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蝶结束和卢靖雯的饭局后, 独自坐地铁回了家。
这个点的地铁很少人,她得空坐下来,对面飞驰过的黑色窗面里就印出自己那张茫然的脸。
她不知不觉地想到两年, 她和邵千河并肩走在从巴黎她住的那间公寓楼下,她随口问了他句:“你和初恋当时分后是怎么走出来的?”
他轻描淡写地准确说出六年,跟着说忘了。
如果真的忘了,又怎么能那么清晰地记得时间。
曾经忽略的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此时被拎出来放映在黑色的列车荧幕上,碾压着姜蝶的神经。
原来切早有迹可循。
她时间觉得膈应的点在于,曾经打动她的那部分贴, 原来是批的。
这也并非不能接受,毕竟他在此也只是交往甚浅的朋友。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肯定不是出于多喜欢,只是他的个惯性动作。
但这个惯性动作,不该生在他还在交往的时间里, 生在人身上。
姜蝶眉紧锁地忍到进家门那刻, 想着是不是打过去直接问个清楚。
然, 邵千河却比她更先步打进来。
他轻松的神情出在视频对面, 在接收到她凝重的神色时顿。
“怎么脸色这么差?”
姜蝶张开嘴唇,不知该如何挑起话题。
“生不开心的了吗?那我先说个让你开心的。”
他对着镜眨眼微笑。
“小酒桶——我马上就来西川了!”
姜蝶说不清到这个消息时心里的感受。
不是喜悦, 不是惊讶,是茫然。
“……你想好了?”
“不是想好,是早就决定去有你在的地方, 上次是故意不说, 因为还没拿到offer。”他得意洋洋,“在确定了,可以公布这个surprise~”
姜蝶的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
“我记得我有和你提过, 不要考虑到我在哪儿,重要的是你喜欢去哪儿。”
“我知道。但世界上哪儿都没差啊,所以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喜欢去的地方,不对吗?”他端倪着她的表情,“你呢,刚刚为什么不开心?”
姜蝶抿了抿嘴,后摇道:“没。我在很开心。”
邵千河回西川的情已成定局,姜蝶忍了忍,没在那个气氛活泼的当下把话说出口。
她好像对任何矛盾都有滞后性,不敢时间面对。
从是,在也是。这个毛病直改不了。
她总是需要逃避些时间,先让自己够坚硬,再去面对可能会来的挫伤。
于是关于“初恋”这个人,她想,还是等邵千河回国后,找个时机当面再谈谈,总比隔着网线聊好,万吵起到关键处卡起来就搞笑了。
他敲定好回国的时间后,姜蝶当天去接了机,把邵千河带回家吃饭,打算吃完饭正式地把延毕地情问清楚。
结果还没吃完,他就出乎她意料地说:“bb,吃完陪我去个bar吧,有局。”
“……你才刚来西川就有局了?”
“都是我铁哥,知道我回来的消息就安排上了。”他伸想刮她的鼻子,“主要的是也带着你认识下他。都没什么机会。”
姜蝶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语气并不热烈:“我就想和你说了,我并没有那么热衷和你朋友见面。很多重要的节点,比如的毕业旅,比如你刚回国的天,我以为应该是我两个人好好度过的。”
他愣,尔后认真道:“抱歉……你上次没提这点,我就没想太多。”
“所以变成我的错了吗?”
邵千河微怔,意外道:“这好像还是你次和我吵,挺新奇的。”他尾音上扬,无所谓地说,“那我打电话说不去了吧。”
“……不用,那倒真变成我的错了。”姜蝶见状也平缓了下语气,“没,就这次吧。”
后两人在家里吃了点,邵千河把李放下,她连衣服都没换,穿着接机那套明显并不适合酒吧的休闲服就准备出门。
车上邵千河又认真地和她道歉,说自己绝对下不为例。姜蝶再抓着这点不放就没意思,算把这儿揭过。
他约的清吧距离姜蝶的公寓有点远,是个时下的网红店,比较独特的点在于它卖洋酒,装潢却很中式,每个卡座间都隔着个帘子。
两人到时其他人已经到了,其中个还是姜蝶好久没见的熟人,文飞白。
她和文飞白其实有很长段时间没见过面。虽然同在西川,但姜蝶认为闺蜜的男朋友没必要在单独情况下碰面。
卢靖雯在的时候,她也自觉不插脚,以免打扰他难得的小情侣独处时光。
文飞白朝着两人打招呼,表情略心虚地看了眼隔壁那桌的卡座。
隔着个帘子,昏暗的灯光下,正独自坐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背对着他,垂着眼玩机,面的苦艾酒还没动。
姜蝶没注意到身后,自然地把文飞白的表情解读为太久没见面的尴尬。
入座后,大家热热闹闹地开始叙旧,问起邵千河的落脚处,后打算再在家里组个轰趴局,他漫不经心地说:“还没找呢,正好要麻烦你,赶紧给我推些房子。”
文飞白突然插嘴:“那你这段时间要不要去我那凑和?”
“拜托,人家有女朋友干嘛去和你这老大爷挤。”
邵千河失笑:“对啊,我有地方住。”他搂了下姜蝶的腰,“和我bb。”
姜蝶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
起哄声四起,与鲜明对比的,是帘子那侧的死寂。
男人面的苦艾酒下子就空了。
冷白的从帘子伸出,打了个响指,直注意着这桌动静的女服务员很快就走过去殷勤地为他效劳。
看着男人点的单,她心有余悸地返回吧台,把只破了口子,其上印着酒瓶印花的酒杯推到调酒师面。
“那帅哥要earthquake。用他自带的这个杯子装。”
earthquake,译为是大地震,种非常粗暴的苦艾鸡尾酒,非常容易上。
调酒师笑道:“醉了不正合你意?我看你今晚就盯着那桌都顾不上其他。”
她嗔着拍了下他的胳膊。
调酒师看了眼这杯子:“确定他用这个?喝了不拉嘴吗?”
“谁知道呢,可能帅哥就喜欢痛。”她嬉笑,“他不会在床上是喜欢sm的款吧。”
“了了,把你骚样收收。”
这场即兴的聚会,进到午夜,差不多到了尾声。
姜蝶见邵千河喝得有点多,自己就喝得很少,两个人中总得有个人清醒。她按开滴滴开始排号,居然还得排到百多。心里暗叹,今晚估计是谈不成了。
其他叫得早的人陆续叫到车回去,拥挤的卡座冷清不少,文飞白也还没叫车,陪他有搭没搭地聊着天。
车子终于叫到,两人准备离开时,门口却出个女人,穿着身黑裙,脖颈细长,乍看就像只突兀闯入的黑天鹅。
她穿过众人,径直向他这桌走来,挑了空出来的位置坐下,扬要了杯玛格丽特。动作云流水,唯独走姿的古怪有微微阻滞。
所有人都有点懵。
女人对这些视线毫无所觉,味看着邵千河道。
“怎么那么见外,来了西川都不和我说?我不算你的朋友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这还是姜蝶次看到邵千河的表情如此烦躁和失控。
他拧着眉:“我没请过你,你不该出在这里。”
女人对他的神情很不以为意,淡然道:“是你说过我还可以当朋友的。”
“你闹了,回去吧。”邵千河扭对着姜蝶,“我走吧。后我再和你解释。”
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瞥了眼姜蝶,笑着说:“这就是你在交往久的女孩子吗?挺不错的。”她语气顿,“再坚持两年,就可以打破我的记录了。”
这句话出,终于让姜蝶摸清了她的身份。
——原来这位就是导致邵千河延毕的,那位传说的“初恋”。
直沉默冷眼旁观的姜蝶独自起身。
“看来你有缘要续,我先回去了。”
“姜蝶!”
邵千河即刻抛下在场的人,也跟着站起身要追上来,但姜蝶没有丝毫等他的意思,飞快地上了叫到的车。
明明她是正牌女友,不该这样落荒逃。
但姜蝶在那瞬间非常疲惫,脑海里只有个念,我不想和他纠缠。
所以她干净利落地选择了离开。
这好像也是他交往这么久以来,她次如此直白地显出自己的脾气。
车子在寂静的街道穿,载着她很快到家,机在邵千河打进两三个电话不被她接通后就不再有动静。
她以为他就这么放弃了。
直到过了十分钟,玄关传来了敲门声。
原来是直接追到家门口了。
姜蝶情绪复杂地对着门外喊:“敲了,我今晚不想沟通。我彼此冷静下。”
门外安静了会儿,又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姜蝶索性晾着他,自顾自地卸妆洗澡。
然等她出来,门外的人竟然还没走。
姜蝶也是次知道,邵千河居然会是这么顽固的哄人类型,和他平日里的散漫不太能搭上。
她无奈地叹气,在门口站着擦了会儿,终于决定拉开门,干脆就趁势说清楚。
拉开门的下个瞬间,姜蝶直接反关门。
只是,依旧慢了半拍,大门被迅速卡开条缝。
蒋阎站在门外,用自己的腕卡住缝,姜蝶愈是用力地想将门合上,他的心连着指愈是肉眼可见地充血。
但他声都没吭,始终维持着这个姿势也不缩回,但也没有同她较劲,不然他可以轻松将这扇门推开。
姜蝶咬紧下唇,上的力道在用力到青筋都跟着颤后,失去力气地松下来。
窗台开着风,夏日的晚风顺着通透的廊道直吹到门口,将这扇失去禁锢的大门完全吹开。
他面再无障碍,可又仿佛比刚才挡着这扇门还令人沉默。
对流的晚风也将他身上的酒气返吹到姜蝶的鼻端,非常浓烈的味道。
看来喝了不少酒,相比三年,酒量长进不少,至少还能稳稳当当地站在她面。
但姜蝶不用多猜,他肯定是醉糊涂了,不然怎么会这么莽撞地跑来她的公寓门口,还迟迟不肯离开。
“请你离开。”
和醉鬼姜蝶也懒得再兴师问罪,也不想盘问他来这里的目的,硬邦邦地扔下那四个字就要再度关上门。
蒋阎却擅作主张地踏入她的领地,并抬摁灭了墙上的灯。
玄关和整个客厅霎时间黑寂,只有远处拐角的卫生间还隐隐有她未关掉的光源散开,就像团冷白的雾气。
在姜蝶的视线里,那团白雾杯水车薪,几乎等同于黑暗。
她见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只是草草擦了几把的又开始向下渗起水珠,流进睡裙。她屏住呼吸,感受到带着酒意的指伸过来,缠上那小撮湿漉漉的尾,阻截了那粒继续下坠的水滴,捻于掌心。
然后,那略微潮湿的指尖游移到她的脸侧,很缓慢地轻轻磨蹭。
姜蝶浑身颤,立刻将往左偏,身随即后移。
但她忘了,身后还放着邵千河随置在门口的李箱。
腿被李箱到,她的身跌跌撞撞地往后倒退,被蒋阎把拉住,往拢。
仿佛时隔半年个世纪,她再次陷入到他的拥抱中。
那场千里外的风暴,还是用剧烈的速度快过她的羽翼,从后面追上,再次将她卷入漩涡。于是她的世界失明,被风暴挟裹的所有东西掩盖。熏天的酒气,冰凉的指节,燥热的怀抱,所有所有全在啃食她的神经。
姜蝶抬起,盯着黑暗里模糊的脸无比冰冷地说:“刚刚绊倒我的,是千河的李箱。”
“他会儿就回家,你想我吵架吗?”
他却出乎她意料地平静。
“你不是已经吵架了吗?”
姜蝶愣,眉不自觉蹙起来,惊愕:“……你怎么会知道?”酒意刺激鼻腔,她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刚刚也在bar?”
他没回答,姜蝶呼吸窒,因为他的指从脸侧游移到了眼,完全遮盖住。
眼皮贴着他冷冰冰的指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更重的力道压了下来,但又非常轻微,蜻蜓点水地掠过。
片雪花融进了海水里,烫得人想要流眼泪。
因为姜蝶意识到那是什么。
他的嘴唇,隔着他的掌在亲吻她的眼睛。
并未真的留下触碰,只有苦艾浓烈的苦涩味道留下真的存在过的痕迹。
因此,她也并没有真的流眼泪,只是还未被风干的稍上,滴悬挂很久的水珠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