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飞奔起来,速度极快,我只感觉耳边风声呼呼地过,眼前风景都模糊。
最初还心惊胆颤,怕他把我颠下来,但跑出一段路之后才发现,大马的速度虽然快,但并不怎么颠簸,这发现真是让我快乐不已。
因为没有马缰绳,所以我一直扯着他脖子上的长鬃毛,也许是好久没有人管他了,鬃毛长的跟长发似的,时间长了怕揪痛了他,于是改成抱住他的脖子,幸好他性子温顺,无论我怎么折腾,只顾四蹄飞奔努力向前。
我大喜,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东方渐渐透出了亮光,红彤彤的太阳色半遮半掩露出头来,头顶的天空不复最初的暗蓝,变成了淡淡的浅蓝,不久又成了淡白色。
我估计这一顿狂奔已经离那客栈有了相当一段距离,而且李世民的白马速度,也未必能比得上这大马,怕他累到,在经过一条小溪流的时候,听到隐隐有水流声,拍了拍大马的脖子,示意他停下。
大马即刻刹住,我抱着他的脖子,磨磨蹭蹭,从马背上滑下来,走到小溪流边上,端详了一下,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砸碎了溪流上的冰,露出底下冒着丝丝白气的水。
伸出手掬起一把,洗了洗脸,冰冷的感觉让人心神一震。
我昂起头,学古人长啸一声,回头向着大马招了招手,大马驯顺地走了过来,低头,向着冰窟窿之中探出嘴去,咕嘟咕嘟也喝了一阵水。
我也不闲着,从旁边掬起水流,慢慢地清洗他脖子上,脸上的泥巴跟污浊。
他低着头,不反抗,我手心掬起的水渐渐地从黑色变成清清的,大马的脸跟脖子终于恢复了往日风采。
我发现他的额心露出一块斑白的颜色,伸手擦了擦,斑白扩大,竟然是一块不折不扣的白斑。
随着我这一下,大马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头。
好像很不愉快似的。
我愕然,随即笑道:“不会是有人故意把这块白斑遮住的吧?”可惜大马不会说话,转过头,上了大路,慢慢地俯身下去。
我喜笑颜开,奔过去,抬腿上马,意气风发地叫了一声:“冲啊!”
大马善解人意地长嘶一声,迎着东方初起的朝阳,继续风驰电掣地向前赶去。
————
在阳光已经从头顶直射下来的时候,我终于到达了久违的浮游山脚下,仰头,看着上山的弯弯曲曲的路。
大马浑身散发着丝丝的白气,但瘦骨嶙峋的身子却散发出一股非凡的黑色光华,除了额头的那块醒目的白斑,大马的浑身上下居然没有其他的杂色。
我伸手拍拍他的脖子,指了指上山的路。
大马叫了一声,得得得,向着山上奔去。
虽然是冬季,越向山上行,两边的树木竟越青翠的出色。
反季节的美景,无法阻止如箭的归心,一下下轻轻拍着大马的脖子,不知道是在宽慰谁的心。
但是越向上,反而觉得越无法呼吸起来。
心跳蓦地加快了,一声声,砰砰,砰砰,从正常,到宛如擂鼓。
忽然记起在现代时候,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那种紧张,不安,一点点恐惧一点点刺激,还有一点点莫名的渴望。
浑身忍不住发出轻轻的颤抖。
大马在分岔路口停住了。
我心神一震,清醒过来,端详眼前的岔路。
一条在左,一条在右。
左边的,是秋水君,右边,是……他!
咬了咬唇,翻身,下马,将大马引到路边,劳他代步走了这么久,向上的路,就让我一个人走吧。
大马低低地嘿了几声,向前几步,仿佛抗议我扔下他,我转过身,轻轻拍他的额头。
“接下来,是我要做的事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好么?”柔声地说,手心抚摸过那块醒目白斑。
他驯顺地接受我的抚摸,顷之,四蹄迈动,向后退了退。
我重新转过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脚步一斜,向着右边的路走过去。
若没有最初的选择错误,一切,怎会走到现在?
不过,若没有最初的选择错误,我又怎会知道,自己心中原来也是爱着人的,自己心中爱着的那个人……是他?!
曾几何时,就在这里,我跟他毅然诀别。
无心无情的话如冷箭一样,伤了他的心,让他做出无法控制之事。
就是在这岔路口,我走错了一步,满盘落索。
如今……我会用我自己的手,挽回一切。
抬起头,看着小路蔓延的尽头,仿佛看到那熟悉的亭子间内,飞檐角处,红色灯笼闪烁。
鼻子一酸,眼眶蓦地热了,龙主大人,你……还会等着我吗?
————
悠然的琴声遥遥传来。
身子无法控制的一晃。
我是离开你的木偶,偶然闻到相似的声音,便会如此失态。
如今,我要回归,依附你手,且永不离开。
只是不知,今日的你,还会否是昨日的你。
无论如何,我要到你的面前,无论结局如何,我要亲眼目睹,无论我会遭遇如何,我义无反顾。
身子略略一怔之后,随即奋勇向前。
脚步加快,呼吸急促,奔向他的姿态如此绝望又如此希望。
那琴声宛如催命的鬼符,宛如救命的良药,宛如引飞蛾扑火的一盏灯,引着我,飘飘渺渺,踉踉跄跄,向前向前再度向前。
无法看路,头是仰望的姿态。
脚下一滑,我擦倒在地,骨碌碌向后滚了回去,额头蹭在岩石之上,鲜血慢慢地渗出来,火辣辣的疼。
但,那又如何?
我伸出手抹了一把温热的血,顾不上擦,嘴角带着傻兮兮的笑容,重新爬上前去。
手脚酸软,魂兮飞扬。
我宛如已经痴呆,深深中了毒。
但我的眼睛里是慢慢的喜悦,心中也是。
一直到眼眸之中真的出现了亭子间那檐头飞角高挂的大红灯笼,好像有个清脆的声音在脑中“叮”地一声,打响预告。
我踉踉跄跄上前几步,直到看到了亭子间内背对着我坐着,抚弄琴弦的那个人,满腔的热望让眼眸之中热流哗啦啦涌出,宛如长河大川化了冰,然后当我擦了擦双眼的泪重新看过去,大叫一声:“龙主大人!”之后,我蓦地看清了亭子间内坐着的朱红色影子,转变是多么细微多么迅速的一件事啊,就在这片刻之间满腔的热望就好像温热的水忽然被泼到了千年寒冰的冰面上,在刹那里结成了冰冷的块状,紧绷的冷让我觉得通体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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