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鸽不想玩这种猜心游戏,选择闭上嘴巴。
辛十四娘见他久无回应,也没说什么。
反正这男人的不解风情,她算是领教过了。
夜色凄迷,树影摇曳。
马蹄阵阵,纵情驰骋。
……
鬼差到访的起因,还得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那时候,太阳刚刚落山。
冯生昨日在寺庙里硬闯闺房,被辛家仆人赶走,心情不佳。
便强行敲开城门,去酒肆喝了一个通宵。
后来在店里呼呼大睡,醒来已是次日下午。
因为宿醉,他头疼得紧。
填饱肚子后,就骑着自己的小毛驴出城闲逛,竟迷失了方向。
待冯生清醒过来,已不知道身在何处。
远远见到树林里有灯光,他立马骑驴赶了过去。
光源来自于一座宅邸,匾额上印有薛府二字。
冯生敲了几下门环,内里有仆人问询来意。
他此时已然酒醒,态度恭敬。
说自己迷路了,想要借宿一晚。
仆人禀报后,折而复返。
打开房门,把冯生迎了进来。
房屋错落有致,装饰华美,灯火通明。
在大殿上,他见到了宅邸主人,一位年事颇高的老太太。
她手里拿着佛珠,简单寒暄了两句,就问他是不是冯云子的孙子。
冯生虽感到惊诧,但还是如实回答。
原来,这位薛老夫人是他的远方亲戚。
按照辈分,冯生是她的外甥,她是冯生的舅妈。
因为父亲死的早,他很少跟亲戚来往。
面对突然多出的长辈,也没在意。
两人聊了一会儿家常和亲友近况后,话题忽转。
薛老夫人主动问询,他怎么深夜来了这里。
冯生心有怨怼,无处述说。
便删减了闯闺房的环节,将遭遇大致叙述了一遍。
说自己见到一位佳人,心生仰慕。
可惜提亲后老翁不允,还将他赶了出来。
薛老夫人听闻,非常愤愤不平。
外甥好歹也算名士之后,那帮野狐精怎就那么自大?
她当即拍板,说要帮忙定下这门婚事。
鬼差接到命令时,见薛老夫人面色不悦。
到了辛家,自然全程没给过好脸色。
……
过了约半个小时,两人骑马来到薛府外。
鬼差消失不见,似乎不是常驻此地的。
大门口有位丫鬟,主动上前施礼。
待陈鸽把马栓好后,她领着两人往里面走去。
沿途穿过一字长廊时,辛十四娘眉眼低垂。
忽而主动拉起他的手,十指相扣。
陈鸽在情感方面,稍显愚钝。
毕竟理科生的智商逻辑在线,略一思忖,就明白她这样做的意图。
此行约见薛府,多半是冯生所为。
两人表现亲昵,是演给别人看的。
想通这一点后,他没再挣脱,携手进入大堂。
屋内,有两人。
坐在上座的,是四鬼抬轿的薛老夫人。
几天不见还是那身穿着,没有换过衣服。
她旁边有位儒雅书生,白衣纶巾,料想是冯生无疑。
看到陈鸽的面貌,加上两人紧握的手。
薛老夫人瞳孔微缩,问道:
“这位是……”
辛十四娘一摆红袖,作揖施礼。
她抬眼跟老太太直视,态度不卑不亢:
“回老夫人,这位是小女的夫君。”
“不……不可能啊!我去的时候,你明明没有婚约的!”
冯生难以置信,显然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骗我的,对不对?”
陈鸽大脑飞速转动,已经谋划好了接下来的话术。
正欲开口,却被辛十四娘抢先一步:
“我与陈郎一见钟情,早已禀明父母。在他们未做出决定前,自然不算有婚约。”
“你这是强词夺理!”
“好一句强词夺理,冯生,我且问你!”
说到这里,辛十四娘眼神一凛,猝然反击。
谁能想到这般娇弱的身躯,竟有如此强势的一面:
“既然家父事先婉拒,冯公子为何要强闯闺房,凭空污我清白?”
“这……这……”
见外甥哆哆嗦嗦,老夫人算是看明白了。
冯生上门求婚被拒,竟行了荒唐之事,难怪会被辛家赶出来。
事情的真相,跟他的阐述有所出入。
冯生这样坑自己,让她有些骑虎难下。
“够了!”
一股磅礴的阴气呈扇形散开,吹刮向四周。
薛老夫人身为城隍的母亲,不能以身犯戒,坏了规矩。
释放强大的阴气,就是想让这位有一面之缘的道长知难而退。
若对方主动放弃,这场婚事她狠下心也要做媒。
至于辛十四娘父母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如果对方抗住了阴气冲击,也算对外甥有个交代。
此事啊,就到此为止吧。
视线收回,瞥见前方的男人,薛老夫人暗自心惊。
陈鸽面无表情,眼中竟连一点儿恐惧的情绪都没有。
作为聊斋世界的土著,她当然不会知道。
「面不由心」的被动效果,会让陈鸽强行遏制面部表情。
纵使内心慌得一匹,脸上依旧稳如老狗。
他负在身后的手指不断活动,迈步朝薛老夫人走去。
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
只要跟薛老夫人,持续保持在五米的范围内。
要是出了变故,就能在第一时间用灵傀突袭。
辛十四娘在后瞧得真切,眼珠一转,快步上前拦在两人中间。
她笑着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巧笑嫣然:
“冯公子风流倜傥,气度不凡,老夫人可替他重新物色一门婚事。这笔钱银算是小女的一片心意,权当是提前赠予的贺礼。”
事情发展成这样,于情于理,薛老夫人都没法再为难他们了。
明知外甥无理取闹,还要强行毁人姻缘。
这种恶事,她做不出来。
要是冯生占理,倒也罢了,拼上道行都要促成这门婚事。
可外甥并非受害者,薛老夫人实在没理由强出头。
辛十四娘眉眼低垂,很懂得察言观色。
眼见时机恰当,立刻拱手作揖道:
“我与陈郎明日完婚,还有诸多琐事缠身,先行告退。老夫人,保重。”
说罢,便拉上陈鸽走出大堂。
冯生见状心生焦急,想要去追。
老太太一挥衣袖,瞬间挂起一阵阴风把房门关上。
冯生强推不开,哭丧着脸,替自己辩护道:
“舅妈,我承认当时喝多了,行事有些唐突。
可我这么喜欢她,绝没做过玷污声誉的事情,你要相信我啊!。”
薛老夫人冷哼一声,左手指向冯生,言之凿凿:
“你那叫喜欢吗?你那是馋她的身子!你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