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蝶看照片的那一瞬间, 也被猝不及防地击中面门。
原来那时候的自己,是那么那么喜欢他的吗?
她觉得好陌生,又仿佛被洞穿的心颤。
身体快于识地在人群中搜索蒋阎后, 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立刻把目光移开了,举起手边的红酒喝了一大口。
台上飞白和卢靖雯已经互相交换完戒指也亲完吻,准备下台来轮番敬酒, 姜蝶作为伴娘得跟着,必要时刻帮忙挡点酒。
但姜蝶如同被打了鸡血,不仅疯狂挡酒, 不需要帮忙挡的时候也跟着在旁边一起陪着喝。卢靖雯吓幅度捏她:“这酒量行不行啊,悠着点!”
姜蝶笑道:“今天结婚啊, 我高兴。再说了,我这快三年都没喝大过,放心。”
说着又干了一杯以示自己完全没问题。卢靖雯撇撇嘴, 随她去了。
敬蒋阎那一桌时, 因为多轮酒精灌下去的关系, 姜蝶的脸上盈满了一不自然的绯红, 给人一,彷佛是见喜欢的人在害羞的错觉。
蒋阎因而不知所措了一秒。
下一秒, 他微微皱起眉头,在姜蝶仰头要喝的当下一把夺过她的杯子,抢先一步干掉。
在场周围的人都古怪地看着他们。
姜蝶愣了下, 口齿不太利索地说:“蒋总酒瘾好大, 自己的不够,还抢别人的酒喝。”
他抽了张纸巾擦掉嘴边喝过快留下的酒渍,没接她的话茬。
“少喝一点。”
说完这四个字, 他坐下了。
姜蝶也跟着新娘新郎移动下一个人。
他说的四个字姜蝶完全没进去,反其道而行,喝得根本没在怕,哪怕结束敬酒后,还觉得不够尽兴似的在位置上独酌。
她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太开心了。偶尔放纵一下有什么不可以,这么大喜的子。
婚礼的酒宴一直持续晚上十点,大家陆续离去。姜蝶作为伴娘的职责也结束,和卢靖雯飞白道别。
卢靖雯原本还挺担心她喝太多,但看见她姿态还蛮正常地离开宴大厅,也放下心。
结果目送着人还没走出两米,高跟鞋一歪,姜蝶整个人滑趴地上。旁边的椅子被她碰倒,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还没走的人纷纷看过来。
邵千河离得最近,正想着搭把手把人扶起,已经有人更快一步,将姜蝶打横抱住。
而令邵千河完全止住动作的,是姜蝶瞬时环抱上蒋阎脖颈的手。
醉似乎让二十岁的姜蝶上了身,逼出了埋在最深处的本能。
熟悉的薄荷冷香将她包围时,她浑浑噩噩地缠上去,忘了今夕夕。
蒋阎因为她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差点失手将人摔下去。
邵千河见状,用玩笑化解自己的尴尬:“行不行?不行我来。”
蒋阎神色怔忪,继而将人紧紧地往怀里一裹。
“这两年麻烦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尔后平静地抬起眼,看向邵千河,“帮我照顾她,但也为止了。”
他对着飞白和卢靖雯挥了挥手,说着我送人回去,很干脆地抱着昏昏沉沉的姜蝶离开了酒店。
代驾已经开着车在街边等待,他将姜蝶心地放进后座,自己也坐她身旁,让师傅按原地址开走。
接着,他按下车门边的按键,前后座有一块挡板缓慢落下,将他们两人同司机隔开。
整个界缩成二分一,我和,以及我们的别人。
蒋阎靠过去,枕在姜蝶的脑袋上,一只手圈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车子隔音极好,不见面的任响动,车窗上映出的霓虹灯在车轮的飞逝里浮过两张神色不一的脸。
他眯起眼睛,学着她一起闭上,近乎无声地念道。
“原来也在想我吗?”
他的嘴边微微勾起嘴角,仿佛因为这层认知而感喜悦。
可笑容比哭还勉强。
“即便……只是那时候的我。”
车子开他在花都的公寓,蒋阎将已经睡着的姜蝶抱进家门。
他在路上顺势下单了卸妆油和化妆棉等等的护肤品,抵达家里时,那些东西也一并送,正好可以用得上。
其实他对卸妆一窍不通,三年前姜蝶那次喝断片,她因为去和卢靖雯逛街顶着张素颜,他把人带回来也只是帮忙洗把脸。
这一回,她脸上化了很浓的伴娘妆,还贴着假睫毛。
但这个撕下来不把眼睫毛也连带着撕下来?
蒋阎把人放在沙发上端详,拧起眉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打开手机搜:
假睫毛怎么撕不疼?
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宛如婴学步,笨拙地依靠着搜索完成,一分钟能卸掉的全脸愣是磨蹭整整半个时。
最后他用热腾腾的毛巾敷在姜蝶脸上,她咕哝一声,他跟着笑了一下,双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两边,强迫症犯了,凑上去检查有没有没卸干净的地方。
鼻尖对上鼻尖,只有些微的空隙时,他凝视着她湿漉漉的眼睫,呼吸开始隐秘地波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想抽身,不舍得,于是保持着这近乎于呆愣的近距离的沉默。
先一步打破沉默的人是姜蝶,她皱了下眉,忽然翻了个身,伸手去抓礼服后背的拉链,嘴里咕哝着好紧。
她穿着束腰的礼服,肚子因为今晚喝了过量的酒被撑得鼓鼓的。看上去很像怀了个皮球。
蒋阎脸上不由漾起笑,抬手想帮她松开。
他开始只是为了替她解开纱裙,放她好好休息。
但真的上手的刹那,一切都变味。
礼服圈的白纱摩挲着掌心,粗糙的搔刮直接穿透皮肤的纹理,落在他的心脏。
蒋阎下识地舔了下唇。
手指逆流而上,钩了拉链的金属壳。
触感生冷,更让人起火。
昏黄的灯下,轮廓分明的喉头轻微滚动。拉链拉下来的吱嘎声在静悄悄的夜里像宇宙大爆炸的声响,炸得他大脑生疼。
他知道自己如果再不住手,一切完蛋。
但要怎么住手?大脑里的警报系统在刚才那瞬间崩裂,他的思维彻底被想念和欲望的病毒霸占,叫嚣着再靠近一点,抱紧她,吻下去,不顾一切,趁宇宙没把一切炸掉前。
一场山火摧枯拉朽,不受控制地蔓延。
手臂上的青筋因为这股撕扯而凸起,他僵持在半空中时,姜蝶猝不及防地睁开眼睛。
她醺然的眼睛像漆黑的房间中闪起了一片雷阵雨,他被兜头打湿,所有的焰火熄灭,屏住呼吸,似乎预料了接下来自己将被剧烈推开的走势。
结果,他的雷达失灵了。
姜蝶愣愣地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问:“在做什么?”
她柔软而懵然的语气,让他即刻识,眼前的人还深陷在酒精编织的二十岁的幻梦里。在那个幻梦里,他是他,又不是他。所以,他没有被推开。
蒋阎逸出一声叹息,她疑惑地皱起眉。
“干什么靠这么近?”
他声线喑哑:“帮换睡衣。”
“我自己能换……!”
姜蝶大着舌头,这回才将他一把推开,身体的记忆驱使着她走向蒋阎的卧室。
蒋阎这下确定她喝得比上次还猛,现在还未清醒,不然接的话该是我要走,而不是默认着留下来。
他里面翻箱倒柜的动静,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跟上去,但在看姜蝶只是拉开上门面的衣柜后松口气。
她翻出了一件白t正往身上套,脱下来的礼裙层层叠叠地堆在脚腕。
姜蝶刚把白t往下拉大腿根,感觉身后有人靠近。
她迅速转过身,但身体并不灵敏,因看过去只是微微弹动了一下。视线跟着笨拙地往下,男人正单膝跪在她脚边,冰凉的手指贴住她赤/裸的腿肚,将她和累赘的裙摆分离。
她的腿肚不着痕迹地颤了两下。
蒋阎轻柔地拿掉裙摆,仍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抬起头,仰视的目光对上她。
“醉成这样还能自己换?笨手笨脚的。”
他的声音极,似乎怕破坏这场仙度瑞拉的梦境。
姜蝶定定地看着他,那目光让他瞬间心惊,有一她已经清醒的知觉。
整个人僵住,蒋阎极为缓慢地站起来。
“姜蝶?”
他试探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嗯了一声,眨了下眼,刚才眼神中的那份锐利早无踪影。好似只是他的眼花。
“我好渴哦。”她扬起笑容,没心没肺地嚷着,“我想喝水。”
他迅速松了口气,说:“好,我去给倒。”
蒋阎折返客厅,又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动静。他尴尬地发现——他的公寓里已经没有杯子了。
所有的杯子在当年姜蝶送他酒瓶酒杯后,被他全部扔掉。
手边唯一剩下的,是那只破了个口子的酒杯,他走哪带哪,成为了一习惯。
蒋阎盯着桌上那只唯一残缺的杯子,并不太想让姜蝶知道这件事。
其实这该是很好的手段。在他们刚在一起那,当时他的公寓里杯子还没扔完,留了几个备用的,但他说已经没有了,故把那只酒杯拿了出来给她用。
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那时的她看见他的在乎。
可现在,当这在乎已经成为一负累的时候,反而应该藏起来,不必让对方知晓。
蒋阎想了想,摸出手机准备下单买矿泉水。卧室里的人等得不耐烦,光着脚跑出来。
“水呢?”
他晃了晃手机:“正在送,再等一等。”
她歪着头:“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很孩的语气,他得哭笑不得。
“……没有杯子了。”
“这不是吗?”
她指着桌子上唯一的那一只酒瓶酒杯。
他一愣,迅速走过去把杯子收起来。
“这个不行。破了一个口,拉嘴,不能用。”
“能喝水行了,我好渴。”
她拨开他的手要拿,蒋阎无奈地收拢她的动作,将她的手臂连同腰身一起圈进自己的怀里。
这一下,她过高的体温蔓延他的手心。
刚才已经熄灭的火焰又开始燃烧,蒋阎的呼吸变得急促。
是他糊涂了,山火是不被扑灭的,更况是压抑了三年的山火。
那么,我可以拖着一起燃烧吗?不下地狱,只在篝火边跳舞也可以。
姜蝶穿着他的t恤,在这,又被他的环抱紧扣。被上了双重保险,密不透风,无法再脱身。
蒋阎躬下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头一转,漂亮的鼻尖倾至她细瘦的脖子。
即将贴上去的一秒,心如擂鼓。
比第一次在浴缸里时还汹涌窒息,这一次不仅掺杂了紧张,期待,更有害怕。
但他还是没有停顿地贴上去了,大脑刚才所下的禁令和克制都被这场山火烧得被飞灰湮灭。
他的嘴唇停在遮盖着她温热血管的皮肤上方,静止不动。
姜蝶轻微地瑟缩了一下脖子,但没有躲开。
她的身体呈现出非常奇怪的僵硬,但当下,蒋阎以为那仍是酒精的迟钝作用。
他钳住她胳膊的手转而摁住她的后颈,道慢慢变大,嘴唇沿着刚才停止的位置向上,细密地啄吻耳垂,他终于舍得停下来,微喘息地对着耳朵气声问:“我可以继续下去吗?”
我可以继续下去吗。
这个声音响在耳畔时,她感觉自己的手脚被绑在电椅上,动弹不得,过着电流,神经顺势麻痹。
其实姜蝶已经清醒了,在刚才进入房间换衣服的那时候。
她误打误撞地翻开了衣柜的最下层,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正中央的一只盒子。
盒子上的logo她眼熟得不得了,春尾衣良。
更眼熟的是,打开盒子后,那里面的衣服,正是当年她还一穷二白的时候,咬着牙从奖金里拨出钱准备买给蒋阎的礼物。
只是那件礼物落在了餐厅,她以为不翼而飞。
而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是物归原主,神奇地出现在他的公寓里。
她很确定这是当年她买的那件,因为盒子里还保留着一张手写卡片,分明是她的字迹。
“我最爱的衣服,配最爱的人——穿上后务必给我自拍三百张!嘿嘿~”
傻头傻脑的。
看着那行字,她晕乎乎的大脑清醒了一半,模糊地想起了她和蒋阎一起被埋在废墟下的光景。
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他说了什么来着——
哦,好像是,他麻烦她找件衣服,要穿着下葬。
原来,是这一件吗?
姜蝶抖着手,关了好几遍,动静噼啪响,才把柜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