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灰笼暖袖先知,银叶香飘篆一丝。顶伴梅花平出网,展环竹节卧生枝。
不愁冻玉棋难捻,且喜元霜笔易持。纵使诗家寒到骨,阳春腕底已生姿。
——《手炉》清·张劭
一大早,风倒是小了许多,没有那么凛冽了,只是寒意却是扑面而来了,出了门,高泽紧了紧衣领,缩了缩脖子,闷着头就向小玉家走去。
初冬可以是随便哪种颜色的,今天却是以暗灰色为主,那是因为有一层雾把一切都覆盖了,放眼望去,一片都是灰色的,给人阴沉沉的感觉,好似要下雨一样。
初冬到达时,人们纷纷用深色的冬装来装饰自己,当自己吸一大口新鲜的冷空气进肺里,你是否感觉清清凉凉的,如冰水般沁人心肺?
今年的初冬,好像来得比较早,风虽然不大,但也一阵阵的,阴寒刺骨,无情的肆虐着高泽的脸蛋,就像是一根根针扎在脸上。
初冬的道路两旁是无言而枯燥的,一枝枝枯枝坚强的挺立在面前,枝上还有几片残叶,形状也多,有的像天上的星星、有的像三叉。
初冬里没有几盆植物能经受住这一寒冷的洗礼,但这几盆植物里就有水仙花,它朴实、清高,吐出黄色的花蕊笑傲初冬。
陪伴它的还有菊花,它在旷野里、在院子里尽情地释放着它那天生的舞蹈细胞。
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有的推着车子急急忙忙地去上班,有的背着书包上学去。
已经8点多了,雾气渐渐地变薄了。
圆圆的小露珠湿润了小树和小草,还在树上滚来滚去的,好像调皮的孩子。
雾渐渐的散了,太阳出来了,露出红红的脸,柔和的阳光一点也不耀眼。
不一会儿,太阳渐渐升高了,发出了万道光芒,给整个大地取暖。
只是这阳光似乎也没有抵挡住寒意,紫外线开始变淡,天气还是比较冷的。
二十几分钟的步行,对高泽来说,好像没什么感觉,尽管走得比较快,可还是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
一株野菊花在茅草屋前孤零零地开着。淡黄色的小花,在冷风中摇摆着,显得那么凄凉,又那么顽强。
看到这朵寒风中的小花,高泽顿时就想到了瘦弱的小玉,心头涌起了一阵悲凉。
小屋的门虚掩着,也没有开灯,不知道那奶孙俩起床了没有。
“小玉,朱奶奶,你们醒了吗?”高泽在门外试探的问了一句。
“哦,你,你是小泽哥哥吧?你,你进来吧!门没关!”屋内一个听着略有些寒冷、颤抖的声音应答着。
高泽轻轻的推开了木门跨了进去,顿时一缕阳光,直直的撒进了屋内,墙壁上深深的裂痕和缝隙,很久都没有再修了,岁月的印迹让高泽的心头又是一颤。
朝床上看去,原来奶孙俩还都坐在床上没有起来,只是高泽去看出了一些异样,原来,从盖着的被子上就能看出来,两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奶奶,你们这是怎么了?很冷吗?怎么没有取暖的东西呀?”高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屋内。
“唉,小泽啊,这么冷的天,还刮着风,你怎么来了呀?”朱奶奶对高泽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到她们这儿来感到很是奇怪。
高泽又看了看破砖烂瓦家徒四壁的屋子,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如果风再大一点,天气再寒冷一点,这奶孙俩还不得冻坏了,再说这房子也禁不住折腾了吧,这拔茅连茹,眼看着就要被刮跑了似的。
小桌上那一只破旧不堪的小熊,身上脏兮兮的,甚至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毛都掉得差不多了,边上的墙壁刚好有一个小的洞眼,寒风从小洞口吹进来,小布熊身上仅有的毛飘荡着,整个身子摇摆着,跟瑟瑟发抖的奶孙俩何其的相似。
这还是高泽从废品堆里捡出来,洗干净了之后,给小玉送来的,一个没有玩具的童年太可怕了,高泽是能体会的。
“奶奶,我是来看看您和小玉的。天冷了,这儿怎么住啊?”高泽担忧的说道,目光还是在屋内转着,好像要从中找出什么能给这奶孙俩带来温暖的办法和东西。
朱奶奶叹了一口气,把身边的小玉往怀里搂了搂,枯树枝一样的手上青筋是那么的刺眼,分明是用了好大的力气。
“咦,奶奶,那个是什么东西呀?好像是个炉子呀!”高泽突然指着床尾的一堆东西的下面一个东西说。
朱奶奶欠了欠身,想从床上坐起来,刚一掀被子,一阵凉气就窜了进来,让她本就不太暖和的身体打了个冷颤,急忙又坐了回去。
“小泽啊,什么东西啊?你拿给我看看。”朱奶奶只好缩了缩身子,歉意的说着。
高泽走到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前面,一件一件的往下搬,有打了好多补丁的破衣服,还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破布烂棉花,还有已经大洞套小洞的席子。
咦,这是什么呀?
高泽的手中拿着的是一个脏兮兮的枕头,上面有很多的污渍,还有些破,能看到露出来的棉花。
高泽可不是奇怪这个破烂的枕头,而是枕头捏在手中的感觉,里面好像不是棉花软绵绵的,像是有什么硬硬的东西。
难道这破枕头里有什么东西吗?
不会吧?能有什么呢?值钱的东西?要是值钱的东西还能这样的窘迫吗?
算了,先把下面那个像是炉子的玩意找出来吧?
说不定还能让朱奶奶她们取取暖呢!
搬开上面的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最下面是个木头箱子,高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给挪开了一点,刚好够他能拿到那个“炉子”。
厚厚的一阵灰,差一点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用边上的破布擦了擦,金黄金黄的,不会吧?难道是金子的?
用手敲了敲,声音可不太像,他这些日子可看了不少的金石类的书籍,对这些金属还是有些研究的,基本能分辨得出来。
哦,原来是铜的,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是金子的,那还不发死了?
这时候,高泽已经可以确定手中的这个铜器就是个炉子,准确的说应该是个“手炉”。
刚看过《红楼梦》的高泽可是非常清楚的记得在第八回,可是有这么一段:
“落了半日雪珠儿天,黛玉往梨花院探望养病在家的宝钗,没成想宝玉早在宝姐姐处相谈盛欢,当下酸意幽生。”
“且又因宝钗说了一番‘暖酒散热、冷酒凝结’的体己话,劝止了宝玉的饮冷酒,越发含酸。”
“正不得出口时,可巧小丫鬟雪雁秉了紫鹃的嘱咐送来小手炉暖身,黛玉接了,抱在怀中,含沙射影说了句‘也亏你倒听他的话’。”
“想来,落雪天寒,小丫鬟体贴,小手炉暖身,该是一番‘琉璃世界,雪白梅红’的心境,奈何黛玉心思在他,倒无端因‘手炉’引出一段公案来。”
公案说不休,也罢。
在天渐寒,日渐冷的时节,“手炉暖身暖心”的话题倒是很合时宜的。
用火取暖,是先民们早就发现的。
古人将火种放进陶器具内,称为“火炉”。
大家围坐取暖,在古诗文中常有描写。
唐代诗人白居易曾写诗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白居易的这首诗,描绘了先人们冬日团坐,围炉夜话的美景。
在今日的冬天,如果感觉手脚冰凉,可以抱着一个暖水袋或者暖手宝。
但在古代的冬天,如果想要暖手的话,有什么东西可以随身带着来取暖呢?
过去的那些读书人,冬天在私塾或书房里读书,手脚就会很冷了,以致妨碍书写绘画;官宦贵人,冬天上衙门办公或出门访友,乘车坐轿也是不能烤火取暖的,“火炉”就没了作用。
于是有人设计了一种专门捧在手上取暖、却不会烧坏周遭物品的手炉,在后来成为文房、民间乃至旧时宫廷广泛使用的取暖用具。
“手炉”是在火炉的启示下演化而来的,由炉身、炉底、炉盖(炉罩)、提梁(提柄)组成。
其造型多姿多样,有圆形、方形、长方形、椭圆形、六角形、八角形、瓜棱形、梅花形、海棠形……
另外,在考虑手炉的坚固性和美观性的同时,工匠们将炉底分别设计成平底、凹底、奶足底、荸荠底等,并且在手炉提把上也作了艺术设计,如弧形柄、花纹柄、花篮柄、折角柄、竹节柄等等。
考究的纹样装饰。通过刻画几何形纹饰、吉祥纹饰等表达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希望、追求、吉祥等。
如“福禄寿”、“和合二仙”、“竹报平安”、“喜上眉梢”、“鲤鱼跳龙门”等图案手炉。
大部分都是由紫铜、黄铜、白铜制成,也有少量瓷器制品。
在手炉制作工艺中,最吸引人的,当数运用精美的雕凿和錾刻工艺,雕刻出来的花纹纷繁的炉盖了。
作为散热区,镂空雕刻的炉盖有五蝶捧寿、梅兰竹菊、喜鹊绕梅等众多纹形,跟炉身的福禄寿喜、花鸟虫鱼、人物山水等花纹相得益彰,达到了手炉艺术形象的完美,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传统民俗文化的博大精深。
手炉形制如小瓜大小,又可随手提动,比火盆、火炕等取暖工具方便得多。
且古代人宽袖大袍,手炉可置于袖中或怀中带着,所以又有“袖炉”、“捧炉”、“手熏”、“火笼”的雅称,也亲昵不少。
过去的读书人,有了手炉,就能暖手疏血,书写绘画两不误,正是“纵使诗家寒到骨,阳春腕底已生姿”。
手炉它们曾陪伴多少清贫的文人度过寒冷的耿耿长夜,又在枯燥的读书生涯中,平添了几许“添暖”的温情。
对他们来说,不管是小火炉,还是小手炉,器物给予人的感受,以及由此传达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对生活的满足,从来都比今人来得切肤和真实。
今人只知空调送暖,却不会对它产生喜爱欣赏之心,恐怕是不能体会古人之于手炉的感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