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对族人热切的眼神,坚定拒绝的话却又不好说出口。
苏云青见状,道:“里正叔,当族长是个大事,一下子难以做决定,要不然里正叔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三日后再给大伙答复?”
苏大明见有台阶,便借驴下坡,同意先好好想想,三日后再说。
苏氏族人自知理亏,当年苏大明落魄时,大伙欺负人家,现在眼看着人家发达,又来抱大腿,此时也不好意思再强迫人家立刻同意,便说定三日后在苏氏祠堂,苏大明给大伙答复。
若是到时候苏大明愿意当族长就当,若是不愿意,便在族里另外挑选德才兼备者上位。
人群走的时候,苏云青落在最后,苏永昌叫住了他,道:“苏云青,你爹是强叔?”
苏云青点头。
苏永昌叹了口气,拍了拍苏云青的道:“当初我跟你爹分在同个军营,你爹他是个勇士,在战场杀敌毫无畏惧,没丢咱们苏家男儿的脸——”
苏云青扬起下巴:“下次征兵,我也要上战场!苏永昌,你能当将军,我也能!你我都是一个祖宗,我不会输给你!”
“哦嗬,好小子,口气这么狂!”苏永昌打量眼前的少年,见他骨子里透着一股子血性和傲气,再加上苏永昌听说,就是这苏云青起的头,把苏长山拉下马,堪称有勇有谋。
苏永昌和苏云青年岁相仿,苏永昌对这族兄弟生出爱才之意,道:“来来,你我比划比划!”
“好!”
俩人来到苏家专门修的演武场,苏永昌道:“来,让哥哥我瞧瞧你有什么本事!”
苏云青便冲了过来,可惜才一招就被苏永昌制服,摁在地上。
“我不服!”
“好,再来!”
又是一招制服!
“我还不服!”
“再来,我要让你心服口服!”
演武场里,两个少年一局一局的打起来,引来苏家人的围观。
苏乔和萧北辰抱肩站在场外观看,瞅着苏永昌全方位压制苏云青。
苏云青输了五六十局,骨子里那不服输的劲头上来,尽管被苏永昌揍的浑身青紫,眼神却更加坚毅。
“再来!”
苏永昌摆摆手:“不来了,你打不过我的!”
苏云青攥紧拳头站在原地,他家穷,除了种地,平时还会打猎补贴生计,从小就跟着他爹去打猎,本以为自己身手了得,可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面对苏永昌,苏云青感觉自己就是三岁小孩,那种无力感,让他又沮丧又懊恼。
苏云青这下明白了,苏永昌能当将军,绝非偶然幸运或者浪得虚名。
苏永昌武功高强,心态沉稳不浮躁,能看穿他的每一个动作,所以每次只要一招,苏云青就会败下阵来。
苏云青认真的看着苏永昌:“我不会一直这么弱,我会变强的!”
苏永昌哈哈大笑:“好小子,真是好志气,不愧是苏家的男儿!我看得出你底子不错,身体素质好,灵活聪明,但你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挥舞王八拳可伤不了我!”
苏云青咬唇,他家穷的叮当响,他根本没钱去拜师父学武艺,他所有的武艺都是自己摸索的,其实就是王八拳。
苏永昌看着苏云青,道:“小子,你若是还想挨打,明天再来找哥哥我。”
苏云青眼睛一亮,道:“好,明天我还来,永昌哥,你等着我!堂堂将军,不要食言!”
“好,哥哥我等着,决不食言!”
苏云青虽然浑身都快散架了,但是高兴的走了。
苏永昌乐呵呵的擦了把脸,和苏乔、萧北辰走进屋。
屋里,苏大明正在满腹心事的喝茶,看着孩子们进来。
苏乔坐下,笑道:“三哥,怎么突然这么有兴致?”
苏永昌叹了口气,有感而发,道:“我在军中见到那些勋贵人家,都是兄弟叔伯一群群的扎堆,互相扶持,一人起来了,拉扯一群,家族便渐渐兴旺起来。
像咱们这样的泥腿子,大多都是单打独斗,成不了气候,根本斗不过那些拉帮结派的!
我见苏云青那小子,天资好,有血性有骨气,最重要的是,他与我是同族人。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族兄弟也是兄弟,才能放心的把后背交给兄弟。
我拉扯他,他起来了,也会和我是一派,我们互相拉扯,这样才能更快站稳脚跟。”
苏大明忽然道:“老三,你们在军营里居然如此艰难?”
苏永昌很认真的想了想,眼神里是看破生死的通透:
“这么说吧,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有靠山,入了军营会被分在安全的地方,不用自己上阵打仗,底下人的功劳都归给了他们,军营里刷个两三年资历,就高升走人。
而像我们这种农家子毫无背景,则会被分派到最危险的先锋军,充当敢死队,每次打仗,死的最多的就是我们这样的先锋军。
苏云青他爹强叔,跟我们同属一个军营,却被分在另一队先锋军,强叔身手算拔尖的,但他一个人单打独斗,没有兄弟朋友照应,虽然杀了五个敌人,但最终还是被敌人从后偷袭,战死沙场。
我和北辰妹夫,既是亲人,又是以命相交的兄弟,可我们俩势单力薄,只能搏命挣军功。
在军中我也有些同袍,不过短短几个月功夫,不敢深交,更不敢把命交给他们。
战场上敌人可怕,有时候‘友人’更可怕!
我斩获敌方大将军立头功被封翊麾校尉那次,若非有妹夫守着我的后背,你们猜那些军中‘友人’,会不会趁乱偷袭,一刀砍了我,抢了敌军首级去领功?
即便是我和妹夫都武艺高强,彼此配合,都难免受伤。
我们俩这下品将军之位,是无数次拼死搏杀、九死一生换来的!
苏云青虽非我亲兄弟,但我们好歹是族亲,上头有同个祖宗,打断骨头连着筋,又是一个村长大的,知根知底。
苏云青什么人品脾气,我好歹能摸个七八分,和这样的族兄弟一起打仗,总不至于被背后捅刀子,丢了命。
爹、乔乔,我是个俗人,没那么伟大,我现在拉扯苏云青,是帮他,更是帮我自己。”
苏大明听的一愣,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大彻大悟:“帮他,更是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