到厌火岛去,只是沧浪客行踪漂泊不定,就算是他这个真传弟子,也是几年不曾见面了。
不过眼下却是有个机会。
再过些日子便是沧浪客的三百岁大寿,想来到时候总能见面,若是能在席间讨师尊他老人家个欢心,或许便有可能答应自己重回厌火岛。
只是既是寿辰,总要有合适的寿礼献上才好。
可虽然这两年崔寒也聚敛了不少凡人眼中的奇珍异宝,可恐怕还是入不得一位入神真人的法眼。
正发愁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宝物时,却有紫金铃这样的宝物自己送上门来,这正是天与的机缘。
只是这世上之事,不如意者常居八九。
许是主持这长生当的时日久了,崔寒身上也不免染上些商贾的贪婪鄙俗习气。
在好处面前就像是一条看见肉骨头的饿狗,总是不知道应该在何处收手,贪得无厌的想要得到更多。
既得康,复望桂。
用这话来形容崔寒实是再适合不过。
神物灵宝,有德者居之。
所任由紫金铃这种宝物落在一名渔夫手里才叫真正的暴殄天物。
所以崔寒心中对自己的强取豪夺之举毫无羞惭之意。
只是令他没想到那五只老鼠居然失手了,看来这紫金铃的背后果然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