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绮怀诗二首其一》清·黄景仁
“学儒啊！你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拉着个板车，走街串巷的收废品，过得也不容易，还总是接济我们祖孙俩，我，我这……唉！”老奶奶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既感激又歉意的说道。
“老嫂子，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我做的这些算得了什么呀？当年你和朱大哥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也报答不完呀，我做的还不够呀，让你们受苦了！”赵老爷子一脸的汗颜之色，一个劲的埋怨着自己的不是。
高泽总算是听出了点名堂，哦，原来，这老奶奶和他的丈夫对自己的师傅有恩，怪不得师傅要接济她们祖孙俩呢，知恩图报，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只是让高泽疑惑的是，这老奶奶的儿女呢？这小玉的父母呢？
老奶奶的眼睛红了起来，脸色更加的暗淡了，连连的叹气，一旁的小玉见奶奶这样，眼圈顿时也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高泽也是人小鬼大，看出了屋内的压抑气氛，连忙拽了拽师傅的衣角说：“师傅，小玉的爷爷呢？还有小玉的爸爸妈妈呢？怎么都没在家呀？”
赵学儒怜爱的摸了摸高泽的头说：“小泽啊，你朱爷爷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当年要不是他们老两口的帮助和照应，你师傅我那儿还能活到现在呀！至于，小玉的父母，唉……”语气里满是惋惜和感慨，甚至还有心愿未能达成的失落和悔恨。
高泽听得一愣，朱爷爷不在了？师傅怎么主这个语气呀？
“那小玉的爸爸妈妈呢？他们怎么不抚养小玉呀？小玉还这么小呢？”高泽又追问道，看向小玉的目光里有了更多的疼惜，好像她是自己的妹妹一样。
“唉，小泽啊，不要再问了，这都是命啊！不说了，等你长大了，师傅会告诉你的。你没瞧奶奶和小玉有多伤心吗？”赵学儒仿佛不愿意在老奶奶和小玉的面前谈论这些事，只是一个劲的唉声叹气。
这让高泽更加的疑惑起来，师傅这是怎么了？难道，小玉的父母有什么事？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呢？
高泽心态调整的很快，师傅不让问就不问好了，以后再机会问师傅呗！
“师傅，小玉刚才拿的那两个瓶子我想要，我爷爷最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的瓷瓶子了，家里摆了好多呢？这两个瓶子挺好看的，我想拿回去送给他，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高泽赶紧跟师傅提瓶子的事，还搬出了自己的爷爷，生怕师傅不让他插手。
赵学儒有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想买这两个瓶子，他爷爷收藏瓷器的事他听林振青提过，倒也知道。
不过，这小子主动的要买这两个瓶子，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是买给他爷爷收藏吧？
高泽见师傅看他的眼神里有意外和疑问，连忙抓起那一把碎钱说：“师傅，你看，我这儿有钱，我都给奶奶了，应该够了吧？”
赵学儒的目光从高泽的脸上和手上来回的移动着，顿时就明白了高泽的意思，目光虽然闪烁，内心却是涌起了层层的波浪。
高家有个好儿孙，林家有个好外孙，他赵学儒有个好徒弟呀！小小的年纪居然有如此的恻隐之心，同情弱小和贫困，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呀！
他一把抓过高泽手上的碎钱，又塞回了高泽的口袋里，拍拍他还略显稚嫩的肩膀说：“小泽，把你的钱都收起来吧！你跟师傅出来的，怎么还能让你个小孩子掏钱呢？让你外公知道了还不得骂我呀！”
高泽还要挣扎着往外掏钱，被赵学儒微微沉下的脸吓了一跳，只好把手放下了，眼巴巴的看着师傅，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见赵学儒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了一个大红的小布袋子，高泽的眼睛比较尖，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绣着的一对鸳鸯，紧紧的挨在一起，上面好像还绣了一行什么字，因为太小，高泽也没怎么看太清楚。
赵学儒从布袋里掏出了一*农兵的伍拾的纸币，轻轻的放在了朱奶奶干枯的手上，又轻轻的拍了拍朱奶奶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说：“嫂子，拿着吧！我知道，这都是朱大哥的念想，我先替你保管着！等哪天广清……”
似乎是说到一半又不说了，高泽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师傅，怎么不说了呀？
“学儒啊，你让我说什么好啊？那两个瓶子哪能值这么钱啊？唉，我也没办法了，等哪天广清他们回来了，我一定让他们加倍还给你！”朱奶奶的话是有歉意、有无奈，似乎更多的是期盼和希望。
广清？高泽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难道是小玉的爸爸？眼睛还是忍不住的朝小玉看了一眼，心里的问号却是更多了。
“哦，对了，嫂子，这些日子，没有人骚扰你们吧？你看，我也不知道忙什么，也没抽出空来看你们，让你们受苦了，我，我对不起我朱大哥呀！”赵学儒愧疚的说着，还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这一下，让床上的朱奶奶坐不住了，枯树皮一样的手来回的摆着，嘴里还一个劲的埋怨：“学儒啊，你，你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不然，可别怪老嫂子不让你进我这个寒门！”
赵学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憨厚的一笑，这让高泽一下愣住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是自己的师傅呀，这分明就是一个在大人呵护之下讨喜撒娇的小孩一样的神色嘛！原来，师傅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呀！
不过师傅的话也让高泽一怔，骚扰？这老的老、小的小的，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谁还会骚扰她们呀？
要真是还有人来骚扰这样的一家，那他妈的还是人吗？简直禽兽不如！
这时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玉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问道：“奶奶，奶奶，我们这些日子吃的东西，都是这个爷爷给我们送的吗？我怎么没看见他来呀？”
“那你每次早上起来后，在门口放着的篮子，是怎么来的呀？”朱奶奶有些怜惜的看着自己的孙女，没好气的说。
“哦，那都是赵爷爷送过来的，我还以为是天上的神仙，看到我和奶奶没有吃的，特意的显灵送给我们的呢！原来，都是赵爷爷呀！谢谢赵爷爷！”聪明的朱倩玉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连忙走到赵学儒的面前一脸感激的鞠了一躬。
看到朱倩玉的这个动作，屋里的几个人同时都愣住了，赵学儒先是一愣，而后就笑容可掬的轻轻的拍了拍小玉的脸。
床上的朱奶奶却是一脸的欣慰和满足，嘴里还不住的喃喃自语着：“他爷爷啊！寅善啊！你看到了吗？小玉长大了，懂事了，懂事了呀！广清啊，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的女儿长大了，你们回来看看她吧！”
寅善？广清？高泽的猜测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小玉的爸爸叫朱广清，那寅善应该就是小玉的爷爷，叫朱寅善！对，肯定是的！
赵学儒许是听到了朱奶奶的话，叹息着摇摇头，脸上的神情，跟刚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这让高泽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师傅的表情前后怎么变化这么大？
这时，朱倩玉先说话了，语气里竟然还能听出坚强和期盼：“奶奶，别难过了，爸爸妈妈会回来看我的，他们都在外面挣钱呢，好回来盖房子，买好多东西的！”
听到孙女安慰的话，朱奶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勉强的微笑，冲着孙女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即，又转过脸去，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高泽在心里暗暗的嘀咕，这是怎么了？小玉说父母在外面挣钱，而朱奶奶和师傅一提起小玉的父母就支吾其词，一脸的伤心，还直摇头，什么意思呀？难道……
高泽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真想给自己一嘴巴，想什么呢？能不能想点好的？
他又偷偷的瞄了一眼朱倩玉，小丫头倒是一脸的坚定，清澈的眼神里除了期盼，还有隐隐的落寞和伤感，只一眼，就让高泽的心揪了起来。
也许，朱奶奶和师傅都没有觉察到小玉眼中的那些落寞和伤感，只当她是个好糊弄的小孩子，唉，其实，小玉应该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不然，她的眼里怎么会有如此的悲凉，凉得高泽忍不住要打一个喷嚏来掩饰一下。
看来，小玉，真的是长大了呀！
高泽不忍再看到小玉的眼睛，也不想再在这弥漫着忧伤和苦闷的屋内呆下去了，他看了看师傅说：“师傅，咱们走吧！回头，我们再来看奶奶和小玉，还要接着收废品呢！”
听了高泽的话，赵学儒才猛的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接过高泽的话风说：“对，对，对，嫂子，你安心养病，回头我再送点吃的过来！”
又招了招手，让小玉过来，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说：“小玉啊，你去叫王先生过来给奶奶瞧瞧病，拿这钱抓点药，你在家看着奶奶，回头爷爷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朱倩玉乖巧的点点头，转身出去找王先生去了。
赵学儒又冲朱奶奶说：“嫂子，那我和小泽就先走了，没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赵学儒的话，也许是说朱奶奶的病会很快好起来的，也许是说她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反正，在高泽的心里，他都希望一切都好起来。（未完待续）