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走后,谢大嫂一连好几天都情绪不高,做什么事都无精打采似的,一开始大家觉得她这样正常。毕竟人家年青的夫妻,又情投意和,自打成亲没分开过,多少有些不习惯。哪里想到,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她不仅还是一副怏怏的样子,还反而添了些吃不下睡不好的毛病,人也眼看着瘦了下来。
张婶婶也曾经劝道:“你放宽心,谢公子为人细心,身边还有小五和大山,他们也是惯常在外面行走的,一定会得快回来的。”
“你说,我这怎么是觉得不得劲呢。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舒服,反正是懒懒的,什么也不想干,吃什么也不香。”谢大嫂不好意思的说。
“再过几天好了。日子一长,自然而然放下了。你想再多,他也是在外面,你看不到也管不到。”张婶婶说。
她这也是脏腑之言,一开始她也希望夫君能快点找过来,可是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又过去了,从希望到失望,到后来她根本不去想这些事情了,只有不想,自己才会更好过。
但是算这样,她在心底深处也还是希望他能回来,他们夫妻虽然不象谢公子夫妻这般恩,但说到底,她对那个男人还没有完全死心,况且他们还有两个儿子呢,孩子们也需要父亲啊,所以她还是希望有一朝一日他们能和家团圆。
两人在门口说着闲话,做着针线活儿,辛湖那件粉色的夏衣,她俩已经快缝好了。她俩基本不用下地干活,张家是刘大娘当主要劳动力,谢家是谢三伯当主要劳动力。
谢姝儿和辛湖叽叽喳喳的提着菜篮子过来了,远远的叫道:“今天我俩跑得远,又摘了些野菜回来。还捡到一些野鸟蛋。”她们要分一些给张家,刘大娘忙,都没时间摘野菜了。附近的野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老了。只有跑远些,才能找到嫩的。
“还有蛋?”谢大嫂惊讶的说。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野鸟的蛋,你们看。”谢姝儿说着把篮子递过去,果然菜里躺着几个象鸡蛋大小的蛋,是壳子颜色深一些。
好长时间没吃过蛋了,别说谢大嫂兴奋了,是张婶婶也非常高兴。
谢大嫂看着蛋,一瞬间饥饿简直让她恨不得抢过蛋,去吃,好似自己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她不好意思之极,十分惊讶怎么自己会这么馋蛋?其实她平时并不太吃蛋。
“多谢你们啦。”张婶婶接过辛湖和谢姝儿分给她家的菜,道了谢。
“今天可以弄野菜炒鸡蛋了。”谢姝儿说。
难得找到几个蛋,每家也分了三个而已。除了炒一碗之外,也真不知道该如何分着吃,一家人才能都吃到几口。
结果,炒熟了,谢大嫂却没了食欲,也不觉得肚子饿了,这炒蛋她吃的很少,大半都进了阿土嘴巴。
谢老夫人有些担心了,亲自劝她:“你们年青夫妻,乍然分开,是有些不习惯。但你也要放宽心,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娘,我……”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谢大嫂居然两眼一翻,晕过去了。可把谢老夫人吓得差点犯毛病。
好在这段时间谢老夫人身体强壮了很多,天天象个农妇一样,带着孩子玩,东转转西转转的,偶尔还要干些比如捡柴禾,打扫屋子的活,不象以前那样整天呆在佛堂里吃素念经了。运动多了,她的身体变好多了,不然,她还接不住儿媳妇呢。
她怕吓到阿土和姝儿,没敢搞出太大的动静,一边直接按儿媳的仁中,一边小声的叫唤着。还好汪氏很快醒了,只是人懒懒的,不想动。
“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谢老夫人焦急的问,要是儿媳妇生病可麻烦了。
汪氏刚想说话,却突然觉得恶心,连忙翻身,发出一阵阵干呕。谢老夫人心思一动,伸手搭上她的腕,却不由的惊喜起来。她虽然医术不行,但却知道妇人怀身子的脉象。当年她可是特意学过。
谢老夫人按下兴奋,问:“你这个月换洗了吗?”
江氏一愣,突然惊喜的看着婆婆,不敢相信似的说:“您说我这是有了?”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小日子都差了快一个月没来了。本来是该月头来的,这都月末了,还没有来。这段时间一来忙,二来有心事,她居然搞忘记这事。难怪最近做什么都没精神,也吃不下饭。可是,上次怀阿土,其实反应很轻,也没什么太大的不适,别人还都说她怀相好呢,所以她也没想到这事上来。
“是有快一个月了。”汪氏脸绯红,嗫嗫的说。
“那好,那好。这可是太好了。”谢老夫人高兴的语无伦次起来。原来儿媳妇不是病而是害喜,这可是她一直盼着的大事啊。
她原本还以为说,儿子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搞个不好,他们一家人得在这里再呆个一年又半载了。等回京后,诸事繁忙,也不是怀身子的好时机,再拖一拖,指不定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了。哪里想到,儿子才出门,媳妇已经有了。
“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疏忽了呢?现在可不比以前身边有人打理照顾,凡事自己要多注意啊。”谢老夫人又是抱怨,又是后怕的说。要不是今天她来寻汪氏说话,还不知道她自己几时才能发现呢。
“娘教训的对。媳妇儿是觉得身上发懒不想动,没多大精神,再加上夫君刚走,心里也不得劲儿。”汪氏连忙说。
“反正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好好的呆在屋里,先养着胎。别到外面乱跑了,家里的活儿让我和姝儿来做。等先过了三个月再说。”谢老夫人下了死命令,生怕有什么闪失。这个地方,无医没药的,真出了事,哭都来不及。她还巴望着汪氏能多给她生几个孙男孙女呢。
汪氏自然也明白,现在身体最重要,没和婆婆多说,再加上本来没精神,现正又知道自己是有了喜,心情一放松,居然很快睡着了。
谢老夫人坐了一会儿,才想起去找谢姝儿。这个女儿整天不落家的,要和阿湖一起去挖野菜啦,去捕鱼啦,没事时到张家来,大家凑在一起做点针线活,玩闹玩闹。
谢老夫人找过来时,谢姝儿果然在说闲话,手上拿着个活儿,时不时的缝上几针。反倒是辛湖现在纳鞋底子的功力已经不错了,手上飞针走线,却还能扭头和大家说话,不担误纳鞋底子。张婶婶正在给小初八喂糊糊吃,旁边几个孩子在一起玩闹。
“您过来了,坐会儿不?”张婶婶问。
谢老夫人满面笑容,一副有喜事的模样,坐了一会儿,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谢姝儿手中拿的紫色夏衫,正是辛湖的,她才缝了没几针,谢老夫人说:“你缝个衣服,正经点,快点缝好,东张西望的,要缝到什么时候去?”
“阿湖又不立等着穿,再说了,缝衣服我也不是主力,不过是帮着缝几针,大头还不都是嫂子缝啊。”谢姝儿不以为然的说。
她也不过是顺手捡起缝几针,这几天她被辛湖逮住了,帮她纳了一只鞋底子,刚交给辛湖,为了不让辛湖再让她纳鞋底子,她捡起张婶婶正在缝的衣服,缝几针装个样子而已。
“不能指望你大嫂了,她有喜了。你快点帮着把这件衣服缝好了,以后可没时间做这些,家里洗衣煮饭,这些活都得你干了。”谢老夫人顺着她的话说。
“真的啊,太好了。”谢姝儿惊喜的说。
“这可是大喜事呢。难怪她这段日子没精神呢。”张婶婶忙着道喜。她也没往这方面想,只当是汪氏不忍夫妻分离。
“阿湖啊,最近地里活多吗?”谢老夫人问。
“有点多,刘大娘谢三伯大郎,阿信阿志五个人天天都下地干活。”辛湖答。
正说着,大郎骑着马过来了,人还在远处大叫道:“阿湖,你和姝姐姐谢大嫂也去湖边帮个忙,把那些晒干了的芦苇收起来往家搬,我看他们那边都快堆不下了,要是下雨淋坏了不好了。”今天这天气又冷沉闷,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
“好。”辛湖放下手中的鞋底子,准备去干活了。
谢姝儿自然而然的准备跟着辛湖走,张婶婶说:“我也去吧。”说着把初八放进背篓里,背起走。
大郎奇怪的看了大家几眼,辛湖解释道:“谢大嫂有喜了。要多休养。”
“我看她身子不太舒服,让她在家里歇着了。”谢老夫人忙说。
“没事的。我们几个人也够了。张婶婶也别去了。”大郎忙又说道。
张婶婶有些着急,一定要跟着去。大郎既然指名道姓的来叫人,证明活多,她要是不去帮忙,估计几个孩子要忙到很晚了,并且这天气说变变了,要是雨来,岂不是白干了一场。
谢老夫人见状,也要跟过来做事,还说:“你带着个小孩子,怎么干活。收个干草,我去吧,这点儿活我还做得动。”
“行了,大家都不要争了。老夫人和张婶婶都留在家里。我们几个人行了。”大郎又说。
搞到最后,所有人都过来了,除了在家睡觉的谢大嫂不知情除外。
不过到了湖边,也没让谢老夫人干活,让她看着几个小的,主要是怕大宝阿毛和阿土不懂事,去玩水,要是落水可麻烦了。小初八被她背在背上,跟着几个哥哥,开心的不停尖声大笑。
等大家把该收的已晒干的芦苇芽都搬回来了,湖边阿信和阿志睡的大间空了很多,立马宽敞多了。
没多一会儿,果然起大风,落下几滴豆大的雨点。
谢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说:“幸好快得及,要是打湿了白干了。”
“是看着天色不对,我先从地里回来了。”大郎笑道。
“我们家谢三一个人下地干活,是不是太少了。”谢老夫人问。要是天天象现在这样忙,大人孩子齐上战,她得考虑要让谢姝儿认真下地去了。虽然她不想让自己女儿过着真正的村姑生活,但人家小孩子都在干活,你呆在家里,想去干一会儿干一会儿,大部分时间都不干活,也不象话嘛。
“谢三伯一个人已经做了很多事了。姝姐姐不做也没什么关系。现在不是有胡家的两兄弟吗?他们可能干了,您安心让谢大嫂歇着吧。”大郎说。
其实谢家姑嫂二人,能干的活也不多,下地基本没要她们去,不过前面也是因为有谢五,谢公子,江大山在。别说不需要她俩去,刘大娘也多半是在家里,他自己和辛湖也没干过多少活。
现在多了阿志和阿信,两人抵得上一个壮劳动力了,了不起他和辛湖多干点呗。而且真等到收粮时,胡氏夫妻也该完全好了。有了胡家四口,再加谢三伯,刘大娘,他和辛湖只怕还是不需要干活。
那么十亩田,真算上多。他前几天都听阿信和阿志,他们在家里,一家人不仅租了十亩田在种,自己家还有十亩荒田,这些田还东一块西一块的,不在一块儿,种的粮食也更加杂。除了种田之外,女人们还得接些小绣活在家里做,贴补家用,男人们还得抽时间打柴去卖,家里还养着不少家禽牲口,孩子们专门管割猪草,养鸡放鸭的,说起来一家子七八口人甚至上十口人,但真正的壮劳动力也不过三四人。那么多活都能干得完,现在他们总共才十亩田而已。按照阿信了阿志的说活,这点田,完全没压力。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地里的活干不完。
虽然他是个男孩子,但大家早习惯他当家作主,也没觉人得他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对。况且这话也说得很合理。于是这事这样定下来了。
“多谢大家伙了。活多的时候,叫姝儿去,她这么大个人了,多少也能干些活,家里的事我还干得下来。”谢老夫人说。
“您也太客气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说一声啊。这里什么也没有,是苦了汪妹子。”张婶婶说。
她是过来人,这么贫穷的生活,要啥没啥的,有段时间她看到什么都能想象成是好吃的,特别是那段缺粮的日子,简直不能回想。
现在的日子是好过多了,但下半年的口粮,眼下可是指望着田里的收成。走了三个青壮男人,剩下的人想要出去买粮,为难多了。况且,他们带走了三匹马,如今剩下她们当初带来的两匹母马,真的出门去买粮,也带不回来多少。
“张婶婶,我那衣服先不做了。”辛湖说。
现在大家都忙了,谢姝儿和谢大嫂都不可能帮她做衣服了,光是帮他们这一家子做鞋,刘大娘与张婶婶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时间帮她做衣服啊,反正也不是立等着要穿的。等闲下来再做也行。
“也不差那么点功夫,不过是做的慢些。”张婶婶说。
刘大娘基本没空做,靠她一个人了。可是她既要做家里的活,又要照顾孩子,得空的时候还得去给干活的人搭把手。确实也没多少时间做衣服了。除非是赶夜功,但夜里她一向不做针线活,一来伤眼,二来也燃不起灯。
“先不要急着做了。等下雨大家不能出门干活的时候慢慢做吧。”大郎说。他自然也知道,辛湖的女红极差,绝大多数的针线活都是大家帮忙做的,她是纳个鞋底子而已。
张婶婶没再坚持,反正现在下雨了,下雨不出门干活,她和刘大娘两人,两三天能做出来了。还能顺带帮辛湖把已经纳好的那对鞋底子上好鞋面。搞好手头上的这几样针线活,剩下的真的要慢慢做了。
“那下雨要真下雨了,我也过来帮忙,两天能做完。”谢姝儿连忙说。
现在嫂子怀着身子,肯定不能做针线活了。算能做,也得给肚子里的小孩做,哪里还有空给其他人做。她得快点帮阿湖做好衣服,往后可没时间帮她在做什么了。
“那这样说定了。大家各自去忙吧。”大郎做了个总结陈词,大家散了。(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