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满整个嘉鱼桥的田地。
暖意被雪融的寒意中和。
偶有北风吹过门前干秃秃的树枝丫,更添一分寒冷。
女士摩托烟筒冒出一管尾气,轰轰两声驶出大门,接着慢慢悠悠的在泥泞地里穿梭远去。
门廊阶梯上的陈文茵跟周宽相继收回目光。
都默契的没有马上开口。
走回屋内,陈文茵女士故意发出‘嘶嘶’倒吸凉气声以表示寒冷;
整个人伏向方桌,搓着的双手也钻进桌底烤火,一副要冻死个人的样子。
把周宽看得有点想笑,在一旁坐下后,便主动开口:“妈妈,关于送礼这方面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觉得很精彩就记了下来。”
“能不能派上用场其实我不清楚。”
“火车票代售、福彩承销都是从网上看到的现实例子,估计应该叫商机。”
说到这里,周宽略微顿了下:“所以我没有你们想得那样懂,只是刚好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听周宽说完,陈文茵还是有些狐疑:“但是,这些为什么我们没想到?”
“不一定是你们没想到。”周宽笑笑。
看看周宽,陈文茵抿抿嘴,还是没再多问。
毕竟是自己儿子,而且在陈文茵眼里,周宽比谁都优秀,要不然也不至于最后干脆不出远门工作……
其实周宽有很多没说。
比如周宽知道陈文茵他们没想到是因为认知偏差。
通俗的说,是见识不够。
另外周宽也不是从书上看到的送礼学问,而是从一个电视剧上看到的,但他并不确定有在09年以前播出。
重生这种秘密,哪怕周宽再焦虑,也绝对不会想要说出来……
“……”
略过自家儿子今天表现十分出彩这一茬,陈文茵拿起茶缸喝了口温茶,感慨起来:“其实这几年你爸爸越来越不想在外面打工了,麻烦不说,钱没挣多少;
每年都是元旦左右就提前回来,经常过了元宵才出去,一年到头也就工作10个月,外面花销又大;
早两年就一直想在家里找个事情做,才四十来岁总不能是闲着……
要不是你今天这一提醒,我们想来想去就还是围着服装店之类的打转转。”
“这个事情要是能做下来,估计一年下来不比我们两个打工差。”
听陈文茵絮絮叨叨的说完,周宽轻轻一笑,也有些絮叨:“其实我心算过一笔账。”
“根据嘉鱼桥每年有?的人出去打工,扩大到白华、漓源总计160多万人,以乘坐火车外出的人占总外出的?来算,大约有6万人左右,6万人中只要有十分之一来代售点,光一个春运就能有3万的营业收入。”
“不过这是一开始算的,我上网查到南丘火车站去年春运发送旅客高达25万,今年预计会比去年更多;
而南丘只有五个县级单位,从南丘坐车的只有白华、漓源和市区,其它两个县都有各自的火车站;
用比例来算,白华、漓源独占?,再算十分之一通过代售点买,一个完整春运下来就有8万起步营业收入。”
通过算术表示出来的数据听得陈文茵眼睑直跳:“这顶你爸爸在外面打两年多工了!”
见状,周宽又说:“当然这是乐观估计,主要得我们家有几分财喜。”
陈文茵马上说:“年前年后去南丘的车费涨价到了16块,如果不是有事情顺路去南丘,这可不值!”
“……”
显然,周宽这是故意将陈文茵的注意力引入对未来的憧憬上。
老周家从来都是本本分分打工、务农挣点辛苦钱。
在周宽的有意推动下,几乎只半小时不到就决定开火车票代售点,而现在前路如何,还得等周远初拜访结果。
陈文茵难免会有些焦虑之类的情绪,而憧憬未来一定程度上可以延缓这些情绪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个周宽很熟。
看看陷入憧憬中的陈文茵,周宽思绪发散开来。
他记忆里老周家一直就没有过太富裕的时候。
比如当下,10万块挤一挤能拿出来,15万应该会比较吃力。
周宽很清楚的记得,在农业税没有免除的那些年,为了尽可能减少一些交给粮站的粮食,每年双抢之后,他都‘有幸’跟着去粮站;
一般的,像是周宽这种小孩子都会趁粮站工作人员不注意,偷偷摸摸将脚踩在磅秤上,以增加自家上交粮食的重量。
新世纪还好,更早一些的上世纪去粮站交粮的过程可谓很痛苦,得推着小板车走四五里地去送粮。
所以当06年免除农业税后,周宽这类有过经历的家庭有多高兴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重生,周宽其实很不愿意回忆自己的童年。
有关于童年的深刻记忆大多与学习无关,而是插秧、双抢、放牛,以及……
哪怕到了小学五六级时,整个暑假里都只能偶尔吃到那么两三根售价只要两毛钱的冰棍。
…………
听着电视放出的声音,寻思身上有点痒痒,该洗澡了,想着想着周宽心中忽然一动,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妈妈,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什么想法?”陈文茵看了眼周宽,示意周宽往下说。
她比周远初更开明,又加周宽是小儿子,多少也会更偏爱一些。
周宽斟酌了下:“家里是不是可以装个热水器啊?”
“多个喷头,夏天洗澡都能方便一些。”
虽然看不到楼梯间,但陈文茵还是朝那边望了眼:“洗澡间太小了,不适合吧。”
“热水器可以装在外面的墙壁上,引水管进去就行。”周宽解释道。
陈文茵还是有些犹豫:“主要洗澡间太小了,转都转不过来,有点浪费的样子。”
周宽有条有理:“不至于浪费,其实一台热水器不贵,一千多两千块,省了烧水洗澡的麻烦,我们这边春秋冬三个季节都用得上。”
陈文茵一想到开个店打底都得送两千块礼品,买个热水器交易着实不算大,最终点头同意下来。
老周家当家做主的是周远初,管钱的……是陈文茵。
所以陈文茵一同意,就等于落定。
周宽一点都没耽误,起身道:“那你给我钱,我现在就去太平,争取今天就安装好,晚上就能用上。”
“啊……”陈文茵直接愣住。
这效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本来陈文茵还寻思起码得是明年的事情了。
见周宽不似作伪的样子,陈文茵皱眉问:“你怎么去太平?”
“借伯伯家的摩托车。”周宽显然早有准备。
陈文茵:“你会买吗?”
“没有一年以上免费上门维修,不是大品牌,不能在安装有问题后退货的不要。”周宽一一说道,“砍价到时候看情况,会尽量合理的。”
陈文茵直直的望着周宽:“意思是也不需要我去?”
周宽眨巴眼睛,意思很明显。
陈文茵:“……”
末了,陈文茵还是从家里掏出三千块给了周宽:“先给你三千,免得不够,这次就交给你了,实在不行等一等你爸爸。”
虽然周宽从来没有得过第一,但他从小到大起码也是良中带优,尤其在钱这种事情上令陈文茵很放心。
嗯……
在前世背负70多万巨债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
事实上,周宽看起来有点执意要自己单独搞定这件简单而有意义的小事,是他想迈出踏实重建自信的第一步。
他的行动力,大概是他身上唯一能引以为傲,又很不友好的能力。
说好,是因为行动力是个很有优势的能力;好比当下。
说不好,是因为过于高效而没有足够准备的行动力容易成为……莽撞;好比负债。
也是巧了,周宽迎着寒风骑车抵达太平,便碰到了春风满面的周远初。
见这模样,不问也知道是好结果。
重生第16天,公历2009年1月24日,周宽念头初步通达的次日,他借着未来的已知记忆和经历,一步步推动了家里的生活朝良好方向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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