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诞生于《致命玩笑》。
这部起源故事,讲的是一个穷困潦倒、事业失败的丑角演员,因为遭遇“糟糕的一天”,彻底压垮,精神失常陷入癫狂。
意外地,成为小丑。
而卢瑟·赵,亚裔,被歧视,被嘲笑,被排挤,干着逗笑是活儿,却受尽欺凌。
唯一的倾诉对象,竟是心理中心的社工。
因为之前被关进阿卡姆精神病院观察室,最近才放出来,必须定期回访,接受检查。
“哈哈哈!”
叶秦牙关紧闭,咀嚼肌抽搐,面部痉挛。
明明悲伤着,但就是控制不住癫笑。
笑声分裂又刺耳,观众们看着画面里瘦成皮包骨的他,发自内心地不适。
因为强颜欢笑,非常难受。
叶秦把对抗癫笑演绎得自然又挣扎。
嘴角拼命地向下扯,但病理性精神疾病让他总是上扬,右半张脸的疤痕扎眼。
卢瑟赵不喜欢癫笑,这是不幸的征兆。
在公交车一笑,被尼哥母亲呵斥,被全车的人白眼;在办公室一笑,被老板扣工资;在地铁一笑,被三个金融精英拳打脚踢……
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笑到最后!
他这个最没有权力笑的失败者,偏偏得了一种会失控大笑的怪病。
普通人,同为底层的尼哥,每个人都把卢瑟赵的笑看成一种冒犯。
就你个卢瑟,也配笑话我?
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悲剧——
“患有精神病最大的悲哀就是,别人总希望你装没病。”
咣当咣当,地铁运作着。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三个精英扯开衣领挽袖口,猛踹蜷缩一团的叶秦,尽兴地羞辱。
越踢,他笑得越欢,越大声,都破了音。
突然间,笑声戛然而止,枪声响起。
砰!
刘师师心房一颤,揪住汪曼春的手,就见经典的昆汀式血腥镜头出现,爆头,血花,鲜血飞溅。
观众里有部分人挥舞着拳头,就像游戏卡关卡得憋屈便秘,终于破解通关,那股通畅,难以言喻。
之所以人人惧怕小丑,又痴迷小丑,因为每个人愤怒着和压抑着,都渴望发泄,但又害怕犯法,失去生命、自由,唯独小丑不怕,他实践人内心最深处的邪恶。
外行在看故事,内行看演技。
前半段尽管节奏、摄影、构图都很出色,但太套路太刻意,完全是好莱坞公式化的剧情,倒是叶秦演的,让人啧啧称奇。
“注意到了吗,秦在写日记的时候用的是右手,也就是卢瑟赵的惯用手,是右手。”
凯特·布兰切特小声地跟丹尼斯·维伦纽瓦讨论:“他开枪却用的是左手,巧妙的小设计,我喜欢。”
“砰砰砰!”
连开三枪,地铁站里回荡着枪声。
叶秦追杀完被射中大腿的最后一个年轻人,怒气消散,恐惧来袭,撒开腿地一路狂奔,跑到公共厕所。
“哗啦哗啦。”
他双手捧起一掬水,胡乱地往脸上泼,揉搓妆容。
就在此时,音响里传来大提琴拨动的低沉声,随后,歇斯底里的怪笑又双叒叕来了。
镜子中,脸上残留着绿的、红的、蓝的颜料混合,面目全非,嘴巴大张:
“哈哈,哈哈,哈~”
声音忽高忽低,叶秦在痛苦地挣扎。
其实,压制癫笑,就是在压制小丑。
他正在人格分裂,分裂出的强人格会自觉地保护弱人格。只要癫笑能控制得住,卢瑟赵这个主人格才控制着身体。
笑声在大提琴声里,变得凄厉,就像母亲在生孩子一样,撕心裂肺。
忽然,音乐停止。
叶秦举起双手,手指放在嘴边,把和着水的颜料往两边一划,划出一个色彩诡异的笑容。
犹如婴儿,呱呱坠地,破涕而笑。
然后点了支烟,抽着,音乐再次响起。
他的身体,病态地扭动,手在扭曲,腿在扭曲,腰在扭曲,整个人像他饲养的蚕宝宝一样,在扭曲。
镜头慢慢地上移,特写定在缭绕的烟雾,渐渐地消散,似乎消失的是卢瑟赵的灵魂。
影厅里面安静无声,针落可闻。
观众们感到毛骨悚然,胆小的全身哆嗦。
不少共情的捂住嘴,不知道该同情,该谴责,矛盾茫然。
张镇、克莉丝汀·斯图尔特等年轻演员,瞪大眼睛,被叶秦这一段舞蹈,炸得头皮发麻。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降临。
而后的画面,托德菲利普斯在色彩运用上证明,他不是一个只会拍《宿醉》这种R级烂俗喜剧的导演。
偏黄的暖光,是希望,是现实。
那么对比偏暗的冷色调,就是残酷,全是卢瑟赵的幻想。
他鼓起勇气亲吻暗恋的邻居,蕾哈娜,从头到尾都被蓝色笼罩着。
他梦想成为脱口秀演员,得到莫瑞像父亲一样的鼓励和支持,也是阴暗的冷色调。
包括手枪被发现彻底失业被社会抛弃、认托马斯韦恩为父不成反被羞辱打脸、被视为偶像的莫瑞当成笑话在节目里讥笑……
全是由冷转暖,由阴暗变明亮。
幻起,幻灭,一点一点消灭了卢瑟赵的主人格,崩溃到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存在过!
汪曼春眼含泪水,轻唤道:“师师。”
“怎,怎么了,曼春姐?”刘师师侧过头。
“也许你说的没错,他是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曼春姐,你现在相信他得抑郁啦?”
“不,我不知道。”
汪曼春苦笑连连:“我只想知道,秦子演完这个,会不会留下什么精神上的后遗症?”
“对啊!哪有演的这么变态!”
刘师师喃喃着,紧盯着银幕。
如果前面五分之二是套路,渐渐地,开始发力,走向无边的黑暗、暴力、血腥。
叶秦终于到阿卡姆精神病院查自己母亲的病史,妄想症不是遗传的,因为他居然是养子!
癫笑症也不是遗传,完全是养母纵容自己的男友虐待自己,连嘴角的伤疤都是他留下的。
不是卢瑟赵,自己小时候不小心刮破相。
“哈哈,哈哈哈!”
此时,癫笑症又一次“巧合”地发作。
但这次不再控制,不再遵守医院禁止大声说话的规矩,也不再在乎母子亲情。
笑声中,什么都不在乎,哪怕弑母!
但小丑的人格还没有彻底吞噬卢瑟赵,他现在倾向于自我毁灭。
在家里彩排着莫瑞脱口秀的表演,想在说完一个自认为好笑的笑话以后,自杀终结自己好笑的一生。
化妆镜前,叶秦拿着小刀,一点点地割破左脸颊,留下一个跟右脸颊相似的伤疤,鲜血淋淋,像红色的颜料糊在脸上。
“哈哈,哈哈~”
笑声中,镜头对准着玻璃框里的蚕宝宝,它们蠕动,摆动口器咀嚼桑叶。
而后画面一切,又是叶秦。
他的左脸颊已经结疤,人还坐在化妆镜前,这一回是美美地画上小丑的妆。
但总有不速之客来找茬。
一直和亚瑟称兄道弟的同事上门,就是他送给他一把手枪防身,可在关键时刻向老板告密,摆了自己一道,害他炒了鱿鱼。
还能怎样?当然是送他见上帝!
鲜血喷的叶秦满脸都是,苍白的脸上沾染红色的血迹。
他洒脱地靠在墙壁上,没有第一次杀人的负罪感,借着余光,再次看向玻璃框中的蚕宝宝,已经结蛹。
慢慢地,蚕蛹一点一点地裂开。
黑褐色的鬼脸飞蛾爬了出来,扇了扇翅膀,随即扑哧地振翅飞翔,玻璃框顶部没有密封,一只,又一只,纷纷地飞出窗外,飞向光源。
《Rod Roll》的鼓点,顿时响起。
昏暗的灯光,照在留有积水的长阶梯。
原先布朗克斯区被视为是犯罪猖獗又落后的偏避之处,叶秦就在此处,翩翩起舞。
绿色的头发,酒红色的西装,橙黄的马甲,犹如梵高一样的配色,人也像他一样——
躁狂与抑郁中疯狂,沉重与狂放里享受。
“嗨!”
叶秦甩开膀子,肆意地迈开腿,踩着水,抬脚便踢,舞得毫无章法,没有定式,无拘无束,绝对自由。
“嗨!”
转体,振臂,扭动,情不自禁地摸裆。
就像迈克尔杰克逊,情绪是受音乐支配,动作也是受音乐所驱使,这一刻,叶秦是自由的奴隶。
“当,当,当。”
不合时宜的警钟,打断放纵的摇滚。
大提琴声低沉着,呻吟着。
扑哧,扑哧,一群飞蛾在路灯里盘旋。
观众全程看着舞蹈,他身上散发的邪气,让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明知道不对劲,但就是挪不开眼。
如果希斯莱杰的小丑更直接更狂躁,复仇之火已经在心中燃烧已久,那么叶秦的,是良久之后的沉默,突然爆发。
错的不是我,而是全世界!
小丑的人格魅力,在这一刻达到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