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我知错了！”双膝跪下坚硬的地面上，冰凉的触感，仿若让李烨回到了痛苦的曾经。
那是在西北小城中的大宅院里，还只是家奴的他，因偷吃了主人家一枚果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鞭挞的情景...
记忆中的强烈屈辱感，重新跪在凡尘间贵族女子面前的屈辱感，一瞬间使得李烨忘记了自己修士的身份。他如同当年的家奴求着主人家的小姐一般，声音哽咽的哀求道：“对不起！彤薇郡主，都是我的错，请郡主开恩，请郡主饶命！”
“这...”彤薇眨动着眼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强大修士，陷入了短暂的无措与失神。今天发生在她眼前的一切，都给了她太多太多的震撼！
她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正道的修士，也会如此恶毒！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高高在上宛如仙人般的修士，在生死面前，也会屈服，也会跪地求饶...真正说起来，原来修士也只如常人，会欺软，会怕硬，会攀炎附势，会苟且偷生，丝毫不比凡人高贵。
彤薇还处于震惊之中，沈浪却只以为彤薇没有消气，也不肯原谅，于是继续说道：“一句错了就想完事？”
李烨僵直的跪在地上，心中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他跪都跪了！你还想怎么样？”李雪君的面容因心中的痛苦而扭曲起来。
沈浪低头，看了看李雪君那双被茶水弄脏的白鞋，又看了看彤薇同样脏掉的鞋子，淡笑道：“不怎么样，我只是突然发现，小郡主的鞋子也脏了。”
“鞋子也脏了？”李雪君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顿时瞳孔一缩。跪在地上的李烨，更是屈辱的浑身颤抖起来。
“我什么意思？想必不用说你也能明白吧？”沈浪看着李烨道。
李烨沉默，他当然明白沈浪的意思！因为先前彤薇郡主被逼着下跪之后，李雪君本不想太追究，只是简单的说，只要郡主帮她擦干净鞋子就行了。
可当时李烨却故意刁难，用双脚踩住了彤薇郡主的手，硬是让彤薇郡主舔...干净。
而此时沈浪的意思，无疑就是...
“什么！眼前这戴着面具的家伙，居然想让堂堂修士去做那种事...”
“而且还是为凡人做那种屈辱的事！”
很奇怪的，想当初彤薇郡主受辱之时，哪怕被要求做的事情再怎么过分，再怎么屈辱，也没有一人说话，更没有一人提意见。
可在这时，沈浪只不过是想把原来的事情重新上演一遍，可修士们却一个个都座不住了...
仿佛在他们眼里，凡人就是牛马，被修士羞辱也是理所应当。倘若事情反过来，修士在凡人面前被羞辱，就是大逆不道...
“过分！”
“这浪子有些过分了啊！这般事情若是传了出去，简直有损整个修行界的脸面。”
可沈浪却压根没有在乎这些话，什么叫有损修行界的颜面？修士受辱就叫有损修行界的颜面，持枪凌弱欺负凡人，这种恶劣行为就不有损修行界的颜面了么？
“浪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就此罢手，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李雪君看着自己的弟弟，仿佛心在滴血，“若你一定把事情做绝，我绝不放过你！”
“威胁我么？”沈浪冷笑，却是理都不理李雪君，只是手中的刀更用力了几分。
“嘶...”钻心的疼痛，使得李烨的五官都扭曲起来。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沈浪俯视着李烨，冷冷说道：“而且，我的耐心很有限。”
“知...知道了。”李烨的声音有些发颤，可当他看到自己眼前那双被茶水染成茶褐色的鞋子时，却是屈辱的全身都在发颤，
可在死亡的威胁与大恐惧下，他只能强迫着自己，让自己的高贵头颅，让自己引以为傲的潇洒的面容，乃至是自己天才修士的尊严，一寸寸一寸寸的向那双脏鞋靠近。
彤薇郡主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神剧震下的她，看着高高在上的修士跪在她这个凡人的脚下，并且要去做那种凡人都不屑去做的事情，心中有过一刹那的挣扎与犹豫...
“这就是修士中的天才人物么？这就是自己曾认为的仙人么？原来也只是这般...”
“他刚才那般对我，那般的羞辱我，那我是不是应该报仇？”彤薇郡主的小脚试探性的动了动，她在想，如果就这般把李烨那张可恶的脸踩在脚下，就像刚才李烨踩着她的手指时那般碾压，会不会让自己很欢愉，很爽快呢？
复仇的火焰在彤薇年幼的心灵中燃烧着，而后她缓缓的抬起了右脚。
李烨心中剧震，身体因屈辱而剧烈颤抖，到了最后，却也只能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他认命了，哪怕他明知道下一瞬这染着泥泞的绣鞋，会踩在他的头上...
然而，预想中的结果却迟迟没有出现，彤薇抬起右脚，非但没有向前，反而想后退了一步。
因为她很清楚，这轻轻一脚，不会给她带来任何的好处，却是踩碎了一个修士的尊严，乃至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
一步为善，一步为恶，善恶仅在一念之间，也仅在彤薇此刻的这不起眼的一步之间。
踏...
轻盈的脚步重新落回地面上，可这极轻极小的声音，却震撼了所有人的心！
“她...居然主动退开了！”
“明明受了屈辱的是她，明明她有报仇的机会！哪怕她愿意，甚至可以加倍的将所有的屈辱奉还回去，可她却放弃了？”
修士们心中震慑不已，不知怎的，却是第一次对眼前的凡人有些肃然起敬。李雪君的面色苍白如纸，却是觉得自己心中那一道道挥之不去的可恨贵族千金的影子，正在崩塌！
而那一小声轻盈脚步落地的声音，在此刻的李烨心中，更是宛如仙音！他轻轻抬头，看着彤薇郡主眉眼中的善意，第一次饱尝了那种被人谅解，宛如赎罪之后浑身轻松的奇异快感！
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幕却在此时发生了。
李烨抬头看了彤薇郡主六分之一秒之后，似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色突然变得无比恐惧，竟是嚎啕大哭着，猛然向彤薇的另一只脏脚扑去，“不要杀我！这不能怪我！是她刚才自己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